第1751章 是狗屎

　　年後的北平漸漸的有了些春意，枝頭嫩綠，生機勃勃。
　　年後的朱高熾拋出了收回藩王土地的議題，壹下就把還沒從過年長假的慵懶中清醒過來的北平官場震動的夠嗆。
　　震動之後大家的第壹反應就是皇帝在作死，作大死！
　　那些藩王最近很老實，妳這不是在給他們上眼藥嗎？
　　壹旦藩王不滿，鬥爭就會升級，到時候生靈塗炭，哪還有什麽盛世啊！
　　於是奏章就雪片般的飛進了宮中，外面議論紛紛。
　　可外面的輿論卻呈現兩個極端。
　　壹是官吏文人們，他們覺得皇帝就是吃飽撐的。
　　而在民間，百姓們對皇帝的這個想法卻是大加贊賞，認為這是仁君所為。
　　“陛下這是有些……過了呀！”
　　於謙聽到這話不禁眉頭壹皺，然後走出自己的房間，看到廊下站著兩個小吏在說話。
　　他本想呵斥，最後卻只是告誡道：“對與錯都不是我等能非議的，若有建言，可與上官溝通，莫要到處散播，到了那時就是罪責！”
　　兩個小吏看到他出來後就已經慌了，擔心會被處置，等聽到這話，不禁覺得今日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這還是那個不知道變通的於謙嗎？
　　兩人趕緊請罪，等回去後就把這事兒廣而告之。
　　小吏們的活計繁瑣，而且多，所以八卦就成了消遣的好辦法。
　　“於大人這是悟了吧？”
　　壹陣八卦聲中，有人說了壹句，頓時鴉雀無聲。
　　壹個小吏耳朵上別著支毛筆，撫著自己那稀疏的胡須點頭道：“嗯，是這個理。不過於大人本就是進士出身，若是再懂了官場的道道，那以後可就是要壹飛沖天了……”
　　眾小吏面面相覷，壹個穩沈的小吏說道：“不管是不是，妳們以後都少在背後說閑話，別去得罪人，須知人外有人啊！”
　　人外有人，這話看似在說別小看他人，可眾人仔細壹琢磨，卻有些警惕。
　　小心隔墻有耳！
　　官場從來都不是慈善地，為了升官，什麽手段都屢見不鮮。
　　那小吏看到眾人醒悟，不禁覺得自己今日算是做了場功德，就點了壹下。
　　“於大人背後有興和伯，興和伯的背後是太子殿下，馮平就是前車之鑒！”
　　……
　　“那些人的背後是誰？”
　　朱高熾有些惱怒的問道。
　　外間的議論他坦然處之，只是在無數議論的中間，突然冒出來壹個新說法。
　　——太子依舊沒有兒子，皇帝這是擔心以後的接班人問題，準備把藩王全部弄下去。以後就算是朱瞻基生不出兒子，可他的兄弟不少啊！
　　這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惡意揣測讓朱高熾有些憤怒，第壹次想殺人！
　　葉落雪面色古怪的道：“陛下，這些話的源頭都來自於壹家小酒館，那掌櫃喝多了就胡言亂語，本來那些食客都沒在意，誰知道掌櫃居然吐出了壹條蟲子，壹下就出名了。”
　　朱高熾在回憶著，他用食指關節敲打著自己的額頭，突然說道：“朕倒是想起來了，以前為了孫氏之事……也有壹家掌櫃吐過蟲子……”
　　葉落雪幹咳道：“陛下，就是那壹家。”
　　朱高熾的面色也有些古怪，然後失笑道：“這便是興和伯說的緣分嗎？”
　　這話聽著是玩笑，葉落雪卻心中壹凜，說道：“陛下，臣查過，那個掌櫃並無刻意，只是嘴巴絮叨，愛吹噓。”
　　“那就警告壹番。”
　　朱高熾的仁慈體現在很多方面，比如說宋老實。
　　如今的宋老實在宮中算是徹底翻身了，別說欺負他，重話都沒人敢說。
　　他壹天就腋下夾著掃帚在乾清宮外面晃悠，看到有塵土就上去打掃，壹時間在宮中博得了個“乾清宮灑掃專職大太監”的名號，風頭蓋過了正處於倒黴狀態的黃儼。
　　在全林試探了壹次被弄的灰頭土臉之後，黃儼看到宋老實就是目不斜視。
　　他是被冷落了，可卻不能自暴自棄，否則人人喊打。
　　所以今日他就來乾清宮討好。
　　通往乾清宮的臺階幹幹凈凈的，看著賞心悅目，只是黃儼卻沒心情去欣賞，而且他也看得多了。
　　“哎哎哎！妳的鞋底是啥？臟了！”
　　黃儼才上了幾級臺階，身後就傳來了宋老實的叫嚷。他停步回頭，看到下面的臺階棱角處有些可疑的，就像是……狗屎的殘留物。
　　瞬間黃儼就從袖口裏摸出了手絹，幾步下去把那些狗屎擦幹凈，然後起身和藹的對宋老實說道：“不錯，好好幹！”
　　宋老實沒搭理他，而是蹲下來看看那些殘留的顏色，遺憾的道：“要水洗呢！”
　　黃儼尷尬的把手絹收進袖口裏，然後蹲下，居然用袖子來擦臺階上的汙痕。
　　等擦幹凈後，宋老實傻笑道：“妳是好人。”
　　被送了好人卡的黃儼卻不能帶著壹身狗屎味去見朱高熾，只得回到自己的地方去換衣服。
　　全林壹邊伺候他更衣，壹邊抽動著鼻子，只是卻不好問。
　　等換好衣服後，黃儼坐下，低聲道：“是狗屎。”
　　“公公您……您踩到狗屎了？”
　　全林有些緊張的問道。
　　宮中能踩到狗屎的地方，壹定離婉婉的住所不遠。
　　黃儼點頭道：“去轉了壹圈，查看壹下，好歹到時候能派上用場。”
　　全林松了壹口氣，低聲道：“公主是陛下的心頭肉，咱們可不能亂動啊！”
　　黃儼的眼神陰冷，說道：“說不定，到時候看看勢頭再說。太子在金陵越發的穩當了，咱家和妳肯定是陛下要留給他來處置的，知道這是什麽嗎？”
　　全林面色微黯，“這是要等太子登基後拿咱們立威，這樣宮中必然風氣壹緊，不敢妄為。”
　　這等事在歷史上屢見不鮮，兒子上臺拿老子的舊人來開刀，這是壹舉兩得，其中最重要的作用就是震懾！
　　大家都看好哈！別以為自己是老臣就牛逼哄哄的不把朕放在眼裏。
　　看看！看看！這就是那只雞，不想死的就別當作死的猴子！
　　全林悲哀的道：“公公，除非是太子能接受咱們投誠，否則咱們肯定是死無葬身之地。”
　　此刻他最痛恨的大抵就是和黃儼親近，可木已成舟，再無反悔的機會。
　　而黃儼就是深知這壹點，所以才敢和他密謀。
　　壹雙漸漸變成三角形的眼睛微瞇，黃儼冷笑道：“陛下的身邊有人，不少人，領頭的就是那個長的比女人還漂亮的家夥，最近他們肯定是在排查藩王在京城的人，所以那人躲了……”
　　“公公，他若是被抓到，咱們可就完了！”
　　黃儼很不滿的道：“妳慌什麽？就算是被抓到，首先倒黴的就是那位貴人，他都不在乎，咱們怕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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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瘋狗般的人多半就是宮中派出來的，告訴他們，最近小心些，都別傳遞消息，等風頭過了再說。”
　　袁熙上火了，嘴角上長了幾個燎泡，火辣辣的疼。
　　他換了個地方，所以有些不安。
　　這裏周圍都是平民，人員流動大，方便匿跡和逃跑。
　　“大人，有些人害怕了。”
　　壹身百姓裝扮的男子自己都有些緊張，看著就像是想找地方躲避的鵪鶉。
　　袁熙摸摸嘴角，齜牙咧嘴的道：“無需害怕，宮中自己弄了個收回藩王田地的麻煩事，外面現在是物議沸騰，咱們反而是不引人註目了。”
　　男子問道：“大人，宮中那人可是條狡猾的老狗，別被他給賣了。”
　　袁熙冷笑道：“他當年可是對當今壹家下過不少黑手，教妳壹個乖，能坐上那個位置的人，都是睚眥必報之輩。黃儼現在不死，不是那位不想動手，而是他知道自己的時日不多了，加上黃儼當初據說是說了些隱秘之事才換了條命，那位無論如何也得顧忌壹下自己的面子，這才讓那條老狗活到了現在。”
　　看到男子恭謹的聽著，袁熙滿意的道：“他就是那位留給太子練手處置的老狗，他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