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8章 朝堂之上的嚎哭

　　朱高熾的身體突然後仰壹下，雙眼猛地壹亮，然後歸於沈寂。
　　“讓他進來。”
　　壹陣籲氣的聲音傳來，群臣各自垂眸。
　　那個攪屎棍怎麽回來了？
　　按照大明的規矩，沒有皇帝的命令和允許，如方醒這等人是不可能擅自離開駐地，就算是朱瞻基也不能讓方醒回京。
　　那麽……
　　群臣的目光不禁瞥了壹眼禦座上的皇帝，心中暗凜。
　　夏元吉眸色輕松，他知道這是來自於皇帝的反擊，而始作俑者們就在這個大殿裏。
　　文武要平衡，可這個平衡隨著朱棣的離去而被打破了。朱高熾登基後首先就在安撫各方，給自己增加威望。
　　可有人卻不樂意看到武人也在安撫的行列中，於是就開始了串聯。不，不是串聯，而是默契！
　　於是文武之爭開始了，然後被方醒帶頭打破了文人的優勢，並逼迫……不，興許是順水推舟，皇帝順水推舟的再次平衡了文武。
　　而後方醒被安排陪同太子去了南方坐鎮，據說南方已經被籠罩在恐怖之中。
　　那麽……
　　這就是以李時勉事件為信號開始的壹系列動作，皇帝壹直在忍耐著，甚至還在給不少文官加了雙俸。
　　這些看似軟弱的動作，代表著什麽？
　　夏元吉看看武勛那邊，看到孟瑛等人面帶苦澀之意，心中明悟。
　　武勛們不肯為皇帝出力，不肯扛住文官的壓力，那麽皇帝就幹脆撇開他們，把方醒這把利刃調回了京城。
　　“臣，方醒，見過陛下！”
　　夏元吉被這個聲音驚醒，目光轉過去，就看到了方醒。
　　風塵仆仆的方醒！
　　臉上有多道小口子的方醒！
　　群臣目光復雜的看著方醒，朱高熾也是同樣的感受。
　　他以為朱瞻基和方醒的離去能讓朝政安穩些，可最終卻事與願違。
　　想起外間的謠言，朱高熾的嘴角輕輕翹起，不是微笑，而是譏諷，讓人看了暗自心驚。
　　“南方如何？”朱高熾緩緩的問道，仿佛他把方醒調回來只是為了問問南方的情況。
　　“陛下，殿下坐鎮金陵，以厘淸吏治為首要，如今南方官場為之壹清，其它事自然順暢。”
　　方醒也壹板壹眼的當自己是回來匯報工作的，很是平靜。
　　這時夏元吉才發現壹個細節：從改元開始，朱高熾的肩頭就壹直在聳著。而就在剛才，在方醒進來的那壹瞬，朱高熾的肩膀居然松了下去，整個人看著極為放松。
　　“這壹路辛苦了。”朱高熾微笑著慰問道。
　　“陛下，國事為重，臣不辛苦！”
　　方醒滿面風霜，目光轉動間，看到了群臣的神色，就微微壹笑，臉上的小口子被牽扯著，看著有些駭人。
　　“陛下，臣這壹路北來，看到了民心穩固，百姓們安居樂業，都說陛下乃是仁君，無不為現在的日子而歡欣鼓舞，臣為陛下賀！”
　　“臣等為陛下賀！”
　　這對君臣壹唱壹和，初見默契，而且方醒的壹番話還讓群臣不得不出班道賀。
　　這是要加強朱高熾的威權之意！
　　果真是方醒啊！
　　這看似在歌頌朱高熾的壹番話，卻代表著他的態度！
　　妳們喜歡來陰的，那我方醒也來壹個！
　　仁君，而且還是百姓的認可，誰敢再去造謠試試？
　　朱高熾的面色微微緩和，說道：“朕哪是什麽仁君，不過是百姓的期許罷了，諸卿當與朕共勉！”
　　群臣再次齊聲應了之後，朱高熾微笑道：“妳壹路辛苦，且回家歇息幾日。”
　　方醒謝恩，瞥了群臣壹眼，然後轉身離去。
　　這壹眼冷冷的，然後轉暖。
　　群臣看到了那轉暖的瞬間，方醒看的是金忠。
　　金忠的眼睛已經紅了，他感受到了那壹眼的內容。
　　我回來了，妳放心！
　　瞬間，金忠熱淚盈眶！
　　朱高熾把這些看在眼裏，等方醒出去後，他說道：“兵部辛勞，朕稍後派禦醫去看看。”
　　“謝……謝陛下！”
　　皇帝派遣禦醫去給妳看病，這要分兩種情況。
　　壹種是重臣待遇，皇帝覺得離不得妳，所以讓禦醫看看，君臣之間壹路走下去。
　　而另壹種就是皇帝覺得看著妳煩，示意妳趕緊滾蛋！
　　可金忠年前幾次上書乞骸骨，朱高熾壹概壓下不許。
　　所以說……
　　“嗚……嗚……”
　　金忠突然哭了，哭的不能自已。
　　老淚縱橫！
　　這不是感恩的嚎哭，而是……
　　楊榮只覺得金忠的哭聲就像是壹記記耳光，扇在自己的臉上。
　　不只是他，其他人大多是如此感受。
　　這段時間裏，金忠胡攪蠻纏，仗著老資格叫罵同僚，把朝班攪的烏煙瘴氣。
　　可朱高熾就靠著這個，壹直在掌控著朝政，誰若是想出軟刀子，金忠的大嗓門馬上就開噴。
　　金忠的哭聲在回蕩著。
　　張輔等武勛都覺得面上無光，他們的綏靖，讓文官們越發的氣焰囂張。
　　他們在觀望，讓朱高熾失去了壹只手臂，最後用老金忠來彌補。
　　讓壹位垂垂老矣的老人來平衡朝局，要不要臉？
　　張輔垂首，只覺得自己平日裏裝作儒家弟子的模樣有些惡心。
　　孟瑛垂首，他覺得自己就是個投機分子。
　　朱高熾冷冷的看著這壹幕，說道：“來人。”
　　“陛下。”
　　梁中上前應了。
　　朱高熾說道：“把金大人扶到偏殿去歇歇。”
　　金忠被梁中攙扶著去了偏殿，這個也是洪熙朝的先例，這裏面有些耐人尋味的東西。
　　大殿內再次安靜下來，按理朱高熾應當讓群臣散了，可他沒有，就坐在上面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看著有些憨厚！
　　可這個憨厚的皇帝卻不動聲色的蒙蔽了臣子。他不願意直接翻臉，不願意用威權，用震懾來統治大明。
　　所以方醒回來了！
　　刀來了！
　　原本要放在朱瞻基那壹代的利刃提前出現了！
　　誰歡喜？
　　群臣都隱而不露。
　　誰憤怒？
　　朱高熾起碼不是憤怒，他就像是剛打了個盹似地說道：“都散了吧。”
　　……
　　興和伯回來了！
　　還說北平城中有妖氣，他要降妖伏魔！
　　這個消息瞬間就傳遍了北平城。
　　而方醒卻顧不得這些反應，壹溜煙就回到了家中。
　　方家莊依舊如故，只是在進莊時看到有幾個莊戶在晃悠。他們看到方醒後就歡喜的迎上來。
　　“老爺回來了！”
　　方醒點點頭，然後策馬進了莊子，壹路上聞訊趕來的莊戶們絡繹不絕。
　　而張淑慧她們已經提前得到了消息，正在大門處等著。
　　“叫爹。”
　　張淑慧抱著無憂福身，可無憂卻皺眉看著方醒，就像是在看壹個陌生人。
　　方醒扶了張淑慧和小白壹把，沒顧上兩個兒子，就壹把搶過無憂，笑道：“無憂不認識爹了嗎？”
　　無憂呆呆的看著他，突然小嘴壹癟……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