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騷

賊道三癡

歷史軍事

  穿越到萬歷四十年,既想吃喝玩樂,又想直線救國。   沒錯,就是這麽壹個充滿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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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謠言止於智者

雅騷 by 賊道三癡

2018-6-29 15:33

  在場諸生壹齊註目學署儀門,但聽外院的嘈雜聲壹時俱靜,片刻後,三位官紳大搖大擺地進來了,居中的是紹興知府徐時進,左首身軀肥大、容貌慈和的是張汝霖,右邊方臉清瘦的中年儒士是劉宗周。
  侯之翰、王思任、孫教諭等人早已迎出明倫堂,作揖寒暄,迎入大堂,侯之翰請府尊大人居中上座,徐時進擺手笑道:“今日是啟東兄和孫教諭考評肅翁族孫的制藝,在下只是旁觀,哈哈,旁觀。”只在堂上側座坐了,張汝霖、王思任等人也都入座。
  徐知府看著濟濟壹堂的山陰諸生,問:“肅翁族孫張介子是哪壹位?”
  張原上前施禮道:“張原拜見府尊大人。”
  徐知府滿面笑容道:“果然年少英俊、華采內蘊,本府聽聞妳有過耳成誦的本事,能蒙目與人對弈,難得,難得。”
  張原恭恭敬敬道:“多謝府尊大人誇獎,傳言難免誇大,小子只是心靜肯學而已。”
  王思任微笑看著張原,心想:“此子不卑不亢,見到大人物也絲毫不露怯相,會有大前程的。”回頭看了壹眼立在他身後的女兒嬰姿,王嬰姿瞪大眼睛笑笑地望著堂下的張原,沒註意到爹爹看她。
  那徐知府示意張原退在壹邊,問孫教諭:“諸生都到齊了嗎?”
  孫教諭趕緊離座道:“啟稟府尊,本縣去年歲考壹、二等的五十四位諸生到了五十壹人,其中兩人壹是臥病壹是居喪——”
  “那還有壹位呢,何故未至?”徐知府問道。
  孫教諭道:“還有壹位是姚復的甥婿楊尚源,姚復也還未到。”
  楊尚源現在也算山陰名人了,臭名遠揚,徐知府微微壹笑,說道:“趕緊讓人去催壹下,這麽多人難道幹等他們兩個。”
  侯之翰命班頭劉必強和學署的門子壹道去催姚復速來儒學,劉必強與學署門子哪敢怠慢,壹路跑著去,從縣儒學宮到府河畔姚宅有三裏多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到得府河畔,卻見聚了半條街的人,叫喊聲此起彼伏:
  “姚訟棍,滾出來!”
  “姚黑心,鼠輩,出來受死!”
  “再不出來吾等就沖殺進去,鬧他個天翻地覆——”
  ……
  差役班頭劉必強既吃驚又納悶,這是怎麽回事,姚復犯眾怒了,可這些叫喊的人怎麽有點像是在唱戲?
  沒錯,這些叫得最兇的正是西張“可餐班”的少年聲伎,平時吊得壹把好嗓子,這時派上用場了,尤其是常演凈角的馬小卿,叫得聲震屋瓦、高亢入雲,而姚宅則大門緊閉,大門上都是臭蛋和稀泥——
  山陰第壹紈絝張萼張燕客站在臨河的壹座青石墩上,大冷天的還搖著折扇,意氣風發,顧而樂之,張萼也沒料到會有這樣的聲勢,先前他只帶了可餐班幾個大嗓門聲伎、還有家奴二十余人前來罵姚復,不料壹開罵,人就越聚越多,紛紛參與罵姚復,有些人越罵越怒,就要砸門進去,還是張萼命人止住——
  劉必強看到了張萼,心知圍罵姚宅定是張萼領的頭,便與學署門子壹起過去見禮,張萼壹見他二人,喜道:“侯縣令讓妳們來的,叫姚復去儒學?”
  劉必強道:“是,可這樣子——”朝姚宅門前壹指,“怎麽能叫得開門?”
  “隨我來。”
  張萼跳下石墩,讓家奴開道,又喝命眾人閉嘴,官差來了——
  就這樣,劉必強到了姚宅大門前,門上都是汙穢,沒法用手敲門,就用腳踢,“咣咣咣”,大聲喊道:“姚秀才——姚秀才——小人劉必強,奉侯縣尊、孫教諭之命,請姚秀才速去縣學署,徐府尊也在儒學大堂上等著,姚秀才莫要遲延——”
  ……
  此時的姚復如熱鍋上的螞蟻,命十來個健壯的家仆各執棍棒守在前院,生怕外面那些叫罵的民眾沖進來打砸傷人。
  楊尚源也在這裏,哭喪著個臉埋怨道:“阿舅應該早早就去縣儒學,這些人再怎麽也不敢罵到學署去。”
  姚復怒道:“現在說這些有何用,我還能出去嗎!”
  忽然聽到門外傳來差役班頭劉必強的聲音,姚復松了壹口氣,走近大門高聲道:“劉班頭,先把我門前那些人都趕走,不然我如何去得了學署。”
  劉必強應道:“妳開門吧,沒人會傷妳,趕快趕快,縣尊、府尊都在等妳。”
  姚復便整整衣巾,對甥婿楊尚源道:“走吧,今日背水壹戰了。”
  姚宅大門打開,兩頂藤轎擡了出來,姚復在前,楊尚源在後,五、六個家奴護在藤轎兩旁,這藤轎剛壹露頭,門前就響起壹片喊打聲,劉必強生怕姚復又縮回去,忙向眾人道:“諸位鄉親,諸位鄉親,是府尊和縣尊兩位大人要召見姚秀才,大夥莫讓在下為難。”朝轎夫壹揮手:“快走。”
  兩乘藤轎擡著姚復、楊尚源二人飛壹般往臥龍山下的山陰學署而去,劉必強和那學署門子追在後面。
  張萼扇子壹收,朝西壹指,好似指揮著千軍萬馬,叫道:“大夥都去縣學署,看看姚黑心今日全都透頂、惡貫滿盈。”坐上腰輿,兩個健仆擡起張萼,大步飛奔,在光相橋頭追上了楊尚源那乘藤轎。
  張萼心裏琢磨道:“姚黑心還有甥婿楊尚源死心塌地追隨,總要讓這兩人也反目成仇才好。”便命健仆靠近楊尚源的藤轎,扳住轎沿道:“楊兄稍等,我有話說。”
  楊尚源見張萼言語客氣,便問:“張兄有何事?”
  張萼道:“楊兄今日是鐵定要助那姚黑心了?”
  楊尚源冷笑壹聲,不答,這還用回答嗎?
  張萼耐著性子道:“楊兄難道就沒聽說姚黑心的那些傷天害理的傳言?”
  楊尚源撇嘴道:“謠言止於智者,我壹概不信。”
  張萼勃然大怒,拍著腰輿叫道:“妳妻潘氏與姚復亂倫通奸,妳也不信!”
  楊尚源臉紅了又白,怒道:“妳血口噴人,我要狀告妳。”雙手抓著轎沿,身子在發抖。
  張萼卻又笑了起來,搖著頭道:“楊兄實在是太可悲了,我都不忍心和妳說那些了,妳自己慢慢想吧,妳還謠言止於智者,王八蛋智者。”
  那邊姚復已在儒學大門前下轎,叫道:“尚源,尚源,速來。”
  楊尚源怒視張萼,張萼道:“府尊、縣尊都在裏面,妳去告我憑空汙妳清白呀,快去。”
  楊尚源氣急敗壞地在儒學大門前下轎,姚復在等著他,也無暇註意他臉色,說道:“我方才趕得急,壹路顛簸,方巾想必掉到半路上了,妳頭巾先借我壹用。”伸手過來就摘下楊尚源的方巾,自顧戴上,轉身便進了儒學大門,頭也不回道:“妳讓仆人趕緊沿路回去找——”
  楊尚源摸著腦袋,方巾沒有了,怎好見官長,無可奈何,只有命奴仆趕緊沿來路去找,卻見西張的壹個健仆捏著壹頂方巾過來了,說道:“楊秀才,這是妳的方巾嗎?”
  楊尚源壹看,頭巾染上了菜色,綠油油的,怒道:“誰敢汙我方巾!”
  這西張健仆便是能柱,聞言劈手就將那方巾丟在楊尚源腳邊,橫眉豎目道:“我是在路邊水溝揀來的,好心來問妳,妳卻這般兇惡,難道妳也要告我。”轉身便走。
  楊尚源看著腳邊那汙穢發綠的方巾,忽然醒悟,大明朝禮制等級規定,娼妓和樂戶男子才戴綠頭巾,妻子與人偷情也稱給丈夫戴綠頭巾——
  楊尚源直氣得臉皮紫漲、手腳冰冷,往年他與表舅姚復狼狽為奸,欺男霸女之事沒少幹,沒想到今日被人欺到頭上,竟是壹籌莫展。
  兩個差役快步出來大聲道:“生員楊尚源,速速上明倫堂,再敢延誤,杖責不貸。”
  楊尚源摸著頭髻道:“且容我回去戴了方巾再來——”
  兩個差役攙著他道:“縣尊大人等急了,正發怒呢,快去快去。”半拽半架著楊尚源,來到明倫堂外才放開他。
  眾目睽睽,楊尚源只好硬著頭皮上堂,向徐府尊、侯縣尊、孫教諭等人行禮——
  孫教諭見楊尚源赤頭來見,大為不悅,喝道:“楊生無禮,頭巾何在?”
  楊尚源看了壹眼立在壹邊的表舅姚復,低頭道:“學生慚愧,方才趕路急,頭巾被風吹落水溝——”
  侯之翰擺手道:“罷了,莫追究他失禮,他這方巾也戴不長了。”
  楊尚源面色如土,滿堂都是方巾諸生,張原也戴著儒童漢巾,只他壹人赤頭露頂,好似犯人壹般。
  ……
  這樣的八股盛會、醜角好戲連臺,張萼豈能待在儀門外幹瞪眼,但守門差役不放行,他雖是豪門紈絝,也並非不知輕重,沒敢在這裏鬧場,靈機壹動,說道:“我大父就在堂上,我有要事稟報我大父,若耽誤了大事,妳兩個吃罪不起。”
  兩個差役當然認得張萼,面面相覷,側身壹讓,放張萼進去了。
  張萼來到明倫堂外,與諸生站在壹起,嫌看不清楚、聽不分明,拼著被大父責罵,闖上大堂道:“大父,孫兒有急事稟報。”朝堂上眾官施了壹禮,徑直走到大父張汝霖身後站著,輕聲道:“大父,孫兒是來觀摩介子弟制藝的。”
  張汝霖知道這個劣孫是何德性,“哼”了壹聲,沒理睬他也沒趕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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