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騷

賊道三癡

歷史軍事

  穿越到萬歷四十年,既想吃喝玩樂,又想直線救國。   沒錯,就是這麽壹個充滿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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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蝴蝶振翅

雅騷 by 賊道三癡

2018-6-29 15:33

  砎園位於城西龍山下的龐公池畔,龐公池據傳是兩千年前越王勾踐練水軍的地方,如今成了無主的廢池,張岱的大父張汝霖買下池邊十余畝地,命工匠巧為布置,借龍山之勢,得龐公池水之用,使得占地僅十畝的園林仿佛有數十畝寬廣,站在龐公池的東岸壹望,山水縈徊,亭臺樓閣,真如仙境。
  張原讓西張那個小廝先行,他和武陵隨後到,《牡丹亭》還沒開演吧,不急,沿龐公池畔慢慢走,多看看。
  正緩步眺望山水之際,忽聽不遠處有人叫道:“介子,介子哥,妳眼睛好了?”
  張原回頭壹看,就見壹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人跑著過來了,圓臉,眼細,笑嘻嘻的,張原記得這是東張的堂弟張定壹,與他同年,但月份小他三個月,在府學宮後面的社學讀書,以前兩個人也常在壹起玩耍。
  張定壹跑了過來,伸手到張原眼前搖晃,問:“介子哥,妳看得到我?”
  張原笑道:“看不到,妳什麽時候學會隱身術了?”
  張定壹也笑,說道:“介子哥眼睛好了,大喜啊,請小弟吃糖果吧。”以前的張原喜歡吃糖,口袋裏總揣著甜點。
  張原道:“眼睛不好,不能吃糖。”
  張定壹“哦”的壹聲,問:“介子哥這是去哪裏?”
  小奚奴武陵嘴快,答道:“西張的宗子少爺和燕客少爺請我家少爺遊園看戲。”武陵很有些得意,說話時還不由自主地按了按腰間,那裏有二兩銀子,範珍不是送了少爺二十兩銀子嗎,少爺把銀子交給太太,太太就讓少爺留下五兩銀子零花,他武陵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錢,以前少爺壹個月的零花錢才半兩多銀子。
  張定壹壹聽遊園看戲,頓時細眼瞪大,叫道:“都沒有請我,我也要去。”
  張原道:“那就壹起去吧。”
  張定壹卻又有些擔心,說道:“張燕客沒請我,會趕我走的。”
  張萼不喜歡張定壹,以前只要張原跟班,不要張定壹跟班。
  張原道:“沒事的,都是同宗兄弟,到了園子裏不要踢樹折花就是了。”
  張定壹跟著張原慢慢地走,遠遠地聽到砎園有調弦弄索之音,張定壹心急,說道:“介子哥,快點走啊,演戲開始了。”沒等張原加快腳步,他自己先跑著去了,不壹會兒就到了小眉山外。
  小眉山就是砎園的門戶,竹樹掩映,編籬為墻,西張的張岱、張萼、張卓如在園門迎客,張萼搖著折扇,瞥見張定壹在探頭探腦,喝壹聲:“做什麽!”
  張定壹以前挨過張萼的打,嚇得趕緊掉頭就跑,跑到張原跟前哭喪著臉說:“介子哥,張燕客可惡,不讓我進園。”
  張原道:“不讓妳進園那妳就回去嘛。”
  張定壹當然不肯回去,跟在張原、武陵後面又到了小眉山外,見張宗子、張燕客都與張原打招呼,很是熱情,張萼發現他了,這回只瞪了他壹眼,沒趕他走。
  張岱八面春風,灑脫爽朗,善能交朋友,對張原道:“介子,我為妳引見幾位即將與我壹道赴鄉試的同學友人——這位是上虞倪汝玉,書畫皆精,好潔成癖,千萬不要在他面前吐痰哦,哈哈。”
  張原看這倪汝玉,二十來歲的年紀,紅絲束發,衣袍鮮艷,簡直就像靚妝女子,他知道晚明士子生活浮華放蕩,在服飾上也與女子壹般爭奇鬥艷,當時有壹首打油詩譏諷此事:“昨日到城郭,歸來淚滿襟,遍身女衣者,盡是讀書人。”所以倪汝玉這模樣並不稀奇。
  張岱又指著壹位二十多歲的青年士子說道:“這位是會稽姚簡叔,時文精妙,兼擅丹青。”
  張岱最後引見的是與山陰張氏有姻親關系的本縣祁氏的子弟,祁奕遠和祁虎子,這二人是堂兄弟,祁奕遠十八歲,祁虎子年才十壹。
  祁虎子小小年紀也戴著方巾,還壹臉的嚴肅,張岱挽著他的手對張原道:“介子,這位祁虎子是本縣第壹神童,前年九歲就連過縣試、府試兩關,本來道試也能過,但提學官說虎子年齡太稚,需要磨礪壹下,答應下科再錄取他。”
  壹邊的祁虎子的堂兄祁奕遠笑道:“虎子是小神童,宗子是大神童,本縣兩大神童今日齊聚,堪稱盛會了。”
  眾人皆笑,只有年齡最小的祁虎子不笑。
  張原打量著這個祁虎子,心道:“這位就是祁彪佳吧,我記得他是晚明最年少的進士,十七歲就是進士——十七歲又能讀到多少書,能有多少閱歷,只能說寫八股文也有天賦或者說訣竅。”
  張萼指著張原大聲道:“諸位,我這位族弟也是神童,三個月前得了眼疾,不料因禍得福,開啟了宿慧,現在過耳成誦,還能蒙目下象棋、圍棋,連我宗子大兄都不是對手。”
  倪汝玉、姚簡叔等人都知道張萼說話不怎麽可信,齊聲問張岱:“宗子兄,真有此事?”
  張岱笑著點頭證實:“真有此事。”
  倪汝玉道:“在下想當面壹試,不知介子賢弟意下如何?”
  祁奕遠也說要試試張原的盲棋。
  張原微笑道:“諸位仁兄,今日是遊園聽曲的,不是專來考校我的吧。”
  張岱大笑,說道:“先遊園,再聽曲,最後再弈棋。”便與張萼壹道引導眾人登小眉山,上天問臺,走過臨水長廊,越小曲橋,在鱸香亭小坐。
  鱸香亭的左側是壹片竹林,竹林間雜有烏桕樹,時已初秋,烏桕樹葉開始泛黃發紅,雜在碧綠的竹林中顯得頗為惹眼。
  倪汝玉、姚簡叔賞玩不已,相約要以此景作畫。
  曲笛悠揚從竹林那邊傳來,還有簫聲鼓點,聽來仿佛仙樂縹緲。
  張岱起身道:“演劇即將開始,我們過去吧。”引著張原等人穿過竹林小徑,來到霞爽軒。
  霞爽軒是砎園中建築比較集中的地方,有霞爽軒、壽花堂和戲臺,霞爽軒可容二、三十人,坐在霞爽軒就可觀賞隔著壹池碧水的戲臺上搬演的戲曲。
  畫著花臉的潘小妃過來請示張岱是否開演,得到答復後匆匆回戲臺去了,很快,曲笛聲起,笙、簫、三弦、琵琶伴奏齊鳴,壹個掛須的老末登臺開唱:
  “忙處拋人閑處住。百計思量,沒個為歡處。白日消磨腸斷句,世間只有情難訴。玉茗堂前朝復暮,紅燭迎人,俊得江山助。但是相思莫相負,牡丹亭上三生路——”
  曲笛橫吹,鼓點撾響,這老末變了個曲調又唱:
  “杜寶黃堂,生麗娘小姐,愛踏春陽。感夢書生折柳,竟為情傷。寫真留記,葬梅花道院淒涼。三年上,有夢梅柳子,於此赴高唐……”
  張原閉上眼睛,靜心傾聽,右手按在大腿上,輕輕打著節拍,壹時間薰然如醉——
  這初秋的午前,陽光明媚,清風拂來,池水漾起微微的漣漪,真是悠閑的時光啊。
  “我們是為現在活著,為這壹刻活著,這不是得過且過,而是領悟了生活的真味。”
  這時的張原感覺那些歷史大事都離他很遠,他不必焦慮,不必著急,慢慢品味,簡單地堅持,相信壹切都會好起來的,因為蝴蝶振翅,就將有颶風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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