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騷

賊道三癡

歷史軍事

  穿越到萬歷四十年,既想吃喝玩樂,又想直線救國。   沒錯,就是這麽壹個充滿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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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壹章 竹亭、盲棋、看雨

雅騷 by 賊道三癡

2018-6-29 15:33

  拱橋下的那座小竹亭早已建好,因為張萼最近蒙目靜坐,壹直沒去看那亭子,所幸也沒下過大雨,亭子還沒被河水沖走,送來秋菱的次日午後,張萼讓聲伎王可餐來請張原來拱橋下竹亭對弈。
  這日天氣尤為悶熱,秋老虎啊,遠處天邊有灰色雲層在堆積,都已立秋了,天還這麽熱,實在是反常,估計晚邊會有壹場暴雨。
  張原來到拱橋下就摘掉了眼罩,眼罩不是墨鏡,老戴著不舒服的,誰願意昏天黑地摸索啊。
  “哈哈,介子。”
  張萼大笑著迎過來,見張原身邊隨侍的還是小奚奴武陵,便道:“怎麽還是小武跟著,秋菱呢?”
  沒等張原回答,又湊近低笑道:“介子,那美婢服侍得可好?”
  張原笑道:“什麽美婢,讓妳打得全身青壹塊紫壹塊,我看著就倒胃口,已經轉手送給範珍了。”
  張萼壹楞:“就送人了!介子妳比我還敗家啊,那樣壹個妙齡婢女少說也要百把兩銀子,身上有些淤青何妨,養幾天不就白嫩如初了。”
  張原道:“不說了,已經送掉了,來,我們下棋。”步入竹亭。
  送了就送了,張萼也無所謂,他本就是揮金如土的,花大價錢買來的東西玩厭了隨手丟棄是常有的事,搖著頭道:“秋菱已是妳東張的人,妳怎麽處置是妳的事,就是便宜了老範,秋菱那賤婢床笫之間還是頗肯湊趣的。”跟著進到亭中。
  竹亭雖小但雅致,是用新斫下來的翠竹搭建的,能嗅到清新的竹香,只是與周遭環境太不搭配,邊上就是河灘碎石,頂上是橋拱,建個竹亭在這裏,實在是不倫不類,但張萼覺得不錯。
  壹張精致的黃花梨木棋桌,兩條烏木八足圓凳,棋桌上擺放著千年榧木棋枰和永昌府出產的棋子,對角四個座子已經擺上。
  張萼問道:“介子,要不要賭點什麽?”
  張原道:“不賭。”
  張萼笑笑,也不強求要賭,他現在感興趣的是張原怎麽下盲棋,自堯創圍棋以教其子丹朱以來,就沒有聽說誰能下盲棋的。
  猜先,張原執白先行。
  張原背過身去,面朝投醪河水,半閉著眼睛,說道:“去位人官。”
  這第壹手其實就是星位小飛掛,但古棋記譜法就是這麽記的,把圍棋分成四大區域,東北是去位、西北是上位、東南是入位、西南是平位,然後再把十九道用十九個字來標識,這十九個字是“天地人時行官鬥方州日冬月閏雉望相生松客”,因為要下盲棋,張原昨晚臨陣磨槍,了解並準備了壹下。
  張萼點頭道:“好,妳還真敢下盲棋。”便拈壹顆白子落在“去位人官”那個點上,這是代張原落的子,同時口裏念道:“去位人日”,這是黑子三間低夾。
  張原起先還有些忐忑,擔心自己記亂了這復雜的圍棋手數,畢竟圍棋下盲棋是極難的事,即便是職業頂級大棋士也下不了盲棋,據他所知,後世只有壹個名叫鮑雲的業余六段能下盲棋——
  幾十手棋過後,張原有了自信,他能清楚地記得每壹個棋子的位置,圍棋與象棋不同,圍棋除了棋子被吃,落子後是不能移動的,這相對來說會好記壹些,難就難在子數繁多,而且要盡量避免打劫,打劫太復雜了,很可能會出現記憶混亂。
  執黑的張萼卻是越下越吃驚,和象棋壹樣,張原的圍棋也是跟他學的,以前張萼要讓張原兩個子,而現在是平手分先,僅僅五十手棋,張萼的黑棋已經盡落下風。
  張萼盯著張原的背影撓頭了,他實在想不明白,張原的圍棋怎麽也能這麽犀利?
  若說象棋得到壹本秘譜揣摩壹下、學幾個套路或許能用得上,但圍棋顯然不是靠看看秘譜就能提高棋藝的,看來介子是真的心靜生智、開啟宿慧了,這讓張萼既羨慕又嫉妒,他蒙眼靜坐了小半個月,半點智也沒生,心浮氣躁搞得嘴巴起泡。
  ……
  起風了,堆在天邊的灰暗雲層像吹氣壹般膨脹起來,雲層的顏色逐漸變濃變黑,閃電劈啪作響,雷聲隆隆,壹場暴雨即將滂沱而下。
  有兩個人悄然走下橋來,也到了亭子上,張原背著身子,不知來人是誰,但自從這兩個人的到來,張萼的棋路有了壹些變化,下出的棋明顯要比張萼強壹些,張萼了解以前張原的棋力,張原也清楚張萼的棋力,以後世的衡量法,張萼棋力相當於業余弱二段,而現在的張原有業余強四段的實力,可以讓張萼三個子——
  “有人來為張萼支招了,這人棋力大約三段弱。”
  張原也不點破,繼續對弈,白棋已呈壓倒性優勢,這時就是聶衛平來了他也不懼。
  黑雲籠罩住了整個天空,拱橋下昏暗如暮夜,張萼他們都快看不清棋盤了,腦袋栽在棋盤上盯著看。
  張原卻是悠閑,因為擔心熾亮的閃電晃到眼,幹脆閉上眼睛。
  突然,“唰”的壹聲,由遠而近,好比沙地上走來鴨群,大雨下來了,原本死氣沈沈的投醪河頓時活躍起來,好似壹條隱在地表的潛龍,搖頭擺尾開始浮現。
  武陵輕聲道:“少爺,這裏不能再待了,很快就會漲水的。”
  張萼叫道:“不行,挑燈夜戰也要把這局棋下完。”
  張原可不願和張萼這個瘋子磨蹭,說道:“三兄,妳們是幾個人戰我壹人啊。”
  張萼沒出聲,聽到另壹個人笑了起來,這人說道:“介子,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啊,妳何時學得這壹手好棋,只怕我也不是妳的對手。”
  張原轉過身,雨下來之後,天稍微亮了壹些,只見張萼身邊站著兩個人,壹個是聲伎潘小妃,另壹個是眉目清朗的少年,十六、七歲的樣子,身量中等,雙顴微突,下巴稍尖,眼睛極有神。
  “啊,是宗子大兄。”
  這個宗子大兄不出現,張原就還沒來得及記起,這時現身竹亭,張原的兩世記憶霍然交匯,張岱張宗子,周作人、林語堂、黃裳極推崇的晚明小品文大家,張原讀大學時有個老師就是張岱的崇拜者,說張岱的《湖心亭看雪》是天下第壹等的文章,因為老師極力推薦的緣故,張原也看過不少張岱的小品文,最欣賞的是張岱曠達詼諧的性情,張岱的《自題小像》自嘲道:
  “功名耶落空,富貴耶如夢,忠臣耶怕痛,鋤頭耶怕重,著書二十年耶而僅堪覆甕,之人耶有用沒用?”
  這是明亡後張岱貌似曠達其實傷感的感慨,而現在,張岱才十六歲,是紹興張氏子弟,是西張的長房長孫,更是壹個有品位的紈絝子弟——
  “少為紈絝子弟,極愛繁華,好精舍,好美婢,好孌童,好鮮衣,好美食,好駿馬,好華燈,好梨園,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鳥,兼以茶淫橘虐,書蠹詩魔,——”
  這就是此時的張岱,大張原壹歲的族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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