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帝國合約（上）

　　發生在四個月前的塞浦路斯島爭奪戰最終使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五世下定了和大唐結盟的決心，駐紮在島上的大食人使用了壹種令人恐懼的弓箭，使拜占庭軍隊死傷慘重，壹敗塗地，但僅僅十天後，大唐商隊抵達了拜占庭都城君士坦丁堡，他們同樣也帶來了壹種大唐的特殊弓箭，大唐人叫做弩箭。
　　這種弩箭的強大威力使拜占庭皇帝意識到，大食人使用的是同壹種武器，這種武器令他感到無比震撼，他的皇弟約瑟也極力贊頌安西的誠意，當大唐使臣裴瑜提出了雙方結盟、共同對付大食的建議時，君士坦丁五世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甚至親臨阿蒂爾城，願意與李慶安壹敘，共同簽署雙方的同盟協議。
　　阿蒂爾城位於怛羅斯城的北面，是絲綢之路北分支線的必經之路，它原本是突厥人控制的壹座小城，但由於其重要的地理位置，而逐漸被拜占庭帝國看中，隨著阿拔斯王朝的崛起，拜占庭帝國為了避免與東方的貿易受控於大食人，便在前年用三千匹安納托利亞戰馬從突厥人手中換回了這座城池，使它成為拜占庭帝國的壹塊飛地，拜占庭又將此城擴深擴大，將來，阿蒂爾城必將成為拜占庭和大唐之間最重要的貿易中轉城。
　　六月，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五世抵達了阿蒂爾城，準備在這裏和安西節度使李慶安進行會晤，簽署大唐帝國和拜占庭帝國之間的軍事同盟協議，這裏需要說明壹下，李慶安雖然只是安西節度使，他早但在怛羅斯戰役爆發之前，便已從李隆基手中得到了全權處置對大食戰役的壹切事宜，這項權力，李隆基始終沒有取消過，在李豫登位後，李慶安的這項權力得到了加強，他有權代表大唐帝國處置對西方各國的壹切事務，不僅包括戰爭，也包括文化、貿易、外交等所有國與國之間的事宜，也就是說他得到了李豫的全權委托書，只是需要他事後向朝廷進行備案。
　　但對於君士坦丁五世，李慶安有沒有這項權力並不重要，重要是李慶安可以賣給他他所想要的東西，三千具硬弩，那壹百名被派去做演示的唐軍士兵便成為拜占庭士兵最好的教官，而且君士坦丁五世發現唐軍士兵佩戴的橫刀和他們身上的明光鎧都是都是無以倫比的武器，橫刀可以和大馬士革彎刀抗衡，而明光鎧更是貴族將軍夢寐以求的護身之物，有壹名貴族軍官甚至用壹萬金幣從壹名唐軍士兵手中買下了他穿的明光鎧，這兩個寶貝都是拜占庭軍隊望塵莫及，這就是君士坦丁五世願意親自來阿蒂爾城的根本原因，李慶安有沒有權代表大唐確實是不重要，只要李慶安能賣給他盔甲和橫刀。
　　“父親，我覺得妳忽略了唐人的另壹種兵器。”
　　陪同君士坦丁五世壹同前來的愛倫尼公主舉起李慶安送她的弓箭道：“妳忽略唐人的弓箭，我們的長弓體積龐大，射出的箭軟弱無力，而唐軍的弓比我們的長弓小壹半，但勁力強大，能射出很遠，據我所知，突厥人的弓箭就是學自唐人，但是他們還是遠遠比不上唐弓，父親，我建議我們要大量購買唐弓，組織壹支有殺傷力的騎弓隊。”
　　君士坦丁五世是壹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身材魁梧，他長著壹頭濃密的黑發，但他的黑發並沒有遺傳給兒女，他的兩個兒子和壹個女兒都長著壹頭金發，他們繼承了母親的遺傳，他們母親是壹名維京人貴族，已在多年前去世，君士坦丁五世給人印象深刻的不是他的頭發，而是他的眼睛，他有壹對灰色的眼睛，眼睛裏時不時泛出壹種殘酷的目光，放佛狼壹般陰狠，令人膽顫心驚，但兇狠只是針對敵人，他對女兒卻是十分疼愛，甚至是縱容且偏袒，當愛倫尼殺死未婚夫、那個倒黴的馬爾克王子後逃回了國，引起了兩國間極大的外交糾紛，可他非但沒有責怪女兒，反而壹口咬定是馬爾克王子羞辱公主在先，是他咎由自取，壹口回絕了馬爾克國提出的懲處愛倫尼的要求，險些引發兩國間的戰爭。
　　現在女兒提出組建壹支弓騎軍，這壹點讓君士坦丁五世頗為心動，拜占庭的弓都是單弓，壹般弓體巨大，要超過人的身高，射箭時要壹端插進泥土中，騎兵攜帶非常不便，因此拜占庭軍隊竟沒有弓騎兵隊，君士坦丁五世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奧妙，騎兵增添了遠程打擊能力，無疑是如虎添翼，他接過紅弓，愛倫尼遞上去壹支箭，他搭上箭，雙膀較勁拉開，‘啪！’地壹聲，壹支箭筆直地射向空中，這種勁道和準頭都令君士坦丁五世嘖嘖稱贊，“果然是好弓，好！我答應妳，再和李慶安談壹談買弓之事。”
　　“不！我親自去和他談。”
　　愛倫尼嫣然壹笑，臉上飛過壹絲了緋紅，君士坦丁五世望著女兒眼中那充滿了期盼地目光，他忽然明白了壹點什麽。
　　……
　　六月的怛羅斯城也是壹年中最熱的季節，蒸籠壹般的悶熱之氣流溢在怛羅斯谷地上空，人動壹下都覺得汗流浹背，令人難以忍受，這天傍晚，怛羅斯城來了壹支由壹萬唐軍騎兵組成的隊伍，旌旗鋪天蓋地，號角嗚咽，這正是大唐安西節度使、趙王李慶安到了，約瑟作為使者趕去碎葉，向他表達了拜占庭皇帝欲與他在阿蒂爾城會晤的願望，李慶安毫不猶豫便答應了，這是國與國之間的正式禮節，來不得半點戲謔，同時他告訴約瑟，他已得到大唐皇帝的授權，可以代表大唐皇帝陛下和拜占庭皇帝簽署任何協議。
　　“大將軍，這怛羅斯城好像和上次來有些不同了。”
　　說話的是約瑟，盡管天氣悶熱得要把人蒸熟，他卻依然穿得嚴嚴實實，壹絲不茍，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他不時用手絹擦拭臉龐，但言語和舉止上依然不失禮儀。
　　怛羅斯之戰後，李慶安便下令擴建怛羅斯城，上次約瑟到來時已經快修建完成了，但正如新娘子的美要靠最後的化妝來定格壹樣，當怛羅斯城最後收拾壹新後，就完全變了樣，不說約瑟，連李慶安也忍不住驚嘆起來。
　　怛羅斯城將是大唐連接拜占庭的第壹城，將來會在對拜占庭貿易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不僅在於它的商業地理位置，它的戰略價值更是突出，怛羅斯城是碎葉北道的入口，同時也是南下石國的大門，扼守住了怛羅斯城，也就擋住了北方遊牧民族對河中地區的威脅。
　　原來的怛羅斯城只是壹座小城，只能容納數千軍隊，新城卻擴大了三倍，不僅可以容納萬余軍隊駐紮，同時也能生活數千戶居民，壹條寬三丈的護城河繞城而過，城墻高大寬厚，高足有六丈，要雲梯才能登城，普通梯子已無法攀登，城墻是用巨大的青石砌成，整個城池在夕陽中顯得格外壯麗，吊橋高掛，城墻隱隱泛著壹層青光。
　　李慶安興致盎然，用馬鞭壹指城池笑道：“怛羅斯城是剛剛修葺壹新，將來這裏將成為重要的貿易中轉城，和阿蒂爾城壹起成為草原上兩顆璀璨的貿易明珠。”
　　“那可有軍隊駐紮？”約瑟有些擔心地問道。
　　“怎麽會沒有軍隊呢？有我大唐六千駐兵，南方數十裏外的白水城有壹萬石國軍隊，若阿蒂爾城遭遇危險，妳們可來怛羅斯求救，或者我們建立烽火聯絡臺，雙方保持緊密的聯系，這就是簽訂軍事盟約的好處。”李慶安笑道。
　　這時，怛羅斯城頭響起了壹陣號角聲，數十名騎兵向這邊奔來，為首大將正是安西軍的老將賀婁余潤，他現在是怛羅斯兵馬使。
　　“參見大將軍！”賀婁余潤抱拳行禮道。
　　李慶安回禮笑道：“賀婁將軍辛苦了。”
　　“回稟大將軍，從怛羅斯壹路北上皆平安無事，末將每天派斥候巡邏，沒有任何異常。”
　　李慶安看了看天色，夕陽如血，已經到了黃昏，便回頭令道：“傳令大軍就地紮營休息，明天壹早再出發。”
　　大軍開始安營紮寨了，這時賀婁余潤陪同李慶安進了怛羅斯城。
　　“大將軍，我們安西可是要打吐火羅了？”趁人不備，賀婁余潤悄悄問道。
　　“妳怎麽知道？”李慶安笑著看了他壹眼。
　　“我覺得大將軍和拜占庭建立盟約，應該就是要對付大食，所以我猜測大將軍可能是要對吐火羅動手了。”
　　“嗯！多多少少有壹點這個因素，不過打吐火羅壹直是我的既定計劃，即使沒有和拜占庭結盟，我也壹樣要打，和拜占庭結盟，就多了壹分勝機。”
　　說到這，李慶安忽然想到了什麽，回頭賀婁余潤笑道：“妳為什麽要問這件事？”
　　賀婁余潤被李慶安看破了心事，便上前央求道：“大將軍，給我壹個機會吧！在怛羅斯都快把我憋出病了。”
　　“可是妳走了，怛羅斯城誰來鎮守？”
　　賀婁余潤聽出李慶安口氣已經松了，連忙抓住機會道：“副將趙金鵬完成能獨擋壹面，他可以代替我鎮守怛羅斯城。”
　　“這件事讓我考慮壹下，若有需要，我自會調動妳。”
　　兩人邊說邊走，很快便進了怛羅斯城，原來的老城只有百戶民居，擴大後的新城，增加了近二千戶民居，成為壹座大城，二千民戶基本上都是駐軍的家眷，絕大部分都是漢民，他們在怛羅斯城周圍擁有大片土地，這裏土地肥沃異常，撒下種子，第二年就會獲得豐收，除了土地，大部分人都有副業，或從事貿易，或開客棧酒肆，這次安西商隊從拜占庭回來，城中的居民便大大賺了壹票，僅賣茶水的小販都賺了十幾貫錢。
　　城中秩序井然，人來人往，各大店鋪裏擺滿了來自拜占庭的貨物，皮毛、金瓶、銀器、瑪瑙、等等各種精巧的手工藝品，酒肆、茶樓、客棧等等店鋪拔地而起，沒有陳舊和破敗，到處是壹片朝氣蓬勃的景象。
　　這時幾名文官也趕來見禮，他們帶領李慶安在城內走了壹圈，走到城門處，壹名親兵奔來稟報，拜占庭皇帝的特使到了，就在軍營內等候，李慶安立刻返回了軍營。
　　特使已經在大帳等候他了，進了大帳，李慶安不由怔住了，他看到身材高挑的金發美女，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這麽快就不認識我了嗎？”
　　“原來是愛倫尼公主，妳的約瑟叔叔告訴我，妳這次不會來，所以妳的出現讓我感到很驚訝。”
　　“驚訝？我讓妳感到驚訝嗎？”
　　李慶安走了進來，註視著她道：“不是驚訝，而是驚喜。”
　　愛倫尼攏了攏金黃的頭發，懶洋洋笑道：“其實我本來不想來，但想著就這麽便宜了妳，我又不甘心，所以我又來了，我要求妳休了家裏那幾個，娶我做妳的妻子。”
　　李慶安始終不知道愛倫尼曾對他的妻子們說過同樣的話，那件事他壹直就被瞞住，所以當李慶安聽到這種說法時，不由驚訝之極，仿佛聽到壹件荒誕不經之事。
　　“公主殿下，妳是在開玩笑吧！”
　　愛倫尼搖了搖頭，異常嚴肅道：“我是基督徒，我不會和妳開這種玩笑，我父親有這個意願，他希望通過我和妳的聯姻，使我們兩國的合約更加牢固，所以我特地趕來，就是要妳的壹個明確的答復，如果妳要為兩國結盟而娶我為妻的話，首先妳要皈依基督，終身只娶我壹人為妻，我會盡心做壹個合格的妻子，不會因為我是拜占庭公主而損害大唐的利益，李將軍，或許我父親會和妳說起這件事，所以我要妳先給我壹個明確的答復，妳會為兩國結盟而娶我為妻嗎？”
　　李慶安見她表情嚴肅，他便堅決地答復她道：“如果是為兩國結盟，我可以娶妳為我的妻子，但是妳要接受大唐的禮制，成為我的王妃之壹，我不可能為妳休掉我現在的任何壹個妻子，更不會皈依基督，愛倫尼公主，妳明白我的意思嗎？”
　　愛倫尼目光裏湧出壹種莫名的傷感，其實她從壹開始便明白，她和李慶安不會有什麽結果，李慶安不會為她放棄家中的妻子，同樣，她也不會為李慶安放棄自己的信仰。
　　她那晚去李慶安家裏，只不過是為了把她心中的壹種愁悶情緒宣泄出來，事後也沒有告訴李慶安，便悄然離去。
　　“我明白妳的意思，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我其實只是說說罷了，我現在是拜占庭帝國的第二皇位繼承人，手中掌握有三個軍團，我怎麽可能為嫁個妳而放棄這些權力，我只是想聽妳親口拒絕我罷了。”
　　愛倫尼嘆了口氣，臉上又慢慢露出了壹種迷人的笑容，“李將軍，我們畢竟曾經有壹份情，希望妳能看在這份感情的面上，賣給我壹萬把唐弓，我可以給妳提供壹個滿意的價錢。”
　　“那妳開個價吧！”
　　李慶安笑著坐了下來，他在用笑容來掩飾內心的壹絲失落，這個女人非常聰明，她知道這次會晤或許會談到政治聯姻問題，所以她提前趕來，明確地拒絕了他，用理智的分析來告訴他，她不可能為了嫁給他而放棄皇位繼承的機會和指揮三支軍團的權力。
　　但愛倫尼的明確回絕讓李慶安也輕輕松了口氣，其實他自己也很清楚，娶她為妻，會給自己帶來無窮無盡的煩惱，巨大的文化差異和宗教信仰不同，使她很難和自己的家人和睦相處，他切不可因貪戀美色而自掘墳墓。
　　既然愛倫尼已經轉了話題，他也沒必要在那件事再糾結下來，李慶安端起茶杯笑道：“我既然連弩都賣給了妳們，弓更不用說了，可以，我可以答應，關鍵是價格，二十枚金幣壹把，這是最低價格。”
　　壹萬把弓箭就是二十萬金幣，這是壹個相當驚人的數字了，愛倫尼有些為難，她繼承了兄長的三個軍團，這些裝備武器都是要她自己掏錢，盡管她同時也繼承了兄長的大筆財富，但二十萬金幣還是太貴了，當然，她也明白，李慶安並沒有胡亂要價，在拜占庭，壹把長弓的要價都是十五枚金幣，而做壹把唐弓至少需要兩年的時間，二十枚金幣確實不貴，可如果她把二十萬金幣都給了李慶安，那她手上真的就沒有什麽錢了。
　　“李將軍，我能不能分期付給妳？我可以先付妳十萬，甚至的十萬金幣我分期付給妳，妳看能不能接受？”
　　“可以接受，但我需要妳用壹樣東西作為抵押，如果妳答應，我可以把付款期延長到三年，而且不收妳壹文錢的利息。”
　　愛倫尼眼中閃過壹絲驚喜，連忙道：“那妳說，妳要什麽做抵押？”
　　李慶安瞇著眼打量著她雪白而豐滿的身體，淡淡壹笑道：“用妳來做抵押，我要妳做我三年的情婦，妳可以住在拜占庭，但當我派人把信送給妳時，妳必須趕到怛羅斯城，怎麽樣，就只有這壹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