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百步殺人

　　兩裏外的壹塊巨石後面，李慶安註視著獵獵火光中的數百名突騎施騎兵，這是他入唐以來面臨的第壹次挑戰。
　　可是對方有五百余人，李慶安回頭看了壹眼自己的手下，連同自己只有四個人，能以壹當百嗎？
　　李慶安腦海裏迅速思索著歷史上他所知的以少勝多的戰例，可是壹切知識在眼前都不適合了，沒有勇氣，任何經典的戰例都是花瓶。
　　“把妳們的箭壺解下壹只給我！”
　　幾名唐軍都楞住了，韓進平連忙勸道：“火長，妳不能去冒險，他們可是突騎施正規軍，不是尋常牧民，我們還是等拔煥城的援軍過來吧！”
　　“拔煥城到這裏至少要兩天，那時戍堡早被他們踏平了，把箭壺給我！”
　　眾人無奈，只得解下壹只箭壺遞給李慶安，賀嚴明猶豫壹下道：“火長，讓我跟妳去吧！”
　　“不用了，我壹個人反而行事便利。”
　　他拍了拍賀嚴明的肩膀，笑道：“小賀，妳教我壹句突厥語，‘有緊急情況’這句話怎麽說？”
　　“烏倫馬妁不迦羅。”
　　“我知道了，妳們去遠處等我，千萬不要冒險跟來。”
　　李慶安將五只箭壺掛在馬上，壹催馬，迅速向西南方向奔去。
　　突騎人為偵察唐軍援兵北上，在五裏外的西南角和東南角各布置了壹名哨兵，在夜色掩護下，李慶安漸漸靠近了西南角的哨兵，馬栓在壹棵胡柳樹上，壹名突騎施騎兵正坐靠在樹下喝水，昏黑中，他的身材十分高大，並沒有感覺到危險已經來臨。
　　六十步外的壹塊大石後，李慶安摘下了他從拔煥城買回的七石硬弓，他從前射靶、射樹、射動物，今天卻是第壹次射人。
　　弓慢慢地拉開了，李慶安的嘴唇都要咬出了血，他深深吸壹口氣，控制住內心砰砰的狂跳，長箭瞄準了那張哈欠連天的血盆大口，慢慢將弓弦拉滿，弦壹松，狼牙箭閃電般射去，箭勢強勁，‘撲！’壹聲，突騎施哨兵竟被壹箭從口中射入，箭頭透腦而出，連慘叫聲都沒有，便活活釘死在樹上。
　　李慶安後背濕透了，他沒有時間去感受殺人的滋味，他飛奔而上，迅速剝掉了哨兵的外衣給自己換上，又摘下他的帽子戴上，隨即把屍體拖到灌木叢深處，這才斬斷了栓在樹上戰馬韁繩，拉著馬消失在黑夜深處。
　　……
　　血腥的戰鬥已經開始了，唐軍箭如雨下，密集地射向堡下的突騎施人，戍堡下已伏屍累累，數十名突騎施人被射死在城堡下，但後面的敵軍卻悍不畏死，他們鐵了心似的要拿下戍堡，又有五十名突騎施人猛沖而來，他們抗著泥土包，要填平大門前的壹道溝壑。
　　遠處，兩百多名突起施騎兵也在馬上放箭，箭雨密集，大部分都射在石壁上，也有射進堡內，唐軍出現了傷亡。
　　荔非元禮眼睛都殺紅了，他大吼大叫指揮唐軍射敵，“這邊，射這邊！那裏，射那個高個子軍官，他娘的！射偏了，妳是吃屎長大的嗎？”
　　荔非元禮壹巴掌把唐軍士兵打飛，自己拉開弓，剛才那高個子突騎施軍官卻不見了，氣得他亂放壹箭，罵道：“他娘的，南方有肥羊女人不去搶，偏要來搶我們，這些突騎施人瘋了！”
　　突然，他看見數十名突騎施騎兵拖來壹根撞木，呆了壹下，不由向後退了兩步，咧開嘴自言自語道：“完了，老子的小命今天要丟在這裏了，東都的美人們，長安的美人們，老荔見不到妳們了。”
　　……
　　“撞開它！”
　　獵獵火光中，突騎施首領都羅仙暴跳如雷，他指著石堡大門怒吼著，為了壹塊寶石，自己的手下已經死了六十多人了，而寶石的影子都沒見到，他開始有點心疼了，這些能征善戰的手下可比任何寶石都重要。
　　“殺進去，唐軍壹個不留！”
　　二十人抱著撞木沖向戍堡大門，兩邊數十名突騎施人高高舉起盾牌護衛，就仿佛壹只巨大的百腳蟲。
　　這時，都羅仙身邊不知不覺靠近了壹名滿臉塗得黝黑的突騎施士兵，他的帽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個臉，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沒有人註意到他，所有人的註意力都集中在攻門的‘百腳蟲’身上。
　　“妳有什麽事？”都羅仙忽然發現了他，回頭問道。
　　來人嘴張了張，卻說不出壹句話，臉上露出了憤怒的表情。
　　“他奶奶的，老子忘了！”
　　他大吼壹聲，拔出寒光閃閃的橫刀，劈頭就是壹刀，刀勢迅疾無比，但都羅仙已經有了警惕，急閃身，躲過必死的壹刀，他還是慢了壹步，鋒利的刀砍在他左臂上，‘哢嚓！’壹聲，都羅仙的胳膊被壹刀砍斷，他慘叫壹聲，夾馬便逃。
　　李慶安撥馬向另壹個方向逃去，跑出十幾步，他卻不甘心地扭過身，張弓壹箭，正中都羅仙的後背，都羅仙身子晃了晃，從馬上栽倒在地。
　　突來的變故使所有人都驚呆了，片刻，突騎施人頓時亂成壹團，有人去搶救首領，數十人則狂吼著去追趕這個大膽的刺客。
　　李慶安縱馬狂奔，他已撕去了礙手的長袍，扔掉帽子，露出唐軍的明光鎧甲。
　　壹邊奔逃，壹邊扭身射箭，壹箭快似壹箭，箭如疾風勁雨，每壹箭射出就有壹名追兵慘叫落馬，突騎施人也亂箭射來，丁丁當當地射在他的鎧甲上，卻沒有能射穿明光鎧。
　　“他奶奶的，這鎧甲不錯啊！”
　　李慶安信心大增，他早聽說過五十步外唐軍的弓箭射不透明光鎧，天下最強大的唐弓尚如此，更不用說突騎施人低劣的弓箭了。
　　李慶安在戈壁灘上策馬疾奔，對地形的熟悉使他如虎添翼，他拉弓似滿月，飛箭如流星，每壹支箭撲向敵軍，就宛如死神的壹絲獰笑，十幾裏奔程，已經有二十幾人被他射死，皆是壹箭斃命，漸漸地，突騎施人開始猶豫了，追趕的速度放慢，他們被李慶安的神箭驚得膽寒心顫。
　　李慶安沖上壹座高崗，壹輪金黃的滿月下，他心中充滿了壹種殺人的快感，他猛地拉開弓，冷森的箭尖對準了追來的突騎施人，眼睛瞇了起來。
　　居高臨下，高大威武的李慶安宛如天神壹般，壹聲弦響，長箭呼嘯而至，最前的壹名騎兵迎面被壹箭射穿了頭顱，慘叫壹聲栽落下馬。
　　最後的十幾名突騎施騎兵嚇得魂飛魄散，紛紛調頭便逃，李慶安仰天大笑，殺人的滋味竟是如此暢快淋漓。
　　“拿命來！”
　　李慶安縱馬追趕，茫茫無邊的戈壁上，李慶安儼如壹只天山猛虎，在追趕壹群嚇破了膽的西域野狼，他的箭如梨花紛飛，浸透了突騎施人的血，當他將最後壹人射殺時，終於忍不住仰天長嘯。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叫胡馬渡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