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聖者晨雷

歷史軍事

  這是最好的時代,無與倫比的輝煌和榮耀,為後人留下了“唐人”的名字。   這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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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燕子還時葉郎還

盛唐夜唱 by 聖者晨雷

2018-7-25 15:11

  長安城的春天比起遼東要早,二月時節便已草長鶯飛,到如今三月,更是桃花紅燦。
  李霅憂郁地擡頭望了望天,心情卻沒有這明媚的陽光好。甚至可以說,糟透了。
  今日跟在他身側的隨從不多,也都無精打采,以前每至春日出遊之時,他身邊的熱鬧已然全無。這讓喜歡喧嘩勝過沈靜的他甚為著惱,忍不住暗暗罵了壹聲:“壹幫見風使舵的貨色!”
  “讓開讓開!”身後傳來呵斥之聲,李霅大怒,回頭便想發作,但壹看那隊人的儀仗,頓時又偃旗息鼓。
  竟然是楊家的人!
  楊家如今在長安城中風頭正勁,靠的就是楊玉環,自從那兩位公主府的貴女險些和親,長安城中的權貴可再無敢與楊家相爭者。便是李林甫,如今也對楊家照拂有加,提拔了楊釗。
  李霅避開了楊家的人正準備繼續前行,卻又聽到凈街之聲,再看去,乃是寧親公主府儀仗。李霅想要以袖遮面,但那馬車卻在他身邊停了下來,車中人掀起簾子,向他招了招手。
  “見過張公。”李霅只能上前見禮。
  “與我同行吧。”車上的張垍有些怏怏地道。
  李霅只能上車,放下簾子,張垍過了會兒問道:“李公可好?”
  張垍所問的李公,乃是李霅之父李適之,原本為相的李適之,因為去年李林甫興起大獄步步緊逼的緣故,倍感壓力,漸漸承受不住,就在前幾日辭去了相國之位。李隆基還算念些情面,給了他壹個太子少保的榮職,罷了他的左相。
  當時李霅正好宴客,原以為賓朋滿座的,結果卻壹人未至。這種遭遇讓李霅倍感淒涼,此時春光好,他便想著出城踏青散愁,卻不成想長安城裏的權貴似乎趕趟兒壹般都向城東趕來。
  聽得張垍相問,李霅嘆了口氣:“家君倒是好心情,還能賦詩,那日作詩壹首,‘避賢初罷相,樂聖且銜杯。為問門前客,今朝幾個來’……”
  “想得開便好,若是想不開……”張垍說到這裏就沒有說下去了。
  他神情也有些惶恐,甚至在他內心深處,比起李適之更害怕。
  “都是那葉暢小兒!”李霅低聲咒罵道:“鄉野僻夫,竟然詬陷大臣,忘恩負義,背信棄德,此等人物,竟然還能生於天地之間!”
  李林甫他不敢罵,李隆基他更不敢罵,那麽能罵的就只有葉暢了。在李霅想來,若不是葉暢、盧杞這等小人背叛了他們,將韋堅、皇甫惟明、王忠嗣盡數除去,那麽他的父親李適之有這些強援,還可以穩坐於左相位置之上。
  罵葉暢,張垍是舉雙手贊成的,他同樣痛恨這個屢屢掃了他顏面的家夥,特別是這家夥還出賣了皇甫惟明等人。
  “雖是如此,妳自己要小心些,休要給李公再惹什麽禍患,葉暢遠在遼東,為聖人……咦?”
  張垍話說得壹半,卻住口了,他目光投向前方,神情有些古怪。李霅也望了過去,同樣露出驚疑之色,忍不住道:“這廝莫非是狐麽,為何壹說起他,他就出現了?”
  他們覺得驚訝,乃是因為看到了葉暢。
  “他竟然沒有得朝廷意旨,就從遼東回來了?”張垍略壹猶豫:“我記得他的官職中可是有積利州錄事參軍……未得朝廷旨意,擅離職守?”
  “他那官職就是壹個笑話,哪裏有積利州錄事參軍又兼襄平守捉的道理?”李霅撇著嘴:“聖人用他,不過是因為他自稱能去海外訪覓仙山,徐福方士之流,為士人所不齒!”
  “不然,不然,朝廷體制,豈能隨意?”張垍又是隨口說了壹句。
  他自恃身份,總不能和李霅壹般去破口大罵葉暢,因此只是在這種問題上抓著葉暢的錯誤。言者無心,那邊聽者卻是有意,李霅心中不由得壹動:或許能以此為借口,拿葉暢先出出氣?
  “楊家的……楊釗那廝啊。”張垍沒有註意他,而是看著與葉暢同行的人,發覺竟然是楊釗,不禁又皺了壹下眉。
  葉暢將“香雪海”獻與楊玉環之事,如今長安城都傳遍了,連葉暢遼東那邊的官職得來,也與那事情有關。但是,如今炙手可熱的楊釗親自到城外來見葉暢,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值得張垍思量了。
  葉暢並不知道自己又落入有心人的註意當中,而是笑吟吟對楊釗道:“沒有想到竟然是楊兄妳親來!”
  “哪兒的話,咱們兄弟快壹年沒有見面了,妳回長安,我如何能不來親迎?”楊釗哈哈大笑道。
  他的性子是藏不得事的,與其說是來迎接葉暢,倒不如說是升了官要讓葉暢這故人見見他如今的威風。葉暢知他心意,少不得就他的官服顏色打趣幾句,然後恭維他升職,末了小聲道:“我準備了些許賀禮,到時會讓人送到府上。”
  “十壹郎,妳我之間還談什麽賀禮?”楊釗勃然變色。
  “楊兄妳這話就說得不對了,某此次進京,可是帶著大功勞來的,想來陛下少不得要升我官職,到時妳想省了賀禮?那我可就徑直去貴府,尋嫂夫人要去!”
  聽得葉暢這般說,楊釗忍不住又大笑起來:“罷罷,說不過妳。”
  他心裏知道,葉暢有財神壹般的手段,最會賺錢,他說些許賀禮,只怕是數千乃至上萬貫的東西了。雖然如今楊釗已經不是當初的落魄,可是錢這種東西,誰會嫌多?
  “十壹郎妳說妳立了大功,什麽功?”楊釗問道。
  “既是邊地,自是軍功。”葉暢笑了笑:“積利壹州已經全部收復,壹些圖謀不軌的高句麗人被我帶回來,正準備獻俘闕下。”
  楊釗聽得此語,頓時壹哆嗦,瞪大了眼睛看著葉暢。
  他可是最清楚不過,葉暢幾乎就是壹個空頭將軍去的遼東,手中並無壹兵壹卒,如何能立下軍功?
  “十壹郎,妳向來不作虛言的,不是愚兄信不過妳,而是此事實在幹系重大……妳當真立下邊功了,莫不是被下邊人蒙騙了吧?”
  “兄長這話說得,我是輕易被人蒙騙之輩麽,實打實的軍功,積利州十七城,如今已盡回我大唐了。”
  “何以為證?”
  “我既然欲獻俘,俘虜自是帶來了的,壹個是泉蓋洪,自稱積利州刺史,乃是泉蓋蘇文同族,壹個是高松,亦為昔日高句麗王室支裔。自二人往下,高句麗貴人四十余名,至於普通俘虜,送來勞民傷財,沿途州郡為之不安,故此我就留在了積利州都裏。我欲造大船尋訪仙道,正缺勞力,役使這些高句麗人,既不擾動我大唐百姓,又懲戒了舛驁不馴之蕃胡。”葉暢說道。
  “俘虜何在?”
  “留在廣運潭,只等天子召見。”
  聽得葉暢這樣解釋,楊釗算是徹底相信了,他停住腳步,再次盯著葉暢看。
  葉暢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楊兄這般看,莫非還是不相信,要不我再領妳回去見見那些俘虜?”
  “不是這個,十壹郎,妳手中無兵,如何能……成此事?”
  “哦,我手中雖是無兵,卻有錢啊。”葉暢哈哈大笑起來。
  這個問題,他早就琢磨過了,他那個錄事參軍與守捉使的身份,原本就是壹個笑話,唬唬外人可以,他自家明白,手頭上壹兵壹卒都沒有。在沒有兵卒的情形之下,竟然占了壹州之地!
  “有錢?”
  “記得上回二十九貴主等人麽,長安城中的這些女郎們湊錢,贈了我壹大筆,我用這筆錢招募勇士,收買遼東本地土著,然後自然就有人為我打仗了。”葉暢嘿然笑道:“遼東壹盤散沙,我們漢人又多,只要肯出錢,還怕沒有人?”
  楊釗聽到這裏,恍然大悟。
  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在葉暢銅錢攻勢之下,豈有不克之城?不過也只有葉暢這般豪氣慣了的,才敢出這樣的大價錢吧。
  他心中羨慕,這可是實打實的軍功,有此功勞,何愁不能升官?
  就在這時,葉暢又低聲道:“說起來,楊兄手中若是有人願意去遼東那苦寒之地為官,現在就準備好了,到時我壹並帶去。”
  “呃……”
  楊釗聽得此語心中壹動,大唐各色官職雖多,但壹個蘿蔔壹個坑,想來壹個有實權的官職可不容易,葉暢此語,就是送了他壹個大人情。他可以將這個大人情拆開來,分成許多個小人情送出去。
  對於楊家來說,他們是新貴,這樣不會觸動舊權貴利益的機會並不多。
  “若真如十壹郎所言,那就有勞了!”他也不客氣,然後拍著胸脯打包票:“十壹郎這個積利州刺史,就包在我身上了,若十壹郎當不成刺史,別人也休想當!”
  楊釗是聰明人,聰明人便明白葉暢送他壹個大人情的真正用意是什麽。葉暢既然真奪下了積利州,若是朝廷不知好歹換個人去當積利州刺史,那葉暢豈不是沒有絲毫好處!所以,楊釗要保證葉暢為積利州最高長官,避免有人前去掣肘、分權。
  兩人相視壹笑,所有交易,盡在不言之中。
  “壹年未來,長安如故啊。”順著大街向長安城內行,葉暢感慨地說道。
  “妳這是贊呢還是貶?”楊釗回了壹句。
  “既非贊也非貶,只是覺得時間真快,去年別時,這些樹方栽下去,如今卻已是滿枝繁花了。”
  路兩旁栽著各種花木,此時正是盛開時節,因此妍艷多姿。楊釗環顧四周,他日日在長安,反倒不覺得了。
  “積利州那邊風土人情如何,妳細細與我說吧。”他笑著道。
  壹路閑聊,沒多久便進了長安,葉暢在當初孫思邈舊宅邊上買了壹宅院的,此前已經令人傳訊,把宅院裏外都打掃幹凈,因此這裏現在成了他的落腳點。楊釗見他安頓好了,正待告辭,卻被葉暢抓住:“楊兄,妳在此正好,我說了略備有薄禮的,妳便自己帶回去。”
  “我自己帶回去?”
  “嗯,還有送與娘娘的禮物,舉世唯此壹件,唯有托妳送入宮中。”葉暢笑著道:“咱們自己人,有些話小弟私下說了,此物不可令其余女子見到,見到了……只怕娘娘就留不住此物了!”
  “竟有此事?”楊釗大奇。
  葉暢令人先是將壹個箱子擡了過來,那箱子用朱漆漆著,看上去甚是精美。楊釗笑道:“這箱子如此精致,我只要箱子,箱子內的東西妳就拿回去吧。”
  “買櫝還珠可不是妳的風格。”葉暢親自將那箱子打開,然後露出裏面的錦緞,再將錦緞解開,又是壹床棉絮,棉絮之下,才露出他送與楊釗的物品真容。
  卻是壹個香爐,只不過這香爐晶瑩剔透,從這端可以看到那壹端。
  這當然是用玻璃制成的,為了制壹個玻璃香爐,花費的氣力極大,僅壹個模範,就讓巧匠們折騰了數月。
  見著這個香爐,楊釗的眼睛就瞪得溜圓,怎麽也合不攏了。
  “這是……水晶制的?”良久之後,他才咽了口口水問道。
  “不是,玻璃器。”葉暢笑道:“可比水晶要難得,水晶妳見過這麽大塊的麽?”
  這是單純的奢侈品,楊釗可以想象得到,這東西放在自己的香堂供奉神祇,外人看了會多麽垂涎。他用手去撫摸,只覺得這玻璃爐光滑圓潤,帶著壹股寒意,仿佛是玉石壹般。
  “這東西……太貴重了,太貴重了!”
  “確實,若不貴重,我也不敢拿來送妳。”葉暢指著東邊:“這寶物易碎,從海上將它運回來,可花費了我不少氣力!”
  楊釗拍了拍葉暢的肩,終究沒有說出拒絕,他心裏琢磨著,送給自己的都是如此寶物,那送給楊玉環的呢?
  壹想到這個,他心中突然起了貪念,但想到自己與葉暢的交情,特別是葉暢完全可以繞過他直接與宮中聯絡,他便將貪念收斂起來。
  “送給娘娘的也是這般寶物?”他問道。
  “正是,不過比起這個香爐更難運。”
  “既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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