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聖者晨雷

歷史軍事

  這是最好的時代,無與倫比的輝煌和榮耀,為後人留下了“唐人”的名字。   這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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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布帷泥塑知秋葉

盛唐夜唱 by 聖者晨雷

2018-7-25 15:11

  十方寺的道寧和尚罵罵咧咧地從山上往下走,心裏覺得自己倒黴透了。
  上回葉暢來過之後,純信首座便怎麽都看道寧不順眼,覺得自己之所以沒有按著葉暢的計劃行事,就怪這道寧在背後總說葉暢的壞話——純信實在不算什麽佛門高僧,至少在器量上並不大,因此有些愛把自己的責任推給別人。
  這樣壹來,道寧在寺中原本炙手可熱的地位就有些不保了,連接許多時日,首座不給他好臉色,還支使著他做那些伐薪擔水的重活兒,累得他氣喘籲籲,若不是念著將來承了寺產的好處,早就跑回小劉村了。
  這壹切都是葉暢造成的,不是葉暢這廝,根本沒有這種麻煩!
  道寧正念叨咒罵著葉暢,他擔著柴拐過壹山角,正好看到葉暢當前行來。他立刻扔了柴,舉著柴刀怒罵:“葉十壹郎,妳這掃帚星砸死的瘟貨,竟然還敢上山來?”
  元公路與錢兄上山來,見得林蔭茂盛,鳥囀花香,兩人心情好了許多,正詢問引路的葉暢十方寺的典故,卻不料半路跳出壹個惡和尚。兩人先是嚇了壹跳,接著那錢兄笑了起來:“葉暢,妳究竟有多招人恨,故此到哪都有人叫罵喊打啊?”
  葉暢神態平和,拱手道:“此僧名道寧,俗家乃是方才劉裏正之侄。”
  壹句話便讓元公路與錢兄明白,不是他人品不好人人喊打,而是劉家恨他入骨。元公路壹聽說是那大俗人劉逢寅之侄,心頭便是不喜,而身邊的差役經了方才的陣仗,也都有了準備,立刻手握橫刀上前呵斥:“大膽野僧,見了縣尉還不行禮!”
  道寧壹聽是縣尉便嚇了大跳,扔了刀,棄了薪,胡亂行了壹禮轉身就跑,壹邊跑壹邊大叫:“禍事來了,禍事來了!”
  縣尉壹來,十之八九是出了案子,他覺得是禍事來了倒也沒錯,可錯就錯在他把心中所想的喊出來,喊得仿佛縣尉就是禍事壹般。錢兄又大笑起來,而元公路則是惱羞險些成怒,好在此時葉暢善解人意,開口笑道:“說起野僧,下走不知在何時曾聽得壹野僧趣事。”
  “哦?”
  “曾有壹海內文士覽聖,路見壹寺,入內禮佛討茶。那寺中知客粗鄙小氣,見其貌不揚,衣著寒酸,待客時甚為冷淡,僅以二字待字,壹字‘坐’壹字‘茶’,下邊沙彌會意,遲遲不奉茶上來。那文士等茶之中無聊,便與知客談論古今典故,僧人驚訝其才,乃令文士‘上座’,催沙彌‘敬茶’,沙彌方自去煎煮。待知客請教文士名諱,方知所遇者海內大才,跳起驚呼,便向文士行禮,言道‘請上座’,又命沙彌‘敬香茶’。”
  這典故此時可沒有人知道,元公路與錢兄聽到此處都不由嗟嘆。但緊接著葉暢又道:“後來那海內文士告辭,僧人靦顏求他題詩於壁。他於寺門之左寫‘坐、請坐、請上坐’六字,於寺門之右寫‘茶、敬茶、敬香茶’六字,然後大笑而去……”
  元公路與錢兄頓時大笑起來,元公路指著葉暢道:“那海內文士乃是個促狹鬼,妳這小子也是促狹鬼!”
  旁邊的錢兄笑容中不免帶著壹絲苦澀,他也是海內文士,詩名極盛,動於壹時,但因為科場不得誌,便有些潦落,葉暢說的事情,他便不只壹次遇到過。
  大笑方歇,便見著十方寺首座純信帶著僧人跌跌撞撞迎了出來,方才那喊“禍事來了”的僧人臉上多了壹記掌印。元公路與錢兄又是大笑,笑得純信莫名其妙。
  “今日來有壹事要煩勞貴寺,借寶剎韋陀神像壹用。”待純信見禮之後,葉暢似笑非笑地對這老僧道。
  純信嚇得頓時壹哆嗦。
  上回沒有按照葉暢安排的劇本演出,最後壹出好戲被他演砸了,原本韋陀顯聖能給十方寺召來多少香火的,結果效果卻達不到預期的壹半。更重要的是,那事情讓純信明白,葉暢這個少年郎當真是仇不過夜的,他的便宜不好占!
  而此後虹渠引水成功,更讓純信悔之不及,這裏原本也有他們十方寺的功勞,可現在卻就是壹點好處都沒有了。相反,只因葉暢壹句是某個道人點化的,山那端的藥王觀的香火,足足好了壹倍!
  當真讓純信羨慕嫉妒恨,可是這還不算完,現在葉暢帶著縣尉來“借神像壹用”,分明是來算賬的啊。
  純信有心拒絕,但又看到縣尉在場,沒有這膽子。在他身後,道寧捂著被抽了壹記耳光的臉,喃喃地道:“我就說了,是禍事來了……”
  然後險些又被抽了壹記。
  葉暢問純信要了些東西,讓他拿出布幔,將韋陀神像從頭到腳都遮住,又支使著道寧打來幾盆清水,然後在被蒙住的韋陀神像前默禱。他種種做派,看到元公路與錢兄眼中都是好笑有趣,可看到跟隨而來的其余人眼中,就有壹種神秘色彩。緊接著,葉暢鉆進布幔,眾人看著他的身形將布幔撐起,繞著神像轉了足足九圈。
  當他再出來時,神情已經肅然。
  “我已向菩薩默禱,求得菩薩化身降臨,為防被人氣沖撞,故此用布幔遮擋。”葉暢離開神像數步,然後向眾人正容道:“菩薩化身既至,諸位當有敬意,不可大聲喧嘩!”
  他這番模樣,讓元公路與錢兄摸不著頭腦,葉暢又請兩人焚香禮佛,兩人本著華夏人見神就拜的習慣,便也依言禮敬。他們自己不覺得,可是周圍圍觀之人看到這壹幕,心中卻對葉暢所言的信任從五分變成了九分。
  原因無它,見著連縣尉和其友這樣的“大人物”都依言相信,那麽普通百姓哪有不跟進的。頓時人們紛紛施禮,葉暢看到其中某人也開始施禮,心中便有了十成把握。
  “過會我點來的十二人將壹壹繞神像禮拜三圈,然後再入內手摸神像——那個以妖術竊走箱中金銀地契之人,心術不正手有奸邪,撫摸金身,必為菩薩所不容,降下天雷擊之。”葉暢沈聲道:“稍待片刻,便可見分曉!”
  “若是……若是無人被天雷擊之呢?”人群中葉楝顫聲問道。
  “若是無人為菩薩降罪,那我便是妖人,妖言惑眾,請縣尉治我之罪!”葉暢斬釘截鐵地道。
  他說得如此堅決,眾人再無敢疑者。
  不壹會兒,劉逢寅便帶著那十二個被點名之人來。這十二人多是葉楝家的家仆使女,元公路問明他們身份之後微微點了點頭,葉暢以鬼神判之的做法雖然荒誕不經,但挑出這十二人來,倒是與元公路自己的想法相似,就是這起竊案,十之八九乃是內賊所為。
  葉楝上前向他們說明情形,這十二人神情各異,不過大多都是惶恐。葉暢見眾人都明白如何去做,便上前向元公路行禮道:“少府,時辰已至,請少府容我行事。”
  “去吧。”元公路點了點頭。
  葉暢轉臉看向眾人,又重申了壹遍規矩,然後道:“我開始點名,諸位被點者壹壹入布幔之內,轉完三圈之後,便由神像之後出來——叔祖,還有壹事請妳相助。”
  在旁邊看得發呆的葉淡此時心中也是壹片謎團,他膽戰心驚地道:“何事?”
  “妳在神像那邊接引,轉完三圈之人,妳便帶他們出去。”葉暢大聲吩咐,然後又湊到葉淡耳畔低聲說了壹句。
  這壹句別人都沒有聽到,葉淡壹臉迷糊,帶著兩個葉氏子弟便繞到了神像之後,然後又似乎覺得對神像有些不敬,便在那邊向著神像施禮。
  葉暢沒有再管他,而是看著那十二人,在他目光逼視之下,十二人紛紛垂下眼眉。
  這段時間,葉暢遇仙的事情,在吳澤陂可是傳得玄乎,這十二人又多是三房長支仆役,領教過葉暢前後不同,因此難免心生畏懼。葉暢看了他們壹會兒,待眾人都靜下來,然後點了壹個人。
  被點者全身壹顫,求助似的擡起頭來,看了縣尉元公路壹眼,元公路沈著臉不出聲,那人只能壹步壹移,向著神像走去,然後壹頭鉆進了布幔之中。
  布幔裏很黑,只能看到些微影子,那人心驚膽戰地摸在神像的腳上,仿佛手前有毒蛇,隨時都準備將手抽回來。他幾乎是屏住呼吸,才按著葉暢的要求,繞著神像轉完三圈,然後聽得葉淡的聲音引導,將他從後面鉆了出去。
  旁人都在前方,因此無人看到他出去的模樣,只是聽得他歡呼了壹聲,顯然,為自己未曾被菩薩懲戒而高興。
  道寧原本也屏著呼吸的,這個時候頓時松了口氣,他是個不長記性的,當下陰陽怪氣地道:“菩薩審案?我當了十年的和尚,也不曾聽說過菩薩會審案子。葉家的小賊當菩薩是什麽,竟然要讓菩薩替他審案?”
  純信“阿彌陀佛”念了壹聲佛號,瞪了他壹眼,心中越發厭惡他:事情尚未見結果,就這麽急著開口,這家夥實在是難當大任,甚至可以說,只會給十方寺惹禍!
  若是有新僧來此,還是將這廝打發走罷了。
  道寧卻不知道自己在十方寺的時日已經不多,他洋洋得意還待再說,葉暢已經用冷冷的目光掃來:“若是菩薩不審案子,定是在場有人對菩薩不敬所致,妳若不想被掌嘴,就閉嘴滾壹邊去!”
  道寧畏懼縣尉,嘀咕了壹聲狗仗人勢,然後還是閉住了嘴。
  葉暢便又點了第二個人的名,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每個人都是依樣鉆入布幔中繞菩薩神像轉三圈,然後再從後方鉆出。他們鉆出之後,便被葉淡喝住不許出聲,安靜立著。
  前六個人時,眾人還是保持了安靜,但第七個開始,便有人竊竊私語了,葉暢刷的壹下又將折扇打開,輕輕搖了搖,壹副氣定神閑的模樣道:“看來那竊賊就在剩余的五人當中了,很快便能見分曉,諸位稍安勿躁——對了,也不知菩薩是降下天雷還是發出神火,將那竊賊擊殺……”
  他說得輕松,剩余的五人則個個神色大變。他們每壹個人被點到時,都如上刑場,而從菩薩像後鉆出來時,則如獲新生。十二個人全部經過之後,卻沒有任何異樣,眾人頓時紛紛議論,就算是親近葉暢的,此時也拿異樣的眼光看著葉暢。
  大約只有葉暢自己還保持原來模樣了。
  “就是他,就是這個賤種,果然是他用的妖法,在菩薩面前,他的妖法不寧了,故此原形畢露!”劉氏瘋狂地大叫起來。
  “少府老爺,快快令人捉了這不孝子!”這是葉楝在怒吼。
  而劉逢寅則只是臉現諂媚的笑,湊上來對元公路道:“少府老爺,妳看民意如此……”
  元公路這個時候也幾乎要抓頭皮了。
  他人心深處是偏向葉暢的,但葉暢此前說得太滿,而菩薩審案之事又太玄,弄成這模樣,他就算是有心維護,也無計可施了。
  “咳……葉暢,妳還有何話說?”
  眾人暫時安靜下來,等著葉暢的回應。葉暢躬聲行禮:“啟稟少府,菩薩已經斷出那竊賊了。”
  “啊?”眾人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他仍然嘴硬,便是元公路,心中也覺得極不快,這個時候葉暢若是爽快認輸,承認錯誤,他還可以從輕懲處,可這模樣,分明是屢教不改的刁民!
  為官者,最恨就是刁民!
  “大膽……咳!”元公路壹聲喝出,但發覺自己胳膊被人扯了下,他回過頭,發覺是錢兄在向自己使眼色。
  元公路知道自己的這位朋友文采詩才都是壹時之選,人也機警,頗有智計。他這使眼色,肯定是有用意,雖然壹時間不知他的真正意圖,可是元公路當了幾年的官,早學會如何把吐出的東西再吸進來咽回去——這原本也是古往今來宇內海外所有官員共有的天賦。
  “大膽,妳究竟是何意思,還不說給大夥聽,莫非還要等著本官替妳說不成?”元公路咳了壹聲後繼續說道。
  葉暢笑道:“下走知錯,下走這就指出誰受菩薩處罰,乃是真正竊賊。”
  然後他引著元公路到了前院,指著站於其間的那十二人中壹個道:“就是妳了,還不速速向少府老爺坦陳,妳是如何竊取財物,背後又是何人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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