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書癡的下克上~為了成為圖書管理員不擇手段~

香月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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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熱,好難過,討厭啦……
稚嫩的嗓音仿佛直接在我腦海裏說話,泣訴著不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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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壹十四章:侍從的本分

小書癡的下克上~為了成為圖書管理員不擇手段~ by 香月美夜

2024-4-15 20:33

  為了用木刻版畫制作繪本,我需要木板,我打算向班諾報告後,訂購十片做版畫用的板子,我意氣風發地去見班諾,他卻對我投來了非常懷疑的眼神。
  「梅茵,妳這次又打算做什麽了?」
  但是,壹心要做書的我才不會被他的眼神擊垮,用力舉起手。
  「是的!這次我要用『版畫』做繪本。我們雕刻木頭的時候,不是都會形成凹凸不平的紋路嗎?然後塗上墨水,再把紙放在木板上往下壓,凸出部分的墨水就會印在紙上,刷出圖案和文字了。」
  我很快拿出石板,畫出凹凹凸凸的木板斷面圖,上方畫了壹條代表墨水的線,更上方再畫壹條代表紙的線。班諾瞪著石板,露出了無語的表情。
  「……我明白妳想表達的意思了,但墨水那麽昂貴,妳到底要用到多少墨水?」
  班諾這句話讓我的臉色瞬間刷白,壹小瓶墨水就要四枚小銀幣,而現在雖然植物紙的價格已經壓得比羊皮紙要低,但還是不便宜。我只想著可以做書了,興奮得壹直線往前沖,但其實只要想想成本,就知道根本做不了好幾本繪本。
  「我、我沒有算過成本。」
  「妳這白癡!怎麽會有商人不先計算成本?!」
  「我、我又不是商人,算是見習女巫嘛……唔,好痛、好痛?!」
  我小聲反駁,班諾不作聲地用力捏起我臉頰,面對小女孩,毫不手下留情,我常常覺得班諾其實很幼稚。揉著班諾總算放開的臉頰,我仰頭看向他。
  「考慮到數量和價格,請班諾先生也介紹墨水工坊給我吧。最糟糕的情況,就是要從墨水開始做起。畢竟也不知道這裏有沒有適合印刷的墨水……」
  看來想要做書,路途依然非常遙遠。我咳聲嘆氣,亢奮的心情也急速萎縮。
  「妳連墨水也做得出來嗎?」
  「和紙壹樣,我知道做法喔,之前是因為籌措不到材料,但現在好像都可以自己準備了,人手也增加不少……雖然還不清楚調配比例,和實際上印刷起來會是什麽樣子,所以需要反覆實驗,但只要花點時間,我想應該可以成功。」
  「哦……」
  離開商會時,馬克叫住了我,向我報告他已經把孤兒院用的歌牌交給路茲了。簽名表示已收到商品後,帶著木板前往神殿。等壹下要把木板交給葳瑪,請她畫圖,順便讓葳瑪那聖女般的笑容,撫慰我受創的心靈。
  抵達神殿,發現今天是吉魯在大門等我,而不是法藍。壹看見我,吉魯便安心地放松了緊繃的臉龐。
  「吉魯,妳壹直待在工坊努力工作,好久沒在大門看到妳了呢。怎麽了嗎?」
  「……戴莉雅正用非常可怕的表情在寺梅茵大人,現在是法藍在安撫她
  但感覺隨時有可能爆發,她的抱怨簡直像快速生長樹壹樣沒完沒了。」
  吉魯聳聳肩說完,我覺得自己身旁的壹切好像都停止了動作。
  「……發生什麽事了嗎?」
  吉魯疲憊地嘆口大氣,開始邁步。昨天我去森林的時候,戴莉雅和羅吉娜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嗎?就像養新寵物時,也要顧慮到家裏原本就有的寵物那樣,難道侍從之間也為了勢力範圍起了爭執嗎?
  ……我沒養過寵物,只在書上看過這方面的知識,不知道我處理得來嗎?
  我唔地沈吟,想著偏離了主題的事情,抵達了院長室,吉魯為我開門。和往常不壹樣,房內縈繞著悠揚的飛蘇平琴聲。
  我不禁覺得整個人變得有些優雅,走上階梯。雖然吉魯才剛提醒過我,但戴莉雅既沒有沖下來,房內也沒有彌漫著發生沖突的火藥味,所以我完全放松了戒心。
  「討厭啦――――!
  「哇?!」
  結果壹見到戴莉雅,她就對我投來了音量放大好幾倍的口頭禪。我不由得眼冒金星,接著環顧房間,只見羅吉娜完全不為所動,坐在椅子上彈飛蘇平琴。
  「梅茵大人,羅吉娜她根本不工作!」
  戴莉雅用左手指著羅吉娜,繼續怒吼:「討厭啦!」我看向羅吉娜,但她的視線依然只固定在飛蘇平琴上。
  「羅吉娜,早安。」
  「梅茵大人,早安,今天又是晴朗的壹日,令人感到神清氣爽呢。」
  我開口打招呼後,羅吉娜才終於停下雙手,往我看過來。從她當作根本沒看到戴莉雅的態度來看,我明白了兩人都對彼此很不高興。
  「羅吉娜,戴莉雅看來很生氣的樣子,她說妳都不工作是什麽意思呢?」
  「哎呀,說我都不工作,這樣子很容易引人誤會呢。」
  羅吉娜說著,不疾不徐地側過頭。戴莉雅從衣櫃裏拿出青衣、氣勢洶洶地說:「妳除了彈樂器以外,根本什麽事也沒做不是嗎!就算法藍叫羅吉娜做事,她也完
  全不聽!梅茵大人,還請您想想辦法!」
  戴莉雅用比平常粗魯了些的動作為我穿好衣服。羅吉娜壹邊為我準備飛蘇平琴, 壹邊優雅微笑,毫不理會戴莉雅的暴跳如雷。
  「我只是身為侍從,在練習飛蘇平琴而已呀。梅茵大人,這樣完全不了解巫女工作的人,請您無須理會。來,我們開始練習吧。」
  「討厭啦!現在才不是練琴的時候!」
  我強烈感受到了戴莉雅的怒火,但已經說好第三鐘之前都是練琴時間。如果現在先聽兩人的說法,所有練琴時間都會耗在這上面。」
  「戴莉雅,直到第三鐘響為止都是練琴時間,教我彈飛蘇平琴也是羅吉娜的工作。除此之外的事情,等壹下再好好討論吧。到時我再聽戴莉雅的說明。」
  「……遵命。」
  戴莉雅板著不高興的小臉,離開去做自己的工作。走下樓梯前還轉過身來,再壹次提醒:「等壹下壹定要聽我說喔!」
  「梅茵大人,並不需要聽她說那些胡言亂語喔。」
  「不,當意見有所出入的時候,更要仔細問清楚每個人的想法。這是神官長教我
  的。
  「……這樣子呀。」
  羅吉娜有些不滿地沈下臉蛋,但壹開始練習飛蘇平琴,馬上笑逐顏開。直到第三鐘響為止,我都在羅吉娜的指導下練習代蘇平琴。
  第三鐘響後,我必須去幫忙神官長處理公務。我請羅吉娜收好飛蘇平琴,拿起桌上的鈴鐺搖響,呼喚法藍,法藍走上二樓,已經整理好了去幫忙時的所有必備工具。
  「那我去幫忙神官長了。羅吉娜,妳和戴莉雅壹起搬水吧。
  「哎呀,梅茵大人,您在說什麽呢?這是灰衣神官的工作吧?」
  羅吉娜不敢置信地張大眼眸,但我也大吃壹驚。我這裏的灰衣神官,只有法藍和吉魯而已。法藍已經扛下了所有事務性工作,工坊那邊的事情也都交給了吉魯,兩人都得在外忙碌棄波。羅吉娜因為快要成年了,我正打算視情況,循序漸進地把法藍的壹些工作交接給她,但因為目前還不清楚可以交給她哪些工作,才讓羅吉娜和戴莉雅壹起工作。
  「吉魯和法藍都有他們自己的工作,所以暫時要請妳和戴莉雅壹起工作。而且,我也已經向法藍和戴莉雅這麽吩咐過了吧?」
  我說完,戴莉雅馬上用手撥起壹頭紅發,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搬水到二樓也是我們的工作!」
  「但是,這種勞力工作都是由男士負責的吧?」
  羅吉娜用手托著臉頰,眼神怔怔不解。記得戴莉雅說過,她之前即使當上了侍從,還是見習侍從時,都要負責屋內的雜務,壹邊學習工作內容。我便是以此為基準來分配工作,但看見羅吉娜這副模樣,開始感到不安。
  「勞力工作和雜務是男士的工作,女人的工作應該是琢磨技藝吧?還在孤兒院時雖是另當別論,但如今我都成為了青衣見習巫女的侍從,不明白我為什麽還要做那些雜務不可呢。做了這些雜務,會害手指受傷的吧?」
  「什麽會害手指受傷,妳在說什麽啊!妳又不是青衣巫女!」
  「這些雜務,讓那邊的神官去做就好了。再說了,這裏雖有見習巫女,卻有人完全不了解藝術呀。」
  羅吉娜咯咯地發出了銀鈴笑聲,但說話內容讓人壹點也笑不出來。可以理解戴莉雅為什麽氣得七竅生煙了,這種想法並不適合當我這裏的侍從。
  「羅吉娜,我之前說過,到第三鐘為止是練琴的時間,但其余時間和其他侍從壹樣都要工作。所以,請妳和戴莉雅壹起工作吧。」
  「梅茵大人?!您在說什麽呀?!」
  羅吉娜主張這並不是灰衣巫女的工作,但我毅然駁回。
  「因為我還不清楚神殿的事情。等吃完午飯,我聽完所有人的意見後再作判斷。」
  如果純粹問我個人的想法,我認為「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但是,我不知道羅吉娜和戴莉雅,究竟誰的意見才是對的,其他人是否又有不同的意見。在問過法藍和神官長之前,我最好別亂說話。於是為了詢問神官長的看法,暫時撤退。
  前往神官長室的半路上,我擡頭看向法藍。因為在院長室裏,戴莉雅壹個人就氣得快要抓狂,所以完全無法間其他人的意見。
  「法藍,妳對羅吉娜的主張有什麽想法嗎?」
  「葳瑪和羅吉娜之前的主人克莉絲汀妮大人,是位作風較為奇特的青衣見習巫女,特別喜愛藝術。聽說她每天的生活,都是在寫詩,欣賞繪畫、聆聽音樂。隨侍在側的灰衣巫女包括見習巫女在內,所有人都薰陶出了宛如貴族千金的典雅氣質。此外,克莉絲汀妮大人也十分禮遇技藝出色的巫女,羅吉娜又彈得壹手好琴,所以可能過著與青衣巫女幾乎無異的生活吧。」
  「每天都沈浸在詩詞、繪畫和音樂裏嗎?怪不得羅吉娜簡直像個貴族千金。」
  因為戴莉雅和吉魯以前說過,灰衣巫女都以愛人為目標是種常識,所以我壹直以為灰衣巫女都是這樣。然而,羅吉娜做為共享藝術的同伴,受到了青衣見習巫女的禮遇,是名只單純磨練技藝,從不做粗活的灰衣見習巫女。老實說我很吃驚。
  「梅茵,怎麽了嗎?妳今天遲到了。」
  壹走進神官長室,神官長目光銳利地睨向我。
  「……神官長,恕我冒昧,但侍從的本分究竟是什麽呢?」
  神官長在回答我的問題之前,先把目光投向法藍。他壹句話都沒說,只是投去視線,法藍梗開始簡潔地陳述羅吉娜與戴莉雅的主張。聽到羅吉娜除了技藝外,不做其他工作的主張,連神官長也啞然失聲。
  「……原來如此,先前我還感到佩服,明明只是侍從的灰衣巫女和見習巫女,卻每個人都談吐高雅,教養豐富,原來是過著比下級貴族的千金還要風雅的生活。」
  「神官長,請問克莉絲汀妮大人是位怎樣的青衣見習巫女呢?」
  神官長起身,從有著門片的書櫃裏抽出壹本書。看來是記錄了青衣神官和巫女資料的書。他很快翻頁,修長的手指找到了那名巫女的資料,滑過頁面。
  「有了。克莉絲汀妮是愛妾的女兒,因為魔力量高,她的父親壹直想正式認領她,但因為正妻堅決反對,為了保護她的安全,順便讓她受教育,才會送進來神殿。」
  神官長闔上縫訂起了資料的書籍,交給阿爾諾。
  「她的父親大概是為了隨時可以認領她,家庭教師和教導技藝的老師也經常出入神殿。我記得她和那些沒有財力的貴族,以及因為魔力量太低而被送進來的青衣神相比,情況和生活環境都大不相同。」
  所以是在特殊的青衣巫女底下,培育出了特殊的灰衣巫女吧。這樣看來,可以判定羅吉娜的想法在灰衣見習巫女並不常見。
  「我現在沒有多余的心力,也沒有多余的財力,可以收留這種除了技藝外不做任何工作的侍從。那我命令羅吉娜去做和戴莉雅壹樣的工作,也是沒問題的啰?」
  我不需要這種日復壹日只會彈奏飛蘇平琴,生活過得比我還悠閑自在的侍從,連明明很想整天都窩在圖書室裏的我都在忍耐了。
  「主人不同,對侍從的要求當然也不同,法藍,妳沒有告誡過她嗎?
  神官長詢問後,法藍沈著臉,緩慢搖頭。
  「羅吉娜完全聽不進去。她並未理解到自己還是見習侍從,連對我也是命令的語氣。在她心裏,灰衣神官的地位似乎相當低下。」
  「啊,這可不行。」
  我所在的院長室,所有事情都是在法藍的指示下維持運作。不遵從法藍命令的侍從,根本壹點用處也沒有,真想馬上請羅吉娜返回孤兒院。
  「最讓人困擾的,大概是羅吉娜時間都已經很晚了,還在彈奏樂器這件事吧。如果只有第壹天,可以體諒她是因為很久沒碰樂器了才克制不住,所以可以忍受,但到了隔天,情況仍是如此就……連住在壹樓的我都這麽認為了,住在隔壁的戴莉雅更是難以忍受吧。」
  什麽!想不到羅吉娜不只沒做壹般侍從該做的工作,還會制造噪音。
  「神官長,我可以把羅吉娜送回孤兒院嗎?要是不行,就請神官長帶走吧,我會支付教學費用,請她在練琴時間再過來就好了。」
  「這種不聽主人命令的侍從我不需要,我也不可能收留她。」
  聞言,我和法藍互相對望,輕輕點頭。
  「我已經說好吃完午飯後,要集合所有侍從討論這件事。在那之前,我還想聽聽葳瑪的意見。所以實在萬分抱歉,但今天我能就此失陪嗎?」
  「是啊,傾聽所有人的意見十分重要。那妳去吧。」
  接著神官長念念有詞地說:「稍微有點進步了嗎?不,還是要再觀察看看吧。」至於得到了離開許可的我,便前往孤兒院。葳瑪因為服侍過同壹個主人,也許會站在羅吉娜那壹邊,提供不同的看法與其他內情。
  在食堂喚來葳瑪,與她談話的時候,我讓法藍回院長室去拿做歌牌用的木板。身為成年男性的法藍不在了,葳瑪也比較能夠放松心情說話吧。
  「所以就是這樣,下午我會詢間所有侍從的意見。因為葳瑪不能來院長室,所以我才先過來聽聽妳的想法。葳瑪,妳和羅吉娜壹樣服侍過克莉絲汀妮大人,會因為害怕雙手變得粗糙,就不做雜務嗎?」
  之前為臟兮兮的孩子們洗澡時,最壹馬當先沖出去的人就是葳瑪。我不認為葳瑪會排斥做雜務,但曾是克莉絲汀妮侍從的她,究竟有什麽看法呢?
  「梅茵大人,我的工作是照顧孩子們。要是我不想做那些雜務,要怎麽勝任這份工作呢。」
  葳瑪平靜地凝視著我,這麽說道。她的眼神溫順,卻感覺得出強韌的內心,我不禁松壹口氣,問起羅吉娜。
  「那麽,會不想做雜務的人,果然只有羅吉娜壹個嗎?」
  「比起其他灰衣巫女,羅吉娜的這種想法大概更強烈吧。我是在十歲那年受到賞識,成為了見習侍從,羅吉娜卻是壹離開孤兒院就受到提拔,所以在回到孤兒院之前,從來沒有做過雜務。待在克莉絲汀妮大人那裏的時侯,也確實如羅吉娜所言,雜務和勞力工作都是由灰衣神官負責。」
  而羅吉娜小時候,幫忙照顧受洗前孩子們的灰衣巫女也都還在。所以在母親們的照料之下,受洗完後又馬上成為見習侍從的羅吉娜,真的在成長過程中沒有做過任何雜務。比起平民出身的我,更像是貴族千金出身。
  「克莉絲汀妮大人是位專註於鉆研技藝的人。原本侍從的地位高低該照長幼之序,卻也是依據技藝的優劣來厚待侍從。對當時的我們來說,那是很正常的事。」
  所以為了討主人的歡心,我們都曰夜不懈地磨練技藝――威瑪這麽回憶道。
  「克莉絲汀妮大人回到貴族社會以後,羅吉娜也回到了孤兒院,發現生活的差異如此巨大,相當受到沖擊。我也是在回到孤兒院後,聽說了其他人的情況,才知道我們以前的待遇其實是很不尋常的,」
  但是,因為十歲之前有過打雜的經驗,所以葳瑪接受了現實,理解到以往那段日子是特別的。但是,她說羅吉娜並沒有去正視殘酷的現實。
  「羅吉娜壹直都非常渴望能回到與音樂為伴的生活。如果是被青衣神官帶走,我想她也會作好覺悟,不可能過著和以前壹樣的生活。然而,因為梅茵大人是青衣見習巫女,羅吉娜才以為可以回到以往的生活吧。」
  「葳瑪,感謝妳寶貴的意見,這些是要給孤兒院的歌牌,再麻煩妳畫圖了。」
  發現法藍回來了,我便委托葳瑪為歌牌畫圖,然後站起來。葳瑪在胸前交叉雙手,微微彎腰行禮。
  「梅茵大人,懇請您給羅吉娜壹點時間,讓她能夠重新省思自己。」
  「……既然是葳瑪的請求,我會考慮的。」
  雖說會考慮,但我的原則還是不變,我這裏不需要不工作的人。如同我對吉魯和對孤兒院孩子們說過的,「不勞動者不得食」。
  怎麽看羅吉娜的處境都非比尋常,所以討論時的氣氛,大概會是壹群人質問壹個人吧。帶著沈重的心情吃完午餐,我壹邊學習祈禱文,壹邊等著侍從們吃完午飯。
  「梅茵大人,那請您聽我說吧。飛蘇平琴的琴聲實在太吵了!而且,羅吉娜她根本不工作,到底是為了什麽來當侍從呢?!」
  多半是想說的話壓抑了很久,戴莉雅水藍色的雙眼燃燒著憤怒的火焰,潰堤般地開始滔滔不絕。真的和吉魯說的壹樣,「戴苅雅的抱怨簡直像是快速生長樹」,壹直源源不絕地冒出來。居然可以抱怨這麽久,連我都不禁苦笑。
  戴莉雅反覆說著內容大同小異的怨言,統整以後,就是羅吉娜到了半夜還在彈奏樂器,吵得讓人睡不著覺;羅吉娜早上既不起床,也不做雜務,甚至在院長室裏,也不聽從法藍身為首席侍從的指令。
  「戴莉雅,妳的意見我明白了。吉魯,妳呢?」
  「琴聲很吵,她又不聽別人說話,也不工作,真不懂她怎麽好意思吃飯。」
  看來「不勞動者不得食」這句話,已經在吉魯心裏根深柢固。對於羅吉娜並未認真盡到侍從的本分,卻還享有侍從的待遇,他好像很火大。
  「法藍的想法也壹樣嗎?」
  「是啊,到了半夜還在彈飛蘇平琴,確實讓人很困擾,但羅吉娜到了起床時間也不起床,這點也教人傷腦筋。我下達了指令也不執行,只是壹味彈琴。」
  我轉頭看向羅吉娜。即使聽完了所有人的意見,羅吉娜也只是帶著從容自若的笑容,姿勢端正地坐著。本來還擔心要是所有人都指責她,她會不會哭出來,所以我暗自松了口氣,幸好沒發生這種情況。
  「羅吉娜,大家說的都沒有錯嗎?」
  我問,羅吉娜依然面帶著大家閨秀風範的微笑,優雅地偏過臉龐。
  「我負責教導梅茵大人彈奏飛蘇平琴,辛勤磨練技藝也是當然的呀。要是做了打雜的工作,有可能害手指受傷,這裏明明也有見習巫女,卻完全不懂藝術,真令人感到惋惜呢。」
  羅吉娜的主張,仍然是以服侍克莉絲汀妮那時的情況為基準。
  「我知道妳對藝術的造詣很深,但到了半夜還彈奏樂器,會造成大家的困擾。請妳第七鐘響後,就不要再彈琴,早上也要和大家在相同的時間起床。」
  「……遵命。但是,我希望梅茵大人也可以提升在藝術方面的造詣。只要您也深入了解藝術,就能明白我說的話了吧?」
  羅吉娜哀傷地輕聲嘆息,為自己的意見完全不被理解表示不滿。但很遺憾,我只想學習最低必要限度的教養,完全沒打算沈浸在藝術的世界裏,書才是我的藝術,閩讀才是我的追求。
  「羅吉娜,如果妳想過回以前的生活,我是無法提供給妳的。」
  我註視著羅吉娜,挺直腰桿,努力拿出主人該有的威嚴。我確實沒有青衣見習巫女該有的樣子,但羅吉娜也沒有侍從該有的樣子。若不意識到這個事實,羅吉娜與下壹任主人會再起沖突吧。
  「我和克莉絲汀妮大人不壹樣,沒有余力可以讓侍從只把心力放在音樂上,葳瑪也在負責管理孤兒院和畫圖。所以,請羅吉娜除了音樂外,也要做其他工作。我明白彈奏樂器的人很重視雙手,既然妳不想做雜務,那事務性的工作就麻煩妳了。」
  目前光靠戴莉雅和吉魯,已能把院長室裏外打掃乾凈。我個人是希望羅吉娜可以幫忙代筆寫信,以及計算院長室、工坊和孤兒院的帳簿,分擔法藍的部分工作。
  「羅吉娜就快成年了,應該會寫字了吧?請妳幫忙處理文書工作吧。」
  但我從來沒有做過文書工作――羅吉娜把手貼在臉頰上說,微微側頭。藍色眼睛像是完全不想聽進我的建議,不露聲色地別開目光。
  「如果是不會做,不知道要怎麽傲,從現在開始學就好了。因為我也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但是,我不需要從壹開始就宣告自己絕不工作的侍從。」
  羅吉娜看著我,慢慢地眨了幾下眼睛,我也註視著她深藍色的雙眼,下達最後通牒。
  「羅吉娜,請妳在明天之前想清楚,究竟是要回到孤兒院,選是接受與克莉絲汀妮大人那時不壹樣的環境。因為我無法成為妳的克莉絲汀妮大人。」
  隔天,羅吉娜有些紅腫著雙眼,對我說道:「身為梅茵大人的侍從,我會盡力而
  為。」然後,開始著手負責她並不擅長的計算和文書工作。雖然壹個人要負責二樓的所有工作,戴莉雅有些不滿地撅著嘴唇,但對於即將成年又識字的羅吉娜幫忙分擔法藍的工作,倒是沒有發表怨言。羅吉娜似乎也乖乖遵守了彈飛蘇平琴的時間,我也知道戴莉雅其實暗地裏都很期待,她總是興致勃勃地望著飛蘇平琴。當我說:「妳可以拜托羅吉娜教妳啊?」她還氣呼呼地說: 「才不是呢!討厭啦!」但我想心只是遲早的事情吧。
  於是,我開始過起每當看見羅吉娜,就為自己的粗魯和沒氣質感到灰心喪誌的生活,壹舉手壹投足,從頭到腳都不壹樣。明明只是走路而已,羅吉娜卻優雅又輕盈得像在跳舞,每個動作都雍容文雅,雖然不快,卻也不慢,像水壹樣地流動。有種不可思議的節奏。不論是歪頭的方式、拿筆的動作、怎麽撥攏裙襬,全都高貴得仿佛動用到了末梢神經,卻壹點也沒有做作的感覺,就只是非常自然。
  「我的言行舉止,真的可以變得像羅吉娜這樣嗎?」
  「比起言行舉止,我覺得計算更難呢,我才想請教梅茵大人,究竟是怎麽在這麽小的年紀就學會計算的呢。」
  我和羅吉娜互相對望,輕聲笑起來。要克服不擅長的事情,練習是不二法門,我和戴莉雅在羅吉娜的細心指導下,慢慢改善自己的舉手投足。有著想成為愛人的目標,戴莉雅進步的速度其實比我還快。
  期間,收到了神官長邀我共進午餐的邀請函,指定日期在十天後。邀請函上還寫著,「屆時要驗收練習成果,記得帶琴來」。我和嚇得面無血色的羅吉娜壹起密集特訓,在三天之內,便能夠順利地彈奏出神官長指定的第壹首曲目。
  ……我深刻地體會到,目標和截止期限真的可以促使人成長。
  對於教我彈飛蘇平琴的羅吉娜,我送給她的第壹份奬勵,是壹套外出用的服裝。至於完成了歌牌的葳瑪,則送給了她壹疊可以拿來素描的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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