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7章 真身

　　齊寧見到醜漢倒下，心下壹沈，只以為醜漢被法王所殺。
　　他丹田也有幾成內力，壹直都在用內力沖擊穴道，但法王所封穴道，豈是那般容易沖開。
　　法王嘆道：“本座並不想傷人，卻偏偏又無法勸阻，世間無奈之事，莫過如此。”
　　“逐日法王，妳若有本事，解開我穴道，咱們……！”齊寧便想說正大光明鬥壹場，但是西門無痕在逐日法王手底下都過不了幾招，就算自己學到被解開，又能如何？
　　法王卻是微擡手，手呈蓮花狀彈了幾下，齊寧立時便覺得幾處穴道壹暢，卻是法王已經給他解開了穴道。
　　西門無痕重傷之下，奄奄壹息命不久矣，醜漢趴倒在地上不知死活，此種情況下，法王自然不會以為齊寧能逃過他的手心，封不封穴道，並無區別。
　　齊寧身體壹松，立時跑到醜漢身邊，抱住醜漢，見他雙目緊閉，忙探他鼻息，卻發現鼻息倒是勻稱得很，松了口氣，扭頭看到西門無痕躺在血泊中不能動彈，微皺眉頭，卻還是走過去，在西門無痕身邊蹲了下去。
　　西門無痕看了齊寧壹眼，唇邊泛起壹絲笑意，卻沒有說話。
　　“神候應該也猜到會是這個結果。”齊寧嘆了口氣。
　　“很多事情……明知不可為，卻還是要為之。”西門無痕嘴角向外溢血，聲音卻很平靜：“老夫……老夫做錯的事情，不要……不要怪責戰櫻，妳下山……下山之後，好好待她……！”
　　齊寧嘆了口氣，道：“嶽父，我只怕下不了山了。”
　　“讓他……讓他帶妳下山……！”西門無痕卻是艱難地微擡起手臂，指著躺在不遠處的醜漢：“他……他對妳十分親昵，定會……帶妳下山！”
　　齊寧壹怔，詫異道：“他……帶我下山？”心想看來重傷之下，西門無痕已經胡塗了，醜漢自身難保，又如何能夠帶自己下山？
　　“只有……他能帶妳下山。”西門無痕嘆道：“他是大宗師！”
　　齊寧眼珠子都要出來，失聲道：“大宗師，這……怎麽可能？”
　　“沒有人……沒有人在摧心掌力下還能活著，只有……只有大宗師有此能耐。”西門無痕嘴角鮮血直流，聲音卻也是愈發虛弱：“他是……他是大宗師……！”本來微擡的手終是無力地垂了下來。
　　齊寧扭頭看向躺在地上的醜漢，卻是不敢置信，暗想看來西門無痕真的是瘋了，這位神候大人壹生想要追求武道巔峰，臨死之前，竟然將醜漢也當成了大宗師。
　　“沒有錯……！”西門無痕喃喃自語：“老夫……老夫的懷疑果然沒有錯，只是……嘿嘿……沒有想到他竟然壹直就在老夫身邊……！”
　　他這話說的迷迷糊糊，齊寧更是聽不大懂。
　　“妳說他是大宗師，那……那他是五大宗師的哪壹位？”齊寧皺眉道。
　　西門無痕尚未說話，齊寧卻忽然見到本來躺在地上的醜漢竟然動了動，隨即瞧見醜漢坐起身來，他心下歡喜，叫道：“醜漢！”
　　醜漢卻似乎沒有聽見壹般，頭也不轉，只是盤膝坐在冰面上，擡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動作從容淡定，很快，他的手停住，似乎想到什麽，緩緩站起身來。
　　不知為何，雖然醜漢壹句話也沒有說，但齊寧卻感覺醜漢的動作和氣質與先前完全不同。
　　醜漢站起身，四下裏看了看，目光從齊寧這邊經過，微停了壹下，以前醜漢但凡瞧見齊寧，都是咧嘴壹笑，但此時醜漢臉上卻全無壹絲笑容，就像是看到壹塊石頭壹般，掃了過去。
　　法王雙手合十，卻是閉上眼睛，口中誦經。
　　醜漢四下裏看了看，忽然道：“壹別幾十年，這裏變了許多。”他聲音平和，略帶嘶啞，但語氣之中，卻是帶著壹絲感慨。
　　齊寧心下壹凜。
　　醜漢從前且不說能說壹口流利的話，就是發出聲音也是口齒不清，齊寧知道那是遭受創傷之後語言功能出現障礙，但此刻醜漢言辭清晰，和從前渾然不是壹個人。
　　他本以為西門無痕方才所言是因為臨死前神誌不清，這時候卻陡然意識到，也許西門無痕所說並非沒有道理。
　　醜漢卻是將自己身上那件邋遢不堪的黑色大氅脫了下來，捧在手心中，看著那黑色的大氅，怔怔出神。
　　法王終於道：“原來是妳，故人相逢，我們已經許多年沒見了。”
　　醜漢卻是將那黑氅重新披在身上，擡起頭，仰望著夜色蒼穹，沈默許久，忽然擡起手，抹了抹嘴角，他先前被法王所傷，嘴角溢血，但此刻那鮮血已經凝固，手指黏著壹片血塊，擡起頭，道：“妳傷了我？”
　　“不知者不怪。”法王道：“多年不見，妳和從前大不相同，而且……本座並無想到妳會來到大雪山。”
　　醜漢背負雙手，道：“妳應該知道，很多年前，我壹直受人其辱，所以立下過誓言，無論是誰，若想再要傷我毫發，只能以性命來償還。”擡起手，指著法王道：“妳我是故人，念在故人壹場，我不殺妳，只要妳向我道歉便可以。”
　　他語氣平靜，但卻暗含殺意。
　　齊寧心中駭然，暗想醜漢這明顯是恢復了記憶，但他三言兩語之中，卻是充滿了戾氣。
　　法王笑道：“妳與當年相比，變了許多。”
　　“並非是變了許多。”醜漢淡淡道：“而是我忽然想明白，這天下有太多人本不該活著。”
　　“莫非本座也是其中之壹？”
　　醜漢竟是點頭：“是，妳該死，我也該死！”
　　西門無痕忽然笑起來，但他受傷極重，這壹笑卻是牽動內臟傷口，口中泊泊流血，醜漢單手背負身後，也不看西門無痕，只是淡淡問道：“很好笑？”
　　“並非好笑，而是老夫臨死之前，終於確定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這才笑起來。”西門無痕又是壹陣咳嗽，臉色慘白如紙，壹字壹句道：“妳就是黑蓮教主！”
　　齊寧大驚失色，失聲道：“黑……黑蓮教主？”
　　西門無痕說醜漢是大宗師，齊寧便覺得匪夷所思，此時聽西門無痕稱醜漢竟然是黑蓮教主，更是震驚不已，腦中頓時壹片空白。
　　醜漢緩緩轉過身來，看著躺在冰面出氣多進氣少的西門無痕，冷聲道：“妳又是誰？”
　　“老夫神侯府西門無痕。”西門無痕用最後的內力強自撐住：“教主應該知道老夫。”
　　“西門無痕？”醜漢微壹沈吟，才頷首道：“原來妳就是西門無痕。”
　　齊寧此時微緩過神來，盯著醜漢，腦中卻是充斥著壹個問題，醜漢怎麽可能是黑蓮教主？
　　八幫十六派攻打朝霧嶺的時候，醜漢已經住在侯府，也就是說，攻打黑蓮教的時候，醜漢絕不可能在朝霧嶺，可是他卻明明親眼見到在迷花谷冰池之畔，化身青銅將軍的西門無痕與黑蓮教主壹場激鬥，那時候兩敗俱傷，而齊寧卻也知道那時候黑蓮教主正在閉關修煉，如果醜漢是黑蓮教主，那麽當日與西門無痕交手的又是何方神聖？
　　西門無痕的武道修為雖然不能與怪物壹般的大宗師相提並論，可是放眼江湖，能夠與西門無痕壹搏的卻是屈指可數，當日那人與西門無痕兩敗俱傷，齊寧卻是從未懷疑過那人的身份，那時候在齊寧看來，西門無痕能夠與大宗師壹搏，倒也並非不可思議。
　　這時候卻是想到，西門無痕方才與法王交手，幾乎說是沒有任何還手之力，既然西門無痕在大宗師面前幾乎是不堪壹擊，那麽當初西門無痕又如何能夠與身為大宗師的黑蓮教主平分秋色兩敗俱傷？
　　如此壹來，豈不是說黑蓮教主的武道修為遠遠遜色於逐日法王，甚至說黑蓮教主在逐日法王面前也不堪壹擊？
　　這當然是十分蹊蹺的事情，既然都進入了大宗師境界，即使武道修為略有高低，但差距也不可能有如此懸殊，而且龍山之約就是約定大宗師之間不得輕易交手，互相之間起到制衡的作用，可是如果武道修為的差距如此懸殊，又何談制衡？能夠起到制衡的作用，大宗師之間的武道修為勢必是在伯仲之間。
　　只是這壹瞬間，齊寧猛然間意識到，眼前這人也許真的就是大宗是黑蓮教主，而當初在迷花谷與西門無痕交手的那人，卻並非真正的黑蓮教主？
　　可是如果眼前這醜漢就是黑蓮教主，他又怎會成為這副模樣，不但半張臉受傷變得猙獰可怖，而且此前甚至都失去了記憶？
　　黑蓮教主到底是有何樣的遭遇，才會淪落為乞丐壹般？
　　既知醜漢可能是大宗師，從前那些重重蹊蹺的事情頓時湧上來。
　　醜漢的速度奇快，壹旦放足飛奔，那是連快馬也難以追上，而且他在武道之上有著令人匪夷所思的驚人悟性，能在瞬間就復制對方的武功招式，而且後發先至打出來，這壹切都顯示醜漢本就是非比尋常。
　　如果說醜漢是黑蓮教主，這壹切自然都可以解釋清楚，而且以黑蓮教主的身份，擁有壹件名貴奢華的熊皮大氅，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正如西門無痕所言，在摧心掌力之下還能活下來，而且看上去安然無恙，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創傷，除了大宗師，天上地下，又有誰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