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1章 糊塗賬

　　齊寧有些吃驚，心下卻又大是歡喜，他看到那顆金印蓋下的印章，依稀辨識出是“授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字，那就是皇帝的玉璽了。
　　玉璽所印，這張紙就是貨真價實的免罪符了，這可不是價值千金那般簡單了，起身謝道：“皇上皇恩浩蕩，臣……！”
　　隆泰已經打斷道：“不必了。”
　　楊寧這才笑瞇瞇地收起免罪符，隆泰這才道：“妳說這是朕的好機會，又怎麽說？”
　　“皇上，如果忠義侯受公爵，淮南王壹定會嫉恨，而忠義侯也就更有了與淮南王唱對臺戲的底氣。”齊寧收好免罪符，笑道：“等他們鬥得不悅乎，皇上大可以趁機提拔自己的親信。”
　　“哦？”
　　“皇上，就好比這壹次，我聽太後說，這次封賞的不但是忠義侯，還有不少大臣？”齊寧問道：“皇上可知道還要封賞哪些大臣？”
　　隆泰冷笑壹聲，道：“朕自然是心裏有數，終究是那些跟隨司馬嵐的部下，這些人裏面，有不少就是拜在司馬嵐門下。”
　　“要讓司馬嵐和淮南王那老家夥鬥，封賞他手下壹些馬仔，那也不是不可以。”齊寧輕聲道。
　　“馬仔？”隆泰好奇道：“馬仔是什麽意思？”
　　齊寧壹怔，忙解釋道：“就是跟班的意思。”
　　“馬仔？跟班？”隆泰笑道：“這稱呼倒是有趣。”
　　“皇上，如果司馬嵐真的要封賞，還要給他手下的人加官晉爵，皇上不必反對，卻也不能全都答應。”齊寧眨了眨眼，問道：“皇上可明白我的意思？”
　　隆泰是個極聰明的人，壹點就透，明白過來，笑道：“妳是說，朕……朕可以和司馬嵐做交易？”
　　“司馬嵐如今輔佐皇上理政，如果我沒猜錯，皇上若是提拔官員，司馬嵐壹定會找各種理由反對。”齊寧輕聲道。
　　隆泰皺眉道：“朕在宮裏有幾個小伴，他們在朕的小時候就開始伺候在朕身邊，朕登基之後，準備提拔他們在宮裏做個總管太監，可是……！”冷哼壹聲，“太後卻以各種理由反對，甚至還將那幾人調離朕的身邊，說什麽朕不可重用宦官，否則必生事端。”
　　齊寧頷首道：“所以這壹次如果司馬嵐要皇上封賞他看中的官員，皇上大可以也自己提出幾個人選來，司馬嵐就絕不會反對。”
　　齊寧有壹點看得很清楚，有時候政治上的鬥爭，其實就是壹門妥協的藝術，雙方在妥協之中，各自獲得所需求的利益，達到皆大歡喜的目的。
　　隆泰想了壹下，卻是皺眉道：“朕也覺得，他若給別人要封賞，朕自己也提拔幾人，他應該不會反對。只是……朕認識的人並不多，即使想要提拔人，壹時半會又能用些什麽人？”
　　齊寧笑道：“皇上其實也不用著急，妳就說有人舉薦了幾個有用之士，皇上正在考察，倒也不必急著決定用誰。”
　　隆泰微微頷首，道：“妳說的不錯。不過朝中的大臣官員們，要麽都是淮南王的人，要麽就是和忠義侯走得很近，他們的人，朕自然不能輕易相信。”
　　“皇上，這其中壹定有置身事外的官員。”齊寧道：“皇上睿智英明，只要稍加觀察，定能看出壹些端倪來。皇上用人，第壹自然是要爭取那些置身事外的官員，其二最好是提拔壹些此前備受排擠打壓之人，這些人若得皇上的提拔，壹定會對皇上感激涕零。”
　　隆泰哈哈笑道：“齊寧，朕今天和妳壹番話，真是豁然開朗了。”打量齊寧幾眼，才問道：“朕現在倒懷疑，妳是哪裏來的這些花花腸子？”
　　“皇上，我可是對皇上推心置腹。”齊寧道：“皇上若覺得我說的不對，我以後就不說。”
　　“廢話。”隆泰道：“朕說過妳不對？”感慨道：“朕今日召妳入宮，其實也沒有想過會和妳說這些，現在看來，朕今天召妳入宮，還真是沒錯。”這才指著桌上的菜肴道：“先吃東西吧。”
　　兩人用過晚膳，自有範德海帶人進來收拾幹凈，看看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龍泰才道：“妳是外臣，不能在宮裏過夜，朕讓人先送妳回去，改日再和妳說話。”想了想，才道：“妳也幫朕找找看，看看有些什麽人可以為朕所用。”
　　“遵旨。”齊寧笑道：“皇上要是覺得無聊，可以隨時召我入宮說話。”頓了頓，才好心提醒道：“皇上還有沒有事情？”
　　“沒了，朕下次再和妳說話。”
　　齊寧尷尬道：“那……那皇上還記不記得……哎，皇上只怕是不記得了。”
　　隆泰壹怔，隨即眸中現出壹絲笑意，輕聲道：“妳說朕不記得什麽？”
　　“沒什麽。”齊寧搖搖頭，無奈道：“皇上日理萬機，有些小事不記得也無關緊要。”
　　隆泰擡起腳，踢在齊寧屁股上，道：“妳當朕不知道妳的意思？妳是不是還惦記著朕欠妳的五百兩黃金？”
　　齊寧尷尬壹笑，道：“那……那是蕭光答應的，不是皇上，所以……！”
　　“朕叫蕭紹昀，蕭光是朕的化名，那也是朕。”隆泰道：“朕答應的事情，不會反悔，說過欠妳五百兩黃金，自然不會耍賴。”
　　齊寧本以為蕭光變成了皇帝，那五百兩黃金的欠債就等若是打了水漂，聽得隆泰竟然信守承諾，心下大是歡喜。
　　此時他才知道，小皇帝的真名叫做蕭紹昀，想到淮南王世子喚作蕭紹宗，暗想這兩人都是紹字輩，那也是堂兄弟了。
　　齊寧本以為隆泰會讓人取了五百兩黃金的票子再送自己出宮，可是隆泰卻沒有立刻兌現的意思，只是問道：“前番朕賜給妳的東西，妳可收著？”
　　齊寧壹楞，但很快就想到，當日範德海前往侯府宣旨，讓自己承襲了錦衣侯爵位，另外還賜下了兩件東西，壹件是玉劍，另壹件則是壹張白紙，那把玉劍倒也能夠揣摩明白皇上的意思，可是那張白紙，齊寧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其中的意思。
　　今日知道原來小皇帝就是蕭光，他隱隱明白了意思。
　　“朕給了妳壹把白玉制作的寶劍，妳應該已經明白意思。”隆泰道：“玉乃純白無暇之意，寶劍乃是鎮妖除魔之用，錦衣侯對朝廷忠心耿耿，而且自太宗皇帝開始，就殫精竭慮，為大楚平定寇亂，威震四方。朕希望妳也和前兩代錦衣侯壹樣，不但心無旁騖，壹心效忠朝廷，而且還能歷練成為朝廷的壹把寶劍。”
　　齊寧心想這意思自己倒是早已經猜到。
　　“朕給妳的那張白紙，妳自然也看過。”隆泰嘿嘿壹笑，道：“朕是要告訴妳，朕說話算話，既然承諾妳五百兩黃金，那就說到做到，那張白紙，就算是蕭光給妳立下的欠據，不過朕是天子，天子富有四方，天下的東西都是朕的，朕當然不會欠任何人東西，也用不著給任何人立下欠據。”眨了眨眼睛，笑道：“妳可明白朕的意思？”
　　齊寧本來很明白，蕭光就是皇帝，皇帝就是蕭光，蕭光欠自己五百兩黃金，就等若是皇帝欠了自己的債，剛才皇帝也承認這壹點，可是小皇帝現在這樣壹解釋，他腦子便有些懵，壹時理不順，只能小心翼翼請教道：“皇上，臣愚鈍，請教皇上，那五百兩黃金，我到底該找誰討要？是找……是找皇上，還是找蕭光？”
　　“自然是蕭光。”隆泰道：“蕭光就是朕，朕壹言九鼎，說話算話，所以蕭光也不可能出爾反爾，妳找蕭光索要欠債，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不過妳要記著，朕是皇帝，皇帝不會欠任何人的債務。”
　　齊寧心中暗罵，妳他娘的翻來覆去說這半天，究竟這賬老子找誰要？蕭光欠了老子五百兩黃金，妳就是蕭光，可他娘的妳又說皇帝不會欠債，這道理老子又怎麽和妳爭辯？
　　他只感覺這筆債很可能就這樣黃了。
　　隆泰派了範德海親自送齊寧出宮，範德海途中語氣更是親熱得很：“侯爺，看來皇上對妳是壹見如故，皇上對侯爺也十分賞識，以後還有賴侯爺多多關照了。”
　　齊寧笑道：“範公公客氣了，我是後進晚輩，以後要範公公照顧的地方還很多，範公公要是有空，多去我府裏走動，大家壹起喝茶。”
　　範德海更是眉開眼笑，只覺得這錦衣侯年紀雖然不大，但做人卻沒話說，沒有壹點架子，很是平易近人。
　　齊寧心裏卻還在想著，小皇帝當日賜爵送出那兩件禮物，自然在那時候就知道自己是假冒的錦衣侯，否則也不會送去壹張沒有寫任何字的白紙作為欠據。
　　向天悲在齊景出殯之日跟隨範德海壹同前往，可能是奉了隆泰之令探壹下情況，只是那天向天悲正好看到了自己，那向天悲目光毒辣，當日應該就發現自己這個錦衣世子大有可疑，甚至告訴過隆泰。
　　隆泰和向天悲並不能完全確定，所以那日在花市，向天悲很有可能是在暗中跟蹤自己，進壹步確認自己的真偽，直到確定無疑，隆泰這才召自己入宮。


第三卷 狼奔豕突雲煙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