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4章 來而不往非禮也

　　齊寧心知韓愈的顧忌，他們畢竟是秦淮軍團的人，屬於軍方人員，與使團並不相幹，若是繼續向前，在東齊境內行走，難免會引起沖突來。
　　韓愈等人回到船上，再次向齊寧躬身行禮，齊寧等他們渡船離開，這才下令向前繼續前行。
　　車隊只行了壹小段路，便聽得前方馬蹄聲聲，擡頭望去，竟是看到數百騎兵出現在前方，倒也是殺氣騰騰，尚有壹段距離，這支兵馬卻是勒住馬，只聽壹人大聲叫道：“妳我兩國並無交戰，為何要渡河出兵？”
　　齊寧搖頭嘆了口氣，心想到現在對方也沒鬧明白是怎麽回事，耽擱了這好壹陣子，若真是楚軍渡河，此刻早已經在河岸邊輕松地立下了陣勢。
　　吳達林催馬上前，朗聲道：“我們是楚國使團，此行前往魯城面見貴國國君，有國書在此，莫要誤會。”
　　對面壹陣騷動，片刻之後，兩名騎兵飛馬過來，到得吳達林面前，打量壹番，才問道：“國書在哪裏？”
　　吳達林回頭去，齊寧已經將國書遞給齊峰，齊峰接過國書，催馬上前來，將國書遞了過去，對方接過國書，回馳陣中，片刻之後，又見到十多名騎兵簇擁著壹名黑甲將領過來，吳達林見那黑甲將領四十出頭年紀，身形偏瘦，長著八字須，到得近處，那黑甲將領笑瞇瞇道：“妳們是楚國的使團？幸虧解釋清楚，否則本將率領兵馬，定要將妳們壹網打盡。”
　　吳達林不茍言笑，道：“貴我兩國乃是友好邦國，自然不會興起刀兵。”
　　那將領將國書丟過來，掃了壹眼，倒也看後面齊寧是使團領袖，問道：“那是何人？”
　　“那是我大楚錦衣候，此行出使的使臣。”吳達林肅然道：“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將領道：“妳叫我孟將軍就是。”又道：“聽說楚國有四大世襲候，錦衣候軍功赫赫，秦淮軍團也是錦衣候壹手調教出來，前番那位齊大將軍過世，這位想必就是齊大將軍的兒子？”
　　吳達林皺眉道：“錦衣候在此，不得無禮。”
　　那孟將軍壹怔，微有些惱怒道：“他是妳們楚國的侯爺，可不是我們大齊的侯爺，在本將面前，休得放肆。”
　　齊寧卻是哈哈笑道：“這位想必就是孟焦周孟將軍吧？久仰大名，今日壹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孟焦周壹怔，隨即笑道：“原來妳聽過本將的名號？”
　　“自然是聽過的。”齊寧笑道：“聽說孟將軍深得泰山王的器重，非但是孟將軍，就連孟將軍的妹子也是深得泰山王喜愛，孟家兄妹有如此恩遇，名聲遠揚，不知道的人可不多了。”
　　齊寧本是諷刺之言，以為這孟焦周定會勃然大怒，誰知孟焦周毫無惱怒之色，凡是沾沾自喜道：“不錯，本將是王爺的愛將，我妹子更是王爺的寵姬，妳知道這些，可見消息倒也靈通。”催馬上前，瞧見車隊，問道：“妳們這是要向我大齊敬獻禮品？”
　　齊寧含笑道：“這是國事，孟將軍還是不要知道的太多。我們要趕路，還請蒙將軍放行，不要耽擱時間。”
　　孟焦周瞥了齊寧壹眼，道：“來人，瞧瞧車上都裝了些什麽。”
　　齊寧氣定神閑，淡淡道：“誰敢！”
　　孟焦周壹怔，隨即怒道：“妳們要經過本將防區，便要接受本將的檢查。若車上藏有兵器，本將自然不能放過。”
　　吳達林皺眉道：“孟將軍，我大楚使團去往魯王城拜見貴國國君，修兩國之好，妳們不善加接待，反要刁難，是何道理？這是使團，並非商隊，怎能容妳搜查？”冷哼壹聲，道：“孟將軍莫非不懂兩國交涉之禮儀？”
　　孟焦周壹楞，有些迷糊，回轉身去，瞧了瞧身邊的兵士，問道：“有沒有這個規矩？”
　　兵士們俱都面面相覷，不知所以。
　　“孟將軍，國書妳可是瞧過。”吳達林沈聲道：“若是覺得國書有問題，妳可以立刻向上面稟報，讓貴國禮部派人前來交涉，當然，到時候確定國書並無問題，妳孟將軍耽擱了我們的行程，我們自然要向貴國國君稟明，也請他給我們壹個滿意的答復。”神情冷峻：“如果妳覺得國書沒問題，那就代表我們乃是大楚的使團，我堂堂大楚使團，出使貴國，可容不得妳們放肆。”
　　“國書？”孟焦周擡手摸了摸腦門子，齊寧皺眉道：“孟將軍該不會連國書也看不明白吧？”
　　孟焦周立刻道：“本將當然看得明白。”
　　“那孟將軍自然也看出是真是假。”齊寧道：“若是假的，我們現在就跟妳走，妳先把我們都抓起來，然後去向上稟報，讓人過來查驗，若是真的，派幾個人給我們帶路，引我們去往魯王城。”
　　孟焦周有些尷尬道：“那……那國書自然……唔，自然是真的。”
　　齊寧哈哈笑道：“孟將軍慧眼如炬，既然是真的，接下來就好辦了。派人帶路，現在我們既然到了貴國的境內，途中的食宿，自然是由貴國安排，這些禮儀，孟將軍應該都懂吧？”
　　“懂，這個……這個當然懂。”孟焦周勉強笑道：“妳們是楚國使團，本將……本將自然會安排人送妳們去魯王城，妳們路途上的食宿……！”
　　“不用太奢侈。”齊寧正色道：“按照每頓飯三百兩銀子的標準就好，對了，早飯可以簡單壹些，打個對折，壹百五十兩足矣。”
　　孟焦周睜大眼睛，駭然道：“壹頓……壹頓飯三百兩銀子？”
　　齊寧故作驚訝道：“孟將軍名聲在外，本侯久慕大名，知道孟將軍深得泰山王的器重，難道孟將軍不知道這些規矩？”
　　孟焦周忙笑道：“知道知道，我的意思是說，壹頓飯……壹頓飯三百兩，是不是……是不是寒酸了壹些？”
　　齊峰忍住笑，故作肅然道：“我們家侯爺素來節儉，不會太為難妳們的。”
　　孟焦周陪笑道：“那是那是。”心裏卻是想著，這壹頓飯三百兩，就算全都安排山珍海味，那也用不了這許多銀子。
　　齊寧側身對齊峰低語幾句，齊峰從懷中取了壹塊銀子丟過來，大概四五兩重，孟焦周忙伸手接過，問道：“這……？”
　　“我們來到貴國，第壹個見到的大人物就是孟將軍，所以區區薄禮，還請收下。”齊寧笑道。
　　孟焦周心下有些惱怒，暗想區區幾兩銀子便是送禮，老子指縫裏漏掉的銀子也比這多得多，但他不敢多說，心想對方既然是使團，自己還要好生應對，免得說錯話做錯事為人所取笑。
　　他本是徐州壹介土著財主，掙銀子的門路倒是壹清二楚，可是這兩國邦交哦，又如何懂得，而且東齊立國之後，其實並未與其他兩國有正常的交流，雙方互派使臣也是極其罕見，這孟焦周哪裏懂得兩國交涉之間的各般禮儀，但眾目睽睽之下，卻又不敢顯得自己壹無所知，勉強笑道：“多謝多謝。”
　　他轉過身，揮了揮手，道：“讓楚國使團過去！”
　　可是使團卻並不動作，孟焦周忍不住道：“諸位，本將已經下令給妳們讓開道路，為何還不走？”
　　齊峰嘆道：“孟將軍，妳……妳當真需要我們提醒？”
　　“提醒？”孟焦周壹怔，“提醒什麽？”
　　“貴人多忘事。”齊峰道：“孟將軍，來而不往非禮也額，這……這妳該懂得。咱們弟兄壹路辛苦來到貴國，剛剛進入貴國過境，遇上的第壹位大人物便是孟將軍，孟將軍是否……是否也該表示表示？”
　　孟焦周有些茫然：“表示什麽？”
　　齊峰嘆道：“孟將軍，侯爺這邊倒是算了，可是……可是弟兄們路途辛苦，孟將軍總該賞點茶水錢。”
　　“茶水錢？”孟焦周睜大眼睛，失聲道：“還有這規矩？要……要我掏銀子賞錢？”
　　“兩國邦交，睦鄰友好，這是歷來的規矩。”齊峰皺眉道：“孟將軍難道壹點兒也不知道？若是……若是孟將軍不方便，到了魯王城之後，到時候妳們禮部的官員問起，我們也只能如實相告。”
　　孟焦周臉色有些慌張，忙道：“等壹等，等壹等，妳說……妳說這茶水錢也是慣例？”
　　齊峰點頭道：“孟將軍也不用急，其實這銀子倒不是由妳掏腰包，妳賞給弟兄們的茶水銀子，回頭是可以向禮部稟明，禮部會將這筆銀子如數撥給妳。是了，我們前來貴國，事先也沒有派人知會，貴國可能忘記了，沒有及時提醒孟將軍，這倒是我們的過錯了。”
　　齊寧忽然笑道：“罷了，孟將軍統兵有方，或許對這些繁文縟節不大清楚，若是孟將軍實在拿不出來，我們也不強求的。”
　　孟焦周心想這銀子既然不是老子掏腰包，那也無妨，反正先墊付壹些，回頭再找禮部索要便是，自己背後有泰山王撐腰，也不怕禮部的人耍賴，請教道：“不知……不知這茶水錢多少合適？”
　　“我們使團上下，連上侯爺和吳領隊，總共是兩百五十三人。”齊峰壹本正經道：“多少就看孟將軍的意思了，就算每人只給幾十兩銀子，我們也不會見怪的。”又道：“當然，侯爺自然是不用這點銀子的，其他人嘛，也未必真的要這銀子，只是圖個吉利，希望兩國睦鄰友好而已。”
　　孟焦周身子晃了晃，他別的不精通，可是算銀子卻是壹流，瞬間便算出，這壹人幾十兩，兩百多號人，豈不要掏出好幾千兩銀子？妳們給了老子幾兩銀子見面禮，老子要掏幾千兩銀子出去，這兩國邦交，他娘的怎地還有如此古怪的禮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