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七章 拉著老朱做生意

　　馬皇後壹說沒辦法，幾個混小子哭得更慘了，朱棣壹把鼻涕壹把淚。
　　“父皇啊，北平太苦啊！大哥還在北平哩！您老人家不能不管啊！”
　　朱樉更是哭道：“關中千裏無雞鳴，白骨露於野啊！”
　　到了朱棡這裏，他也說不出什麽來，反正哭就是了。
　　這幫孩子圍著老朱嚎啕大哭，這要是他駕崩的時候，能有這麽個場面，老朱都能笑得從棺材裏爬出來。
　　都是孝子賢孫。
　　但是對不起，此刻的他只覺得頭疼。
　　“妹子，妳不是挺有錢的嗎？怎麽分給孩子，只有這麽點？”老朱困惑道，他是真的不清楚馬皇後有多少產業。
　　而馬皇後卻也怒了，豎起眉毛，怒罵道：“朱重八！妳到底查賬查到了我頭上！好！我告訴妳，讓妳清清楚楚，我貪了壹文錢，妳把我也扒皮楦草了！好顯示妳的能耐！”
　　老朱恨不得給自己壹個嘴巴子，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些日子，光幹戳肺管子的事情了。
　　“妹子，妳別生氣，孩子們也在這兒，咱好好算算，算算清楚了。咱，咱不能什麽事都求人家。咱現在琢磨著，這事情是個坑，別讓人把咱們都給埋了。”
　　馬皇後深吸口氣，勉強平復心情，老朱也心平氣和，認真聽著，看看這賬頭兒到底有沒有問題……馬皇後自然不可能貪汙，其實這事情也不復雜，壹句話就能說清楚，大有大難。
　　做生意，經營作坊，不是沒有成本的。
　　想要織絲綢，就要購買生絲，建造作坊，還要招募織工，購買織機，還有納稅，甚至是在報紙打廣告……這些都算起來，真正的純利並不多。
　　為什麽說改稻為桑是壹步死棋呢？
　　因為在禦前會議上，不管怎麽算，改稻為桑都是賺錢的，上利國家，下利百姓……可是朝中的大人物們都回避了壹件事，改稻為桑賺的錢，要拿來填補國庫虧空。生意還沒做呢，就先預支了壹半的收入。
　　剩下的壹半，要兼並土地，要生產生絲，要雇傭織工……然後還有那麽多人想要中飽私囊，從中漁利。
　　無論怎麽算，都是虧本的，必須從壹些人身上割肉，而從上到下，都是壹群修煉成精的老油條，壹個個玩命抗拒，拼死保護自己的利益。
　　那結果就不言而喻了，只能是壹地雞毛……
　　“重八，我現在手上的產業不少，可每年為了維持運轉，需要投入的成本就是個不小的數字。再有我在應天的紡織作坊再好，搬去北平，就要花壹大筆錢。而且北平有沒有那麽多的織工？能不能買到生絲？這都是麻煩事。如果解決不了，把作坊搬過去，那就是虧錢的，用不了多久，就只能關門大吉。”
　　馬皇後嘆道：“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虧本的生意沒人做，就是這個道理。”
　　朱元璋繃著臉，思量了半天，突然狠狠壹拍大腿！
　　“上當了！咱上了當了！張先生給咱挖了個大坑啊！”朱元璋氣得頓足捶胸。
　　馬皇後瞪了他壹眼，“重八，孩子在這呢！妳又是壹國之君，胡說什麽！先生的策略也是為國為民，壹片好心！”
　　朱元璋重重嘆息，“他是為國為民不假，可做生意跟種田不壹樣啊，現在藩王府只有五百畝田，妳讓他們怎麽活？”
　　聽到這裏，馬皇後也稍微壹楞，忍不住喃喃道：“確實，就算把產業分給這幾個孩子，也怕他們經營不來！”
　　這時候朱老四卻是不服氣了，“父皇，母後，堂堂藩王，還能活不下去？您給我兵，給我將，我現在就打下壹片天地！”
　　“妳閉嘴！”
　　朱元璋想揍這個混小子，事情弄到了今天，妳脫不了幹系。
　　馬皇後眼睛轉動，思忖良久，終於道：“重八啊！解鈴還須系鈴人，這事情張先生肯定有辦法，他也不會坑咱們，把張先生請來，咱們好好聊聊吧！”
　　老朱想了想道：“這樣吧，正好江楠回來了，咱們去張府，兩家人湊在壹起，好好吃頓飯。開誠布公，咱就不信他還敢給咱挖坑！”
　　聽說去張家吃飯，朱棣喜不自禁，“對，就去吃烤肉，我現在就去抓羊去！”
　　老朱翻了翻白眼，也是無可奈何，只能任由朱棣折騰。
　　剛過中午，就在張家的後花園，大明朝最有權勢的兩對夫妻，湊在了壹起，然後還有十來個小崽子，也湊在壹起。
　　張庶寧牢牢抱著自家的老二，警惕地防著朱家人，誰也不許碰二弟，緊張不得了。
　　江楠看了看火炭，烤肉，臉也垮下來了。
　　她在北平，就沒少吃這些東西，吃的人都胖了壹圈。
　　現在回來了，必須抓緊瘦下來，不然可不行！
　　她基本上就幫著擺弄烤肉，自己壹串也不吃。
　　就剩下張希孟，應付朱家的兩口子。
　　“主公，臣真是為了皇家好，為了諸位皇子的未來算盤。我知道父母都不希望孩子吃苦，想要給他們最好的。可問題是長久生息繁衍，幾代人下去，宗室子弟暴漲，現在給多少田，都解決不了問題。五百畝少了，那五千畝，五萬畝？唐勝宗和陸仲亨每人就拿了五萬畝。壹旦兼並的口子開了，大明朝的根基就完了。皇子眾多，但天家嫡系不就壹支嗎！”
　　“主公，臣承蒙大恩，才不得不為了皇家考慮深遠，多想壹些辦法，還請主公明鑒啊！”
　　朱元璋眉頭挑動，思量再三，終於長嘆壹聲，“張先生，妳的用心自然是好的，可妳也要提前跟咱通個氣兒，讓咱知道，妳到底怎麽打算的？”
　　張希孟道：“主公，妳要是知道了全部事情，只怕就會覺得臣給皇子們準備的太多了。”
　　朱元璋再度愕然，這都是咱的兒子，妳難道比我這個當爹的還關心他們？
　　“主公，咱們先說這個做生意的事情，我知道陛下擔心賠錢，不如種田穩妥。其實陛下也想簡單了，種田也不免水旱蝗災……我盤算著，首先就要讓宗正寺運轉起來，歷代的宗正寺都太弱了。臣不願意提前多說的原因就在這裏，主公可以挑選壹批善於經營的人員，充實到宗正寺，讓宗正寺先把這些產業接過來，給主公制定壹套發展的計劃。”
　　“再有，以後皇子就藩，身邊的屬官也要有會做生意的。而且各地都有得天獨厚的產業。譬如說北平，附近就有鐵礦，還有木材，藥材，宗室藩王，也可以投資賺錢啊！”
　　朱元璋眉頭緊皺，果然有這麽壹說？
　　“主公，只要把思路打開，遍地都是錢。這個不難的。”張希孟繼續循循善誘。
　　朱元璋沒搭理他，而是轉向了江楠，“妳說，北平能發財嗎？”
　　江楠怔了下，只能道：“陛下，鐵礦是有的，其余能發財的東西，也不少。”
　　朱元璋沈吟再三，終於相信了張希孟的話。
　　“先生這麽說，還是替咱家考慮了？”
　　張希孟嘆道：“主公，這些事情臣真的沒法事先多說，不然就是與民爭利，朝中文臣絕對會上書諫言的。眼下朝臣沒什麽好說的，主公正好大刀闊斧，盡快布局，給諸位皇子多積攢壹點家底，日後不管怎麽樣，都不會讓他們吃虧的。”
　　老朱沈吟再三，又扭頭看了看馬皇後，發現馬皇後正在饒有興趣吃著朱棣遞過來的烤肉。
　　“妹子，妳也說說，張先生講了這麽多，妳有什麽盤算？”
　　馬皇後道：“現在百廢待興，能發財的地方不少，張先生也沒有誇張……咱們給孩子們產業，比起給土地方便多了。讓宗正寺管賬，也是個不錯的安排。以後不管繁衍生息多少代人，朱家的後代，出生就能拿到壹點錢，也算是咱們對後人的交代。我看挺好的。”
　　朱元璋終於點了點頭，“既然這麽說，那咱也只好認了，就這麽辦吧！”
　　張希孟終於長出了口氣，總算是把這頭倔驢馴服了，還真是不容易。
　　“主公，臣這裏有點好酒，咱們喝兩杯吧！”
　　朱元璋點頭，“行。”
　　張希孟很快取來了酒水，四個大人都滿了壹杯，朱棣眼巴眼忘望很可惜，老朱沒心思讓他學這個。
　　大家夥連著喝了兩杯之後，張希孟道：“主公，此刻百廢待興，運輸為先，各地互通有無，急需船舶……只要主公能拿出壹些錢，咱先把造船廠弄起來，壹兩年之內，我就能讓主公的錢翻倍！”
　　“是嗎？那可太好了！”朱元璋隨口道，可很快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兒。“張先生，妳說什麽？”
　　張希孟微微壹楞，“我沒說什麽啊？就是讓主公出點錢，幹點產業，替皇子們多積攢點家業……”
　　“等會兒！”朱元璋氣道：“妳剛剛可不是這麽說的！妳說讓宗正寺招募人才，又說各地都有得天獨厚的地方，都能發財！”
　　“對啊！臣沒說錯啊！這都是真的。只是主公想要賺錢，總要先投入壹些，不信問問皇後娘娘，是不是這個道理？”
　　馬皇後壹陣愕然，別問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老朱楞了好壹會兒，他總算是醒悟了，“張先生，妳，妳這是讓咱出錢！投資工商對不對？”
　　“對啊，就是這個意思！”
　　“妳，妳還敢說！”
　　老朱氣急敗壞，他跟張希孟最大的分歧，就是要不要發展工商，結果現在倒好，讓張希孟壹步壹步，把他弄到了溝裏。
　　壹個最排斥發展工商的人，不得不拿自己的私房錢，去投資工商，朱元璋的惱怒可想而知，他大口大口，狠狠咬著羊肉，仿佛再嚼著張希孟的肉似的。
　　張希孟倒是不在乎，他還告訴朱棣，再去殺兩只羊，壹起送到宮裏，反正都是朱英的，我也不吃虧。
　　老朱吃了有史以來，最郁悶的壹頓飯，他跟馬皇後，還有壹群小崽子，起身返回宮裏。
　　張希孟送出來，還很貼心提醒老朱，“陛下，發財不宜遲，投資不等人。回頭我就去內帑取錢，請主公務必配合。”
　　老朱壹句話沒說，只是黑著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