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壹十章 冠軍……侯,回來了
大明第壹臣 by 青史盡成灰
2022-12-9 22:32
李善長死死盯著張希孟,妳不寫,老夫就走,走不了,老夫就死!
反正老夫這個首相也當得太沒意思了。
李善長是小吏出身,強在辦事能力。國朝大政,張希孟和朱元璋商議,他負責落實,沒有問題。
可現在下面的官吏也都不願意聽從號令,向上左右不了天子,向下擺弄不了百官……那這個丞相還有什麽意思?
不如就死了算了!
老李是破罐子破摔,壹破到底。
見他如此決然,張希孟也沒有辦法,只能提起筆,當真寫了起來。
說實話,在當下這個朝局,老朱面南背北,坐在龍椅上,譬如北辰,張希孟統領百僚,南面稱臣。
又有話說,南鬥主生,北鬥主死!
老朱壹道旨意,千人授首,天子之怒,伏屍百萬。
這位是管著死的,所以他發的免死金牌,也就那麽回事,用處不大。
可張希孟不壹樣,他是位居南鬥,如果他鐵了心,要保壹個人的性命,朱元璋也只能徒呼奈何。
這就是君臣之間的默契。
李善長也洞見了其中的關鍵,所以他壹心要張希孟的免死金牌。
片刻之後,張希孟果然寫好,李善長迫不及待抓在了手裏,趕緊看過去,可是等他看完,老李的臉就黑了。
“張希孟,妳不要欺人太甚!”
啪的壹聲,李善長以手擊案,須發皆乍。
原來張希孟寫著:如若李公觸怒天顏,又並非有十惡不赦之罪行,仆願意為李公求情。
李善長要的是免死金牌,妳給這麽壹句話!情人節人家送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結果妳拿壹株狗尾巴草……多少有那麽點不夠意思了。
“張希孟,妳只是求情,老夫讓妳保我不死!妳拿我當三歲孩子嗎?”
張希孟坦然壹笑,“李兄,擢黜之恩,皆出自上。我只能替妳求情,而不能保妳不死。如果我那麽寫了,妳回頭送到陛下那裏,彈劾我狂妄自大,欺君罔上,竊據君父之權,赦免獲罪之臣。到了那時候,我該怎麽辦?”
原來張希孟還防著壹手呢!
李善長都哭了,“張相啊,這都什麽時候了,我李善長焉能自尋死路啊!”
“這就是了。”張希孟笑道:“妳有這個心思,不會自尋死路……以李兄多年的功勞苦勞,加上我幫妳說情,妳也多半不會死罪。又何必提心吊膽?莫非妳真以為主公瘋了不成?”
李善長壹怔,默默沈吟,無奈苦笑道:“張相這麽說,也有道理,不過張相,如今老夫繼續留在中書省,還能幹什麽?妳又有什麽教我?”
張希孟壹笑,“我能教李兄什麽?妳只要挑選合適的臣子,出任適當的位置就是,諸部尚書、侍郎,禦使大夫、禦史中丞、大理寺、鴻臚寺、太仆寺、苑馬寺,地方上的布政使,按察使,這些都是李兄的職權所在。”
李善長緊皺眉頭,這,這和以前有什麽差別嗎?
不還是壹樣嗎?
折騰了這麽大的動靜,就以為原地踏步嗎?
這是我有病,還是妳有病啊?
李善長疑惑地看著張希孟。
而張希孟卻不願更多解釋了。其實說多了也沒必要,有什麽變化,李善長很快就會體會到了。
為什麽明知道科舉弊端那麽明顯,選拔出來的,也未必都是治國英才,歷朝歷代,甚至是元朝,都不能免俗,壹定要走到科舉這壹步?
道理很簡單,考試出來的,畢竟是經過了努力,付出了辛勞。
貢院考場,有多艱難,不言而喻。
十年寒窗苦讀,又經過了好幾天的生死折磨,吃喝拉撒,皆在那麽小的地方,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未必能做到。
但至少這些科舉出來的人,不會被輕易收買……即便是主考恩師,給了那麽大的好處,這些讀書人,該放棄也會放棄。
就像徐階,花了那麽大心力,提拔張居正,結果等高拱掌權,收拾徐階的時候,張居正依舊無動於衷,選擇了裝傻,甚至給高拱當了狗頭軍師。
當然也別怪張居正,徐階在師父夏言倒黴的時候,只是默默把孫女送給了小閣老的兒子當小妾。
同樣的情況,申時行也坐視老師張居正被神宗開棺鞭屍……
很無情,也很殘酷。
可這就是科舉的師徒,塑料到了極點。
假如換成推薦的,靠著姻親上來的,壹榮俱榮,壹損俱損……又會怎麽樣?
大約這些人就會聚集在太傅司馬懿的周圍,行高平陵之變,謀朝篡位了。
師徒如父子,師徒到底不是父子。
自從唐朝以後,歷代都很少出現能夠廢立天子的權臣,尤其是宋明兩朝……甚至唐朝的宦官能隨便擺布皇帝,行王莽董卓故事,也毫不遲疑。
可是到了明朝,出了那麽多名聲赫赫的大太監,但是卻沒有壹個人能威脅到皇帝的安危?
這問題又出在哪?
隨便搜索壹下,就會發現無數答案。
但是很少有人註意到,經過唐代的發展成熟,到了宋朝,官吏的選拔方式,主要變成了科舉……朝中掌權之官,皆是考出來的。
我堂堂部堂高官,我敬畏妳九千歲不假,我害怕東廠錦衣衛,也沒有錯……但是讓我跟妳造反,做夢去吧!
我是考出來的官,雖然可能受了妳的恩惠,但是和那種需要舍命報答的知遇之恩,完全是兩回事。
甚至誰敢跳出來,威脅皇權,那些平時唯唯諾諾的高官們,會斷然出手,重整乾坤,澄清宇內。
搶壹個從龍之功還是手到擒來,就猶如東林黨在移宮案裏面做得那樣。
說了這麽壹大堆,科舉制最大的好處,也就呼之欲出了,科舉改變了權力的運行規律,能夠保證皇權的穩固。
哪怕群臣聯手欺騙天子,哄騙皇帝,卻也沒有誰想取而代之。
老朱家的皇帝再憋屈,比起孛兒只斤家的前輩,還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的。
這種差別,非是鉆研歷代典章制度的人,不能窺見。
張希孟自然是有這個功力的,稍微有點不同的是,他把這壹套發揚光大了。
從當年進金陵,開科取士起,張希孟就不斷主張擴大科舉人數。
幾百人,幾千人,壹般的考試,商科考試,這些年來,許多衙門的書吏,八成以上,都是通過考試的。
這群人廣泛存在各個衙門之中,平時他們也感慨朝廷不公,命運不好,明明都通過了考試,為什麽不能蟾宮折桂,壹飛沖天?
還在衙門裏,幹著最碎屑的事情,累得頭暈眼花,壹點前途都看不到!
這種日子,多的持續了十來年,少的也有三五年。
如今機會終於來了,他們得到了提拔,紛紛入朝為官,充實各部。
當然了,對於這些人來說,為官的第壹天,他們就得到了來自門下省的公文。
所有官吏,務必嚴格遵守法度,按照朝廷規矩辦事,對於上司的亂命,不但不能接受,還要向禦史臺和門下省檢舉。
總而言之,妳們是大明的官吏,不是某個人的奴仆,秉公做事,壹心為公。
所有官吏,除非瀆職,可以安穩為官,直到七十致仕。
捧著這篇公文,已經在官場歷練了好幾年的人們壹看,頓時了然於心。完全清楚了,這就是針對這壹次鹽務案來的。
部堂高官和下面的屬吏分開,高官不能隨便舉薦部下,下面的人,也沒有必要火中取栗,為人家赴湯蹈火。
壹切都按照規矩辦吧!
變化?
的確從外面看不出太多變化,可是從裏面看,卻是翻天覆地。
中書省的權柄大大衰落,而執掌官吏卷宗考評的門下省,壹躍成為和中書省分庭抗禮的第二衙門,甚至還壓過了禦史臺和五軍都督府。
壹個衙門的重要與否,往往取決於有多少屬官,有多大的權柄……如果光從品級看,大明朝第壹的衙門甚至不是中書省,而是宗正寺。
但是誰又會覺得李貞是百官之首呢?
過去張希孟厲害,自不必說,可真正的門下省,卻是很弱,屬官只有姚廣孝等少數人,最多加上壹個度支局。
根本沒法和中書省相提並論。
甚至連人才濟濟的禦史臺都不如。
可是經此壹役,門下省壹躍成為了跟中書省叫板的強悍衙門,整個朝局,也徹底改寫。
表面上門下省只是管官員,可實際上,門下省的權柄急速擴大……首先,原本掛在翰林院下面的修史文官,自然是歸門下省管。
所以順理成章,張希孟也得到了監修國史的權力。
還有,各部的工作績效,任務目標,主要的努力方向……這些也都要門下省出具建議。
隨後,還需要有人給各部尚書,中書省宰相建言獻策。也就是過去張希孟給朱元璋送木盒子的那個活兒,現在也都歸屬到了門下省。
雖然都說不能壹口吃成個胖子,但門下省做到了,不但吃成了胖子,還吃成了壹個恐怖的猛獸。
虎視眈眈,群臣顫栗!
從上到下,大家夥還都在體會著變化,憂心忡忡……而此時有壹個人,率領著隊伍,懷抱著壹個特殊的酒碗,喜氣洋洋,總算是立下了蓋世之功。藍玉朝著居庸關城墻大吼,“冠軍……是我!我藍玉回來了!快去通報啊!”
他嚷嚷了三遍,竟然沒有反應……藍玉的暴脾氣上來了,要不沖進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