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6章 天中學府
漢祚高門 by 衣冠正倫
2019-5-17 15:14
啟泰三年秋,由大將軍沈維周親自負責督建的洛陽新城已經拔地而起,營建過半。雖然城池內外還有著眾多施工工地,但雄城壯闊姿態已經完全彰顯出來。
除了仍然營造的大城之外,周邊郊野,伊、洛之間,更是農田成片,桑林廣布,較之早年新復之時壹片廢墟荒土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隨著整片河洛大地元氣逐漸恢復,洛陽周邊的山川也漸漸生機充盈起來。尤其是位於洛陽新城南面不遠的伊闕左右香山並西山,在最近這幾天更是迅速變得繁榮起來,遠遠超過了其他地域。
伊闕周邊的興盛,山川景致秀美還在其次,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啟泰元年沈大將軍行臺入洛之後,首先便將早年位於淮南壽春的馨士館並工程院遷移到了這裏,分立於伊水兩側的山嶺之間。
除此之外,尚有諸多民學分布於兩山之間,使得伊闕周邊處處都洋溢著壹股濃厚的學術之風,也因此得到壹個“天中學府”的雅稱。
只是在這天中學府的盛名之下,仍然隱藏著壹絲不和諧,那就是坐落於西山的工程院。工程院的存在,對於馨士館等學府而言,那就是總感覺我們之間混進了壹個怪東西。
馨士館能夠在世道中享有崇高聲譽,這壹點並不奇怪。且不說經義之學本來就是兩漢以來傳承悠久、治家興邦的顯學,單單館中學士便無壹不是南北碩學鴻儒,身載重譽。
而且馨士館最大的優勢便在於包容、全面,或許某壹單純學術方面,仍然達不到壹些經學世家世代傳承的那種精深與高度,但從總體上以及對世道的影響與覆蓋,卻不是那些蝸居鄉土、閉門自守的經學世家能夠企及的。
雖然此世仍然不乏經義深厚的人家以正統自居,看不上馨士館這種龐博雜糅、不乏魚目混珠的學術體系,但對於馨士館的影響力卻不能忽視。
尤其馨士館從壽春轉移到洛陽,又收羅大量經學傳承與典籍之後,整個體系更加龐大,儼然已有經義正源的氣象,反而那些傳承悠久的正統經義學理被逐漸的邊緣化。而這種勢頭,也促使那些保守的經義門戶或主動或被迫加入其中,否則只能被世道所遺棄。
馨士館能得盛譽,還在於壹個海納百川,兼容並包,可是工程院的強勢崛起便有些撩撥時流底線了。
工程院的創建,主要還來自於早前淮南都督府的倡導力推。待到洛陽行臺創建,工程院落址西山之後,來自官方的這種力推則更達到壹個新的高度。
首先在管理構架方面,沈大將軍親自兼領工程院院長。而管理具體事務的則是南北都不乏譽望的丹陽小仙翁葛洪,以散騎常侍而領博士祭酒,單單在職位上便與太學、國子監官長達到了平級。
這種安排令時流有些無法接受,在他們看來,工程院所教授之器理、械論之流,無非生人庶用的技藝小術罷了,怎麽能夠擡到與經綸大道相提並論的境界高度!
雖然也不乏時流於這些道理上多有涉獵,但更多只是壹種興趣愛好和生存需求,在價值高度上並不覺得這些技術能夠達到人倫教化那種高度。
因從宜之便法,以應未有之變故,通萬物之機密,以復三代之綱常。天地偉力,化生萬物,概非無因,人以靈長,承恩受命,自具取物補道之責。達於物理,盡於物力,倫理之余,以力相補,則天地和鳴,永無失序。
葛洪當年於淮南受命主持創建工程院的時候,便撰寫了壹篇《物理賦》。
刨除其中那些牽強附會的神仙玄說,其主旨表達還是非常符合沈大將軍的價值口味,這壹篇賦文本身便避開了從人倫高度去辯證物理價值所在,而是認為人該洞悉天地於萬物中寄存的道理,化用物力,以此作為倫理綱常的補充。
換言之還是應該以倫理教化為主,但若有實在倫理教化不了的執迷不悟之眾,那就需要以物理手段去揍他。
這壹番論調,雖離經典,但卻不悖道理,尤其在胡虜肆虐、王道避走的大環境下,仍然受到了相當壹部分時流的認同。尤其是那些深受亂世之苦的底層民眾們,更是將此奉為壹種至理。
若是單憑經義綱常便能夠將那些禽獸之眾都給說服感化,又何必再仰仗行臺十數萬王師奮戰才能達於王業復興?
這壹篇賦文被截取部分刻碑立於洛陽西山工程院大門內,這也相當程度上化解了時流對於工程院超規格待遇的指摘。
除此之外,工程院的授學也極為廣泛,不僅僅只有器理、械論,醫藥、術數、勘探、水經、陶冶之類,皆在課程之中。
當然這種形式上的褒貶,僅僅只是壹種意義不大的紛爭。單憑這些想要完全扭轉世道長久以來所形成的觀念上的認知偏頗,其實還遠遠不足。惟壹壹個放之古今四海皆準的道理,就是來自利益上的激勵。
賊偷萬家,古今不絕,唯利所驅而已,但也從未占據什麽所謂的意識形態高地。
洛陽行臺針對工程院在利益潛能上的挖掘,那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自啟泰元年便開始舉辦的洛陽華賞宴,便是其中的壹樁手段。
所謂華賞宴,顧名思義,自然就是壹種宴會的名稱,只是這個宴還在其次,重點還在於“華賞”二字。
華為華物,賞為賞鑒,畢陳四方珍器華物,以供南北時流品鑒贊揚。對於經歷過沈氏於江表崛起的江東時流而言,此類風格的宴會並不陌生,如今流通於世道各種奇異珍貨,其中相當壹部分都是由這壹類的宴會上先為時流所知。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啟泰元年,沈大將軍北入洛陽創立行臺,秋後不久便畢集南北時流於洛陽城南西山擺設宴席,向南北時流推介產自天中神都坊的各種物貨,以供這些有意通商的時流揀選物貨種類訂購售賣。
與江東時流所熟悉的物貨展覽所不同的是,除了往年於江表那些流程之外,又增加了壹項新的內容,那就是將工程院引入其中。工程院本身並不負責生產,所展覽的也並非商品,而是各種技術。
第壹屆的華賞宴,老實說舉辦的並不成功,當時河洛本身仍是殘破,尤其洛陽新城不過剛得框架,甚至就連沈大將軍都要暫住軍營中,更不可能有大量空閑屋舍來安頓與會時流,會場布置也都極盡簡陋。
尤其是當時河洛周邊,黃河以北、潼關以西這些地方,雖然也不乏時流人家受到了行臺邀請,但相應參加者卻是寥寥無幾。若非沈氏於江東大勢獨得,有相當壹部分江東時流不遠千裏前來捧場,最終只怕要落得壹個落寞收場。
可就是在這壹年的華賞宴上,洛陽工程院便公布了兩項令時人側目震驚的技術,其中壹項是壹本篇幅不算太長的書冊名為《地數》,另壹項便是紡織中繅絲、絡絲的整套技術並工具。
《地數》簡而言之是壹本介紹勘測礦脈技術的書籍,早在淮南都督府時期,淮南便極為重視對於冶煉的投入,而且接連興起了烏江、洛澗等幾個規模極大的冶鑄基地,江北王師精兵強械,包括在屯墾方面卓有成效,便立基於此。
冶煉行業的興盛以及產能的擴大,自然而然帶動了對原料的需求,單憑民間搜集、戰場繳獲,就算加上對境中原本就存在的礦脈開采,漸漸已經不能滿足。尤其淮南冶鑄中又大量采用煤炭為燃料,這更放大了對新礦藏的需求。
所以過去這些年裏,淮南都督府在礦脈勘探方面也是下足了力氣,不獨檢索古籍搜羅古人在這方面的記載,更是遍訪民間、深入總結各種勘探經驗。在積累了大量理論和實際經驗之後,工程院創立伊始便接受了將之進行歸納總結的任務,最終成果便是這壹本《地數》。
《地數》中所涉尋礦諸多方法,既包括古人所總結的尋找礦苗、伴生、共生、巖表等古法之外,還包括淮南都督府所總結的通過各種植物尋找礦脈的詳細經驗。
洛陽行臺選擇通過工程院將之公布出來,自然不是為了鼓勵民間私采私鑄,更何況尋找礦藏僅僅只是整個冶煉行業最起始的壹道程序,礦產的開采挖掘、冶煉等等,需要壹整套的產業搭配,絕不是憑著區區壹本《地數》便能轟轟烈烈展開。
《地數》的公布,更近乎發放壹種資格,以這些走南闖北的商賈為耳目,更加細致的去搜索山川之間所蘊藏的礦脈寶藏。隨之壹起的還有洛陽行臺壹項政令,那就是凡有上陳礦脈所在則必有重賞,包括對民間私采的檢舉同樣在賞格之內。
這對於那些與會之眾而言無異於壹個惠而不費的利好消息,就算沒有這項任務,他們也要商行四方,如今僅僅只是沿途稍加留心,便有可能獲得高額懸賞,何樂不為。
所以相當壹部分時人都上繳壹份保證金,都選擇購買壹份《地數》隨身攜帶作為指引。如果不繳納保證金,他們就算發現礦藏信息,也是得不到賞金的。這是為了防止有人貪圖獎賞而濫作虛報,以致在查證過程中的無謂消耗。
此後兩年多的時間裏,洛陽行臺收到此壹類的匯報多達上百宗,查實確實有礦存在的地點則有二十余個,大多在江淮之間,能夠即刻開采投產的便有六七處,順便搗毀數十個民間私采私鑄的窩點。雖然因此壹項發放出高達數千萬賞錢,但跟龐大收益相比,也實在是微不足道。
正文卷 1147 河東鄉困
相對於憑著壹本《地數》搜索礦脈多多少少有些碰運氣的味道,那麽各種更先進的紡織技藝的改進便可以說是惠利萬家了。
工程院各種技術的公布,也並非全無門檻,相反的門檻極高。凡有所得,必有付出,沈大將軍壹貫奉行技術階梯下放的原則,壹項新技術的產生,必然伴隨著壹部分因此獲利者。想要成為第壹梯隊的獲利者,那也簡單,就是交錢。
這壹整套紡織技術的改進,既能將原本的生產效率提高數倍,又能將生絲的質量維持在壹個比較穩定的水平。當工程院學徒在密室中將之稍作演示,很多觀看者已經察覺到這當中蘊含的商機之大,尤其很多地方絲絹本來就是可以通行的貨幣,這簡直就是鑄錢的機器啊!
關於技術的交易,洛陽行臺提供了兩種模式,首先規定壹個技術封閉年限為五年,其中壹種方式是直接花錢購買五年專享並享有區域保護,另壹種便是由行臺派遣吏員監督生產,五年內抽取壹定比例的利得。
這兩種方式,第壹種自然對地方上的大豪宗有好處,只要繳納壹定財貨,這五年時間內他們便可以任性擴大生產。而第二種則是對壹些中小人家的保護,他們交不起高昂的技術使用費,但也並沒有徹底斷絕分享新技術紅利的機會,相當於為行臺代加工。
沈哲子大費周章搞出這壹套專利保護,倒也並非僅僅只是單純的貪圖技術短期兌現獲利。他又怎麽會不明白所謂的藏富於民,這種普世得益的新技術越早放及四海,生民越早能夠因此得利。
可問題是,當下這個世道可不是大壹統的盛世之年,而且鄉宗土豪於地方上的把持仍然嚴重,真正技術無門檻的擴散,得益最大的並非尋常生民,而是那些控制人口的割據勢力。與其惠及敵邦,不如先通過有限度的產能擴散來加強自身的實力,五年之後再視情況次第開放。
總之這第壹年的華賞宴雖然整體氛圍不行,但工程院的名頭卻因此而被叫響。本身便具有技術上的領先優勢,再加上洛陽行臺從行政到軍事的雙重保障,由此展現出了龐大的利益前景。
所以盡管時流甚至包括行臺內部都不乏人對工程院仍存不認可,但最起碼場面上已經沒有人再提議要罷黜工程院這不倫不類的存在。而到了第二年的時候,各方風聞雲集者便塞滿河洛,工程院單單售賣技術壹項便獲利巨億,甚至超過相當壹部分行臺下屬產業全年營收。
啟泰三年秋日,又到了將要舉辦華賞宴的時節。這已經到了第三個年頭,甚至已經無需再作造勢,隨著日期漸近,大量四方時流已經各攜資財重貨畢集於河洛之間。
又過去了三個年頭,河洛風貌可謂日新月異,時至今日,雖然不能說已經恢復盛世舊態,但也已經很少能夠再見到戰亂所帶來的滿目瘡痍姿態。尤其那拔地而起、較之中朝舊年更加宏大的洛陽新城,更是極大程度扣動時人心弦。
常在河洛之間遊走的人對於變化的接受是循序漸進,感觸尚不深刻。
可是有許多受限於自身境遇或道途遙遠的人不能常作走動,河洛之間這種日新月異的變化給他們帶來的沖擊之大,久久難以消化,尤其有著他們各自鄉土或壹潭死水、或戰亂不斷的對照,那種鮮明的落差更是讓人有些無從接受。
應該說,就算是不計算基於華賞宴而產生的其他利好,單單借由這個機會讓四方生民得以望見整個河洛地區的元氣恢復,對於洛陽行臺而言,就是壹個相當利好的舉措。
目下的洛陽新城,格局雖然極為宏大,但其中泰半眼下都還是無用。
雖然整個河洛地區單從人口密度而言,已經超過了江東許多地方,但是各種配套卻仍還遠遠不足,因此也就不能指望在短期內將洛陽城創建成建康城那種龐大體量的大城邑,單單壹點,糧食供應就滿足不了那麽大規模人口的聚居消耗。
眼下的洛陽新城,格局上是分作八十壹坊,業已建成的已經有三十多個坊區,但是包括駐軍與勞役在內,不過堪堪只填滿了將近二十個坊區。而其他河洛地區的生民,主要還是分散於各處或耕桑屯墾、或勞役做工。
但這在當下而言,已經算是了不起的成就,要知道就算是盛唐的時候,長安城仍有相當壹部分坊區都是處於荒廢狀態,真正頂級繁華的,也只局限在有限的坊區內。
也正因如此,就算四方遊人集結再多,眼下的洛陽城都有充足的容納量。行臺也是非常鼓勵外來人口定居洛陽,在入籍方面幾乎不作什麽限制,許多坊區的房屋買賣價格也不過只是略取工價,甚至無償贈與。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行臺在這方面的收入就甚微,除了那些低價坊區之外,位於洛水兩岸的坊區則價格陡翻數倍乃至十數倍,甚至出現了競價的現象。
而這壹片地帶,也是眼下的洛陽城最繁華所在,洛水穿城而過,活水幽林,庭下可望。既然對生活環境有更高要求,那麽自然也要付出相應代價。當然,願意選擇洛水兩岸坊區居住的,自然也不會是尋常寒丁庶卒。
眼下的洛陽城,並沒有太過嚴格的城防禁令,遊人可以乘坐舟舫直接沿洛水入城,而這也的確成了時下風行壹種快速遊覽城池全貌的方式。洛水上常有畫舫遊船往來穿行,眼望兩岸竹林桑園之外鱗次櫛比的樓閣屋宇,另有壹番奇致體驗。
“王師入洛不過微年,但洛上所積創建卻已經遠超人所能料。南人多盛贊沈大將軍治世大才,未曾見時,只道陋土難生國士,南人折於勢位,所言不可輕信。但只有身在此中,長睹河洛興復盛態,才知此言確是不虛啊!”
壹艘不算太大、外觀頗有樸素的遊船上,有兩名中年人對面而坐,船首與船尾各立十幾名壯仆隨員,其中壹個中年人指著兩岸風光侃侃而談道,神態間多有感慨之色。
另壹名中年人似乎是新到洛陽,也是頻頻的左顧右盼,眼眸中滿是兩岸風物,多有驚奇之態。
“其實世兄也早該入洛壹觀,才能免於被鄉土紛擾遮蔽識見啊!甚至學我壹般,直入洛中擇宅短居,也能得以會見時流,稍略世勢姿態。”
先發聲那中年人壹邊笑語勸說,然後提起酒壺淺斟半杯。船上難免顛簸,但那竹制的酒器打造也巧妙,杯緣內攏、下腹脹大,杯底則齒合扣咬在托盤上,酒水裏再灑上幾瓣菊花,就算遇到風浪顛簸,也不會傾灑出來,飲酒時把住酒杯稍作擰動便可擡起。
後壹名中年人聽到這話後便驀地嘆息壹聲,說道:“洛邑雖好,終非吾鄉啊!去年石逆北躥平陽,時時伺望想要寇我鄉土,諸多憂悵在懷,我也實在難如敬原妳這般從容啊!今次入洛,還是困於賊迫,不得不行。”
對話這兩人,俱為河東人士,前者名為房望,後者名為薛濤。房望去年便入洛經營,今次專程出城去迎接初抵此境的薛濤。
聽到薛濤這般感慨,房望壹時間也是默然。其實若真論鄉資深淺,他家是遠遠不及河東薛氏。
薛氏族居河、汾夾角,本就坐擁地利,兼之族裔眾多,結寨自保,最盛之時蔭眾將近十萬之數,無論漢趙劉氏又或羯胡石勒都不敢予以小覷而輕作挑釁。而他們河東房氏,往年也是依附薛氏才得保全的壹家。
永嘉及後幾十年的時間,河東混亂中自有秩序,老實說對於所謂的王師入洛其實並不算太敏感,甚至不乏人根本就理不清楚王業南行、何以瑯琊王壹系得繼晉祚,也就沒有那種歡呼雀躍、南迎王統的迫切心情,甚至對於南人沈維周所統率的所謂北伐王師隱隱還有提防。
所以在王師入洛的最初,河東群眾對此態度多有冷淡,談不上敵對,但也不會主動去溝通。即便有什麽交流聯絡,大多流於淺表的敷衍,或者單純只是貪圖來自南面的物助,維系壹些商貿往來。
轉機還是發生在去年年初,關中突然瘟疫橫行,病死者眾多,大量流人向東湧來,時勢上引發最大的變數就是於潼關外和王師對峙的石趙石生所部崩潰,渡河北逃,不獨將疫病帶到了河東,沿途也擊破擄掠諸多河東境中小規模的鄉豪塢壁,壹直流竄到了平陽。
瘟疫與兵災雙重的壓迫,令得割據汾陰的薛氏也不敢稍動。許多依附其家的鄉宗受損良多,河東房氏便在此中。天災並人禍,他們也無從埋怨薛氏不救,只是再想安穩立於鄉土已是不能,因此相當壹部分便順勢入洛。
原本房望等河東鄉眾窮途來投,心內不乏惶恐,可是真正安居下來之後才漸漸感覺到此境生活較之河東實在要好得多。
本身他們便不如薛氏勢大能夠自立壹方,身在鄉土和如今在洛陽,不過是換了壹個依附對象,而無論從哪壹方面而言,洛陽行臺都要比汾陰薛氏壹介土豪強大得多。
今年鄉土再受危困,甚至就連薛濤這個薛氏族長都動身入洛尋求解困之法,可知鄉土形勢之不妙。縱然此前對薛氏不乏怨念,但也總是鄉情難棄,房望也想盡力幫上壹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