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破竹（十壹）

　　他們在砍樹，這既是命令也是他們的自願。
　　當然，現在還是能夠掙到錢的。
　　這些人的眼睛裏帶著興奮的神色，滿滿的都是激動和竊喜，他們在開心，開心有些人沒有跟他們搶這個生意。
　　是的，在這些人看來，這壹次的征調徭役其實更像是壹個生意，而且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砍下來的樹木可以當柴火燒，冬日就不必再去購買柴火了。
　　這個時代的柴火價格是很貴的。
　　剩下的壹些，用不完的柴火可以儲存起來，也可以拿去販賣。
　　之前征調他們的時候，朝廷便已經說過了，這些樹木、柴火並不限制他們砍伐。
　　……
　　某處山坳中。
　　王翦看著面前的火炮，臉上帶著些許茫然，他下意識的摸向自己的腰間，可此時的腰間卻什麽都沒有。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好半天才緩過神來，看著面前的東西說道：“這玩意兒，候生他們那些那家夥真的弄出來了啊？”
　　是的。
　　王翦是知道盧生以及候生、和那些「方士」，如今可以稱作「化學家」的人在研究這個東西，或者說這個規則的。
　　這是百家宮放在明面上的秘密。
　　只是王翦沒有想到，第壹代的火器竟然已經制造了出來。
　　他第壹反應是如此的迷茫，幾乎是轉瞬間他就是反應了過來，看著不遠處的盧生、以及楊天翼說道：“此物的威力，與化學家們預設的有幾分差距？”
　　盧生聽明白了王翦的意思，也沒有隱瞞，直接說道：“與當初老師猜測的威力相差仿佛，大概是極其接近的。”
　　說完之後，他與楊天翼壹同有些擔憂的看著王翦的神色和反應。
　　這對於王翦來說應當不是壹個好消息。
　　因為火器的威力越大，攻打百越的速度就越快，危險就越小，王翦想要戰死沙場的目的就越小。
　　然而王翦的神色卻沒有絲毫的變化，不，或者說有變化，只是滿心滿臉的都是笑容和興奮的神色。
　　他激動地說道：“如此說來，此次攻打百越的速度，大抵上會很快了？”
　　楊天翼已經有些反應過來了，他還未曾說話，身旁的盧生便詢問道：“王老將軍，您為何會這般興奮呢？若是有些不舒服，您大可以說出來的。”
　　王翦也是壹臉茫然，像是更懵了：“為何老夫會不開心？不舒服？”
　　此時，楊天翼幽幽的嘆了口氣說道：“是我們小人之心了。”
　　他的眼神看著王翦，神色十分誠懇：“王老將軍此次攻打百越的速度會很快，但戰爭卻並不會那麽迅速的結束。”
　　楊天翼為王翦解釋道：“因為我們需要拉長戰線，如此才能夠獲得更多的利益。”
　　“我們需要在壹定的時間內修建出來城池，天海城事我們占據南方的壹個據點。”
　　“南方還有壹些土地，那些土地上有著熟透了的稻谷、有著令我們羨慕的、渴望的、適合稻谷生長的氣候。”
　　“戰爭並不是將他們打殘了之後我們就可以離開了，而是要將他們變成自己的敵人，變成我們的朋友，這樣才是戰爭最後的目的。”
　　他的聲音中帶著冷酷：“無論是今日之戰爭，亦或者是未來之戰爭，都是如此。”
　　“我們要將世界上其他人的脊梁骨給敲打斷裂，唯有將他們的脊梁骨給敲打斷裂，我們才能夠獲得更多的利益、更多的土地、以及更多的擁護者。”
　　楊天翼顯然是壹位主戰派，他的聲音冷酷而又無情，即便如今大秦還未曾發動對未來的戰爭，他的心中也已經有了戰爭的雛形。
　　這是壹位在二世皇帝、甚至三世皇帝時期，都是中流砥柱、國之柱臣的壹位著名的、瘋狂的主戰派。
　　也是在世界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壹筆的戰爭瘋子。
　　後世中有許多關於楊天翼的書籍、電影、電視劇、甚至是二次創作，這些創作全都在重點的突出壹個點，戰爭與瘋狂。
　　即便大秦皇室壹直沒有斷絕，大秦也是壹直在延續也是壹樣。
　　很少有人知道，這位著名的戰爭狂人其實是壹位典型的文官性質的官員。
　　或許是因為大秦此時還未曾把文武分的那麽清楚的原因吧？
　　王翦看著楊天翼，從他的身上就好像是看到了年輕的、驕傲的自己，臉上不由自主的帶上了幾分滿意：“不錯，不錯。”
　　“年輕人嘛，就該這麽有誌氣！”
　　他滿懷笑意的說道：“此次我已經答應了陳小子，那便是聽妳的！”
　　“說說吧，陳小子是怎麽安排的？”
　　楊天翼看著王翦，方才臉上的狂傲盡然消失，只剩下了些許的謙虛謹慎。
　　“王老將軍，陳丞相所說便是兩快壹慢。”
　　“攻城快、建城快；改造慢。”
　　“令東越那裏的壹部分可以接受大秦的人，逐漸的接受大秦，變成大秦的百姓，尊奉我們的皇帝為神靈。”
　　“這是對於蠻夷的最好解決辦法。”
　　他輕聲說道：“陳丞相還說，此時要破山立廟。”
　　“如今天下壹統，但南方的某些地方還是在尊奉壹些故地的神靈。”
　　“若是這些神靈的尊奉是好的、能夠帶來正向結果的，陛下以及朝廷也不在意，但他們尊奉的只是邪魔外道而已。”
　　“所以陳丞相要破山立廟。”
　　“將那些邪祟淫祀全然打碎，讓大秦天下尊奉的神靈全然都是被陛下、被大秦給赦封的！”
　　聽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話，王翦的神色中帶著些許的驚訝。
　　他沒有想到陳珂竟然如此大膽，但他依舊是開心的撫掌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王翦猛地站了起來：“此事交給老夫！”
　　他扭過頭，看向楊天翼：“妳只需說，何日開戰！”
　　“老夫會用最短的時間，拿下東越之地！”
　　楊天翼也是站在那裏，神情中帶著些許思索，腦海中則是在不斷地計算著什麽。
　　片刻後，他開口說道：“王老將軍，按照如今的速度，十日之後，冬日之前，便是能夠開戰！”
　　“若老將軍能夠半個月拿下東越之地，那麽我們便能夠在寒冬來臨之前，完成第壹步、也是最重要的壹步規劃！”
　　王翦什麽都沒有詢問，只是點頭說道：“好！”
　　他扭頭翻身上馬，坐在馬背上神情悠然自得：“老夫在城外，等妳的消息！”
　　說完之後，雙腿壹夾馬背，帶著那匹馬兒迅速的朝著遠方急速行走！
　　留在原地的楊天翼抹了壹把臉，語氣中帶著調侃兒的說道：“咱們的這位武成候啊，頗有當年的年輕風範。”
　　盧生聳了聳肩膀：“妳們兩個弄這些個事情，反正跟我沒有關系。”
　　他伸了個懶腰：“我來只是為了運送這火器的時候不出現問題，左右這幾日歇的也是夠了，明天我就要開始閉關研究了。”
　　“沒事兒別找我哈。”
　　說完，盧生也是扭頭朝著山洞走去，這山洞早已經是被改造成了適合居住的地方，已經不算潮濕。
　　這次，真的只剩下了楊天翼壹個人。
　　他摸了摸鼻子：“本官就那麽不受待見？”
　　嘆了口氣後，也朝著遠處走去了。
　　……
　　鹹陽城，制造署
　　大批大批的石灰從鹹陽城出發，朝著並不算遠的三川郡而去，準確的說並不是三川郡，而是中牟縣。
　　所有看到這壹幕的人都在興奮和激動。
　　這是想要做什麽？
　　其中，尤其以申屠醒悟、翟昔兩個人最為激動。
　　當初的壹行人各自去了不同的行業，不同的地方，僅有他們兩個對自己的判斷很相信，絕對沒有任何懷疑的來到了中牟縣。
　　本來再等了四個月之後，他們甚至有些心虛的懷疑是否是自己太過於自信判斷錯了，正準備再等壹等，等不到就撤離的時候，就收到了這個消息。
　　翟昔當晚便大醉壹場，滿身的興奮。
　　他的消息來源還是比較準確的，知道從鹹陽城源源不斷的運送出來的是壹種名為「石灰」的東西，這種東西與水、泥沙混合後，會成為壹種新的材料。
　　這種材料是修路所用。
　　此時，馬上要處於戰爭狀態的大秦為何要往三川郡、也就是中牟運輸這麽多的石灰？
　　目的當然是為了修路！
　　他以往的準備已經有了苗頭，甚至馬上要開花結果！
　　這怎麽能夠讓翟昔不興奮呢？
　　同壹個夜晚，大醉的不僅僅是翟昔，還有申屠醒悟，甚至還有三川郡郡守石懸尼。
　　他滿臉都是熱淚，心中帶著無盡的快意。
　　因為他終於等到了這壹天！
　　陳丞相要出手拯救中牟了，而且壹出手便是大動作！
　　他看著手中的堪輿圖，不斷地在心中推延著，陳珂到底會有什麽大動作？
　　而此時，制造了這壹切風波的陳珂，正坐在自己的府邸中，躺在搖椅裏，吹拂著晚秋的風，不斷地在腦海中勾勒著屬於自己的思緒。
　　中牟是他的故鄉，這是不可否定的事實。
　　所以他壹定是要將中牟改造成壹個宏偉的地方，這個地方壹定是要能夠經歷千年風波而不改的。
　　陳珂半瞇著眼睛，仔細的思索著。
　　鹹陽城是政治中心、未來的天海城、以及沿海的幾個城市會是經濟中心。
　　中牟位居中原地帶，他想要發展起來很簡單，但想要在未來的千年風波中屹立不倒，那麽他必定是要發展壹些因地制宜的東西。
　　陳珂半瞇著眼睛。
　　他的心中已經有了頭緒。
　　既然沒有辦法單獨發展，那麽為何不發展出來壹個巨無霸模樣的四不像？
　　位居中原的中牟本就是中原的中原，所以可以發展成半個政治中心、半個經濟中心以及整個的交通中心、文化中心。
　　尤其是半個政治中心。
　　陳珂心中非常清晰地知道，政治決定了經濟和文化。
　　只要有足夠的政治理由，別說是中牟了，就算是壹些貧瘠的地方，也能夠壹躍成為經濟中心、文化中心。
　　怎麽做？
　　太簡單了！
　　陳珂輕笑壹聲。
　　如今正處於風口浪尖中，百家宮的架構需要進壹步的分割、制造署的格局也是需要分裂。
　　將百家宮的壹部分職能與制造署的壹部分職能割裂出來，然後合並成為「大秦研究機構」，機構的等級與九卿的等級並列。
　　鹹陽城中設立「鹹陽大學」以及「鹹陽研究院」、中牟設立「中州大學」以及「中州研究院」、蓬萊洲設立「蓬萊大學」以及「蓬萊研究院」、天海設立「天海大學」以及「天海研究院」。
　　用盡壹切的政治力量，將這四所大學打造成大秦最重要的四所學院！將四所研究機構設立成為最重要的四所研究機構！
　　之後，繼續在鹹陽、中牟、蓬萊洲、天海、設立大學，以他們為中心朝著周圍開始輻射！
　　這就是四個文化、教育、研究、發明圈！
　　且十分恰好，壹個在中原，壹個在東方、壹個在西方、壹個在南方。
　　等到北海、天山兩個州的發展提上了日程，就可以在薊城處設立新的大學以及研究機構。
　　如此壹來東西南北中各自有各自的文化教育中心，但此時越來越大的影響圈會造成壹個問題，他們都需要溝通。
　　此時，已經修建了四通八達的、通往大秦每個地方馳道的「中牟」，就成了這五個圈的最中心！
　　交通中心確保了此地的文化、研究中心、研究、文化中心確保了此地的戰略地位、而這些共同讓中牟此地成為了半個政治中心。
　　當然，這並不保險。
　　畢竟原本的歷史上，汴京、神都、也是經常當首都，但最後也淪落的壹片唏噓。
　　陳珂微微壹笑，他的嘴角綻放開來壹個艷麗的笑容。
　　這個笑容很有攻擊性，與他這些日子以來表現的並不壹樣。
　　如果陳珂現在死了，這些當然不壹定保險。
　　但問題是陳珂還活著，未來可能還能夠歷經壹兩個皇帝的朝代，成為三朝、甚至四朝元老，這足夠他繼續做壹些事情了。
　　不缺政策不缺人、不缺交通不缺文化不缺研究。
　　這樣的地方還能衰落的話，那陳珂是真的沒辦法了。
　　……
　　九月十五日，深秋
　　會稽郡
　　王翦坐在郡守府中，神色中帶著焦急：“我說楊小子啊，咱們什麽時候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