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壹十八章：陳珂殺心、新晉豪貴

　　壹道清脆的聲音響起，隨機壹個人影走了過來。
　　來人身上穿著青衫，看起來秀麗，身上的氣質像極了讀書人。
　　余缺、田承、魏新三人對視壹眼，看著來人心裏都有點莫名的驚訝。
　　這不是最近這幾日城內轟轟烈烈，十分有名的人麽？
　　緣何與他們三個人打招呼？
　　難不成是認識他們不成？
　　三個人中田承習慣了這些人際往來，當即笑著開口：“原來是樊令長，我等三人在此處看看月、等壹等這宴會開始。”
　　“不知樊令長如何也在此處？”
　　近些日子蓬萊洲出版署已經成立，可出人意料的是，樊牧野並沒有擔任出版署的掌令。
　　出版署的掌令是空缺的。
　　他的位置是壹個莫名的「令長」的位置，這個令長是個什麽官職，眾人暫時還不得而知。
　　只是現在出版署的負責人卻依舊是這「樊牧野」。
　　州出版署的「掌令」原則上是只比「州總督」低半個階級，與郡的「郡守」是壹個級別。
　　因此在這宴會上，眾人對樊牧野也是較為尊重。
　　不清不白，不分不明就能夠掌控壹個「署」的人，他能是普通人麽？
　　再者說，近些日子那「出版署」招人，且沒有那麽多的考核，誰不想讓自己的子嗣進去呢？
　　只要進去了，總有辦法的嘛。
　　因此，樊牧野在這宴會上，不僅僅是受人尊重，且是受人捧的。
　　這樣子的人此時出現在這樣子的角落，這本就是壹個不尋常的事情。
　　誰曾想到樊牧野聽了這話，嘴角咧開了笑容。
　　他笑著說道：“您這話說的，您貴為膠東郡的郡守，不也是在這？”
　　樊牧野擡起頭，看著那天空上的些許霧靄：“這天啊，依舊是這麽清澈，只是天空下總有人想要剝奪這壹份澄清。”
　　田承也沒說什麽，這地方又不是他的，他總不能讓別人不能站在這。
　　那他的威風也太大了。
　　“是麽？”
　　余缺倒是這麽不痛不癢的說了壹句。
　　他笑著說道：“我還以為，樊令長是喜歡那些吹捧、追捧的呢，不然怎麽會壹直在那？”
　　樊牧野靠在墻壁上，笑著說道：“這話說的，難不成我還能殺了他們不成？”
　　“這花花轎子人人擡，誰願意脫離這些呢？”
　　他指著遠處的人，似像是指著遠處的那壹片喧囂。
　　“那是壹片迷霧，也是壹片蛛網，除卻妳們這些天生就是貴胄的人，誰能逃得開呢？”
　　樊牧野的臉頰上，笑容逐漸的淡去。
　　他是那麽喜歡笑的人麽？
　　不是的。
　　他也不喜歡笑著，但即便臉都笑僵了，他也得笑著啊。
　　這是養了這麽多年的習慣了。
　　魏新吊兒郎當，狀似無意的說了壹句：“尋求權力的人，會在權力的蛛網中迷失自己。”
　　“這是正常的。”
　　“樊令長莫要如同這蒼天之下的茫茫眾生、蕓蕓螻蟻壹般就好。”
　　他直起來了身子，下巴微微壹擡，指著遠處：“走吧，宴會要開始了。”
　　此次的宴會在總督府中，顯得不是那麽的肅穆。
　　倒像是壹次簡簡單單的、朋友、同僚間的聚會罷了。
　　但這宴會上的任何壹個人都知道，絕對不只是如此。
　　蓬萊洲中已經是傳的風風雨雨了，所有人都知道，蓬萊洲的總督要在近日前往鹹陽城去了。
　　雖然此去壹定還會回來，但這可是他們這些人再次接近皇帝的唯壹渠道了。
　　誰都不知道，這位皇帝身邊的寵臣，天下聞名的總督陳珂，會在皇帝面前說什麽、做什麽。
　　壹路往舉行宴會的院落走去，總督府大的要命。
　　四處都是張燈結彩的，看起來十分的喜慶，甚至讓人恍惚之間覺著這是「夕日」的氛圍了。
　　壹股股花香飄蕩在半空中，縈繞在眾人的心頭。
　　伴隨著這如同寒雪壹般冷冽花香的，是另外壹股十分香烈的味道。
　　魏新抽了抽鼻子，眼睛中帶著驚喜。
　　“這……這竟然是香料的味道？”
　　“可為何覺著這其中夾雜著些許肉香？”
　　說到這裏，魏新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
　　“難道陳總督此次的宴會上，不是往日慣例的飯食，而是他發明出來的新式菜肴？”
　　關於陳珂的新式菜肴，幾乎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但成了皇帝外，暫時還沒有人能夠嘗到這飯食的味道。
　　思及至此，魏新方才還興奮地血液有些凝固了起來：“若真的是新式菜肴，我們吃還是不吃？”
　　他扭過頭，看著神色壹直很冷靜的田承。
　　“這菜肴可只有陛下吃過，咱們吃了是什麽意思？但若是不吃，又是什麽意思？”
　　余缺看著魏新突然轉不過來的腦子，有些恨鐵不成鋼。
　　“妳覺著總督是那種人？”
　　“既然總督敢在這裏宴請我們，自然是與陛下請示過了，並且有了其他的想法。”
　　“否則，怎麽可能會在此時拿出來？”
　　魏新提著的心這才是放下來，他有些抱怨：“還不是咱們的田郡守，非說什麽蓬萊洲、臨淄郡都有改革，「郡丞」需要負責的事情變多了。”
　　“不能所有的事情都交到他這個「郡守」手中。”
　　“否則我怎麽可能是累的現在腦子都不轉了？”
　　他有些狐疑的看著田承說道：“我覺著，妳這個人就是不安好心，想把政務分給我壹點，妳就可以偷懶了。”
　　田承目視前方，壹臉正氣：“怎麽可能呢？”
　　他嚴肅的說道：“魏候難道覺著我是這種人？”
　　田承搖頭嘆氣：“唉，真的是可惜啊。”
　　“我在魏候心中，竟然是這種人。”
　　說著，就大步上前，往前走去了，仔細看的話還能夠從他的身影中看到兩分落荒而逃的感覺。
　　魏新嗤笑壹聲，與余缺對視壹眼，而後便是追了上去。
　　……
　　攜方院中
　　陳珂坐在最前方，他的左邊坐著扶蘇。
　　下方坐著眾多蓬萊洲的官員，這壹次的官員算是壹次高級官員的宴會，所以壹些低壹點的官員，都沒有資格參與。
　　下方從左開始，分別是蓬萊洲州軍總督王賁、副總督李信、臨淄郡郡守霍實、瑯琊郡郡守姜若昂、膠東郡郡守田承、魏候兼膠東郡郡丞魏新、趙侯兼膠東郡郡丞余缺。
　　而從右開始則是蓬萊洲市物署掌令管拙、蓬萊洲出版署暫任令長的「樊牧野」、三郡的通判、三郡其余的郡丞、郡尉。
　　眾人坐落在那裏，臉上的神情沒有分毫的變化，像是看不出來這座位其中暗藏的玄機壹樣。
　　陳珂壹身正式的官服坐在那裏，扶蘇此時身上穿著的也是正兒八經的公子服，十分隆重。
　　隨著院落外壹陣陣鼓聲以及那若有似無香氣的飄蕩，陳珂站起了身子。
　　他端著酒杯，此時他的手中酒杯已經換成了瓷杯，顯得晶瑩剔透。
　　眾人也方才看到看到面前的瓷杯壹樣。
　　其余的人心中都沒有波瀾，唯獨樊牧野壹眼就看到了這「瓷器」中蘊含的意味。
　　制造署的那群人終於研究出來能夠供給官員、以及壹些豪貴們使用的瓷器了。
　　這對於他來說也是壹件好事。
　　因為「蓬萊洲第壹印刷署」或許真的能夠從出版署中獨立出來了。
　　他所求的不就是這個麽？
　　或者說，他求得是「印刷署」從朝廷、官方機構中獨立出來的那壹天，可以交給他們這些商賈的那壹天！
　　出版署的掌令，他沒有這個資格擔任，也不想擔任。
　　但……
　　印刷署的令長，他總有資格擔任吧？
　　陳珂的話在這院落中激蕩著，像極了碗中的水壹樣，不斷地波瀾著。
　　“諸位，今日我等匯聚再次，是為了慶祝蓬萊洲這壹年的改變。”
　　他環視著周圍，輕聲道感慨道：“自我來到這蓬萊洲，與諸位壹同精誠合作，蓬萊洲才有了如今的模樣。”
　　“我應當敬大家壹杯！”
　　陳珂端起來酒杯，壹飲而盡。
　　其余眾人紛紛言道：“總督太過謙遜了，如何能夠讓總督敬我們呢？”
　　於是將杯中酒壹飲而盡。
　　陳珂環視著周圍，看著那站在院落中的眾人，仿若什麽都沒有看到，又仿佛什麽都看到了。
　　“這壹年來，我們的所作所為已經得到了黔首們、百姓們的認可。”
　　“如今的蓬萊洲卻還只是「百廢俱興」。”
　　“明年，希望諸位依舊能夠跟著我壹同，為民造福。”
　　他再次端起來酒杯，壹飲而盡。
　　其余眾人同理如此，但心中卻都是「咯噔」壹聲。
　　上官的話能夠正著聽麽？
　　當然是不可以的！
　　上官說希望明年能夠壹同，那就是說明年壹定會有人落馬！
　　甚至可能都到不了明年，今年都有可能！
　　在壹片恐懼中，眾人將這杯中的酒飲盡了。
　　陳珂坐在那裏，兩杯酒就讓他有些飄飄然了，他飲的酒可不是大秦原本的酒，而是「白酒」。
　　真正的白酒。
　　多日前，他拿出來的，度數不低的那種酒。
　　他望著眾人：“諸位啊，都說壹下自己今年的工作吧。”
　　陳珂的聲音落下，場中的氣氛瞬間凍結。
　　“也讓本督聽壹聽，妳們這將近壹年了，都做了什麽。”
　　他的語氣中充斥著笑容，但眼睛中卻只是些許的漠然的冷峻。
　　眾人對視壹眼，唯獨壹個人站了起來，不緊不慢。
　　正是扶蘇。
　　扶蘇微微壹笑，眾人卻不會以為他是怎麽了，都猜測到這是給自己打壹個樣，告訴自己應當說什麽。
　　他清朗的聲音回蕩在院落中。
　　方才的管弦絲竹聲具都是消失了，只剩下了扶蘇清俊的聲音回蕩在院落裏，訴說著蓬萊洲這壹年的變化。
　　而扶蘇之後，便是臨淄郡等人。
　　這個順序，是按照之前的作為排列的，由大官職到小官職。
　　……
　　月上中天，宴會上的人背後的冷汗已經是掉落了不知道多少了。
　　最後壹個人的匯報終於說完了。
　　陳珂笑了笑，看著這依舊緊張的眾人：“不必擔憂，我又不是什麽大惡人。”
　　“難道我還會殺了妳們不成？”
　　他緩緩地說道：“只是這半年，妳們做的的確不行。”
　　陳珂看著眾人，不怒自威：“妳們不能全然依靠我。”
　　“必須找出來自己的出路。”
　　他看著田承說道：“齊候，妳必須找到膠東郡的特產，或者說膠東郡發展的方向。”
　　“否則豈不是成了臨淄郡的附庸？”
　　陳珂的語氣中帶著諄諄教誨，也帶著冷酷無情。
　　地區的發展、經濟的推動，如何是能夠輕松而言的？
　　必須是如同疾風驟雨壹般冷酷！
　　田承低頭受教。
　　陳珂緩和了些語氣：“若有不懂得，可以問。”
　　“其余人也是。”
　　“莫要將現在的大好局面葬送了。”
　　“不要亂搞、不要瞎搞、要有把握的去做，我們的底線就是讓黔首們過上更好的日子。”
　　“面對那些豪貴，妳何必害怕呢？”
　　陳珂開了句玩笑說道：“妳們問問牧野兄，我陳珂的刀能不能砍了他這個新晉的大豪貴滿門？”
　　話是開玩笑，但其中有沒有開玩笑的意味，就不知道了。
　　而樊牧野迅速的接了這句話，同樣笑著說道：“陳總督的刀自然是快的，不過我這算什麽大豪貴？”
　　他指著遠處的姜若昂說道：“這姜郡守的姜家，才算是大貴族嘛。”
　　看起來像是禍水東引，被引了禍水的姜若昂大笑著。
　　自從家仇得報，他就壹直是這壹副胖乎乎的、看著十分和藹的樣子，眾人都要忘記他從前的樣子了。
　　“我姜家算不算豪貴我不知道。”
　　“但若陳總督想斬了我們滿門，我們沒有半點還手余地，也不會反抗。”
　　姜若昂伸著脖子，嘻嘻哈哈的說道：“我可從來沒有做過違背秦律的事情啊！”
　　眾人嘻嘻哈哈的，這句話也就算是過去了。
　　但卻都記載了自己的心裏，畢竟陳總督怎麽可能突然說壹句沒用的話？
　　樊牧野的心中冷汗連連。
　　他的心方才有些許松動，想要借助這次招攬「出版署」或者說未來「蓬萊洲第壹印刷署」的機會，為樊家、為自己爭取寫利益。
　　這位總督就直接警告了自己……
　　或許別人看不出來，但他這個親身經歷的人，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其中的威脅？
　　方才那壹瞬間，陳總督是真的有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