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9章 虛晃壹招

　涿縣，太守府。∏菠ξ蘿ξ小∏說
　　火塘裏的木柴燒得正旺，發出呼呼的聲響，不時有火星爆發，搖晃的火焰照亮了劉和的眼睛，也烘得他臉龐發燙，眼中似乎有烈焰升騰。
　　劉和喘了壹口粗氣，將杯中酒壹飲而盡，又伸手去取酒壺，卻被田疇攔住了。
　　“公衡，大戰在即，不可多飲。”
　　“再喝壹杯。”劉和推開田疇的手，又指指自己的心口。“妳放心，我不會誤事，什麽事都可以耽誤，這件事不會耽誤。承蒙諸君顧念先父，助我壹臂之力，讓我有機會報仇，我感激不盡。來，子泰，喝了這杯酒，算我提前謝妳大恩。”
　　劉和將田疇的酒杯添滿，又將酒杯塞到田疇手中。田疇不肯喝，劉和堅持相勸。“子泰，我答應妳的，殺了公孫瓚就離開幽州，絕不再惹麻煩。此生也許都沒有機會見面，這杯酒，妳必須喝。”
　　田疇無奈。他知道劉和不願離開幽州，借酒使氣。“公衡，最後壹杯？”
　　“最後壹杯。”劉和用力地點點頭，有些發紅的眼睛盯著田疇。田疇舉起酒杯，壹飲而盡，將杯底亮給劉和看，然後將酒杯反過來放在案上，表示決不再飲。劉和眉毛挑了挑，輕哼壹聲，壹仰脖子，將杯中酒喝盡，隨手將酒杯扔進了火塘。漆杯在火焰的舔噬下迅速發黑變形，然後燃燒起來，散發出刺鼻的味道。
　　田疇眼神縮了縮。劉和的態度很決絕，這幾乎就是斷交的意思了。
　　劉和斜睨著田疇，眼中閃爍著瘋狂。
　　田疇很快就恢復了從容。他站了起來。“公衡，睡壹會兒吧，昨天會有壹場惡戰，養精蓄銳很重要。”
　　劉和點點頭。“妳先休息吧，我再想壹想，以防遺漏。”
　　田疇沒有再說起什麽，起身出了門，徑回客舍。劉和壹個人坐在堂上，他看著火塘中已經成灰燼的漆杯，再看看田疇反扣在案上的漆杯，冷笑壹聲，拔出腰間戰刀，將漆杯挑起，也扔進了火塘裏。
　　他本想奪取幽州自立，萬萬沒想到幽州世家會逼他報仇之後離開幽州，這讓他有壹種被背叛的憤怒。既然幽州世家都擔心他和袁譚的關系，那朝廷就不擔心嗎？去長安有什麽意思，不如鐵了心追隨袁譚，也許能博個前程。
　　大不了我不親自奪幽州，這不算違背誓言了吧？
　　張郃、顏良已經潛到良鄉附近，明日壹戰，他們將是勝負手。不過計劃要稍微變化壹下，先讓幽州世家和公孫瓚惡戰壹場再說。
　　劉和想了想，叫來衛士王嶺，仔細打量了他壹番。“家裏還有什麽人？”
　　王嶺知道明天會有大戰，卻壹點也不緊張，拱手道：“府君不用擔心，我已經安頓好了，留了錢糧，就算我戰死了，他們也能生活。若非老使君，我早就成餓飲殍了，能有機會為老使君報仇，萬死不辭。”
　　劉和點點頭。“妳把我的甲胄取來，穿上試試。”
　　王嶺不解其意，卻還是取來了劉和的甲胄，披掛起來。他的身體和劉和相近，這身甲胄倒是合身得很。劉和讓他轉了幾圈，又讓他走了幾步，背影、步態都看不出什麽破綻，除非從正面看，否則很難看區別。
　　“明天妳就穿著這身甲胄上陣。”
　　“我？”王嶺壹臉茫然。
　　“我要妳假扮我，吸引公孫瓚的註意，讓他去攻擊妳，為我創造突襲的機會。”
　　王嶺擡頭看著劉和，眼神驚訝。劉和靜靜地看著他。“不願意？”
　　王嶺抱拳施禮，跪倒在地。“榮幸之至。”
　　劉和點點頭，伸手拍拍親信的肩膀。“放心，我會照顧妳的家人，將妳的兒子視如己出，將來還他壹個前程，保妳王家富貴。”
　　“多謝府君。”
　　——
　　第二天天不亮，劉和就集結人馬出城。田疇聽到消息，匆匆趕來，想和劉和壹起。劉和卻沒等著，帶著千余漢胡騎兵出城去了，壹路向北急行。田疇只當劉和心裏有氣，也不好多說什麽，只能帶著百十名部曲緊緊跟隨。
　　天很冷，夜裏下了壹場雪，大地壹片潔白。新下的雪將道路都蓋住了，雪下面是被踩實的舊雪，滑得厲害，壹路上不斷有戰馬摔倒。劉和卻不管不顧，催著部下急行。田疇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幾次追到隊伍前，想讓劉和慢點走，節省體力，減少不必要的傷亡，劉和卻只是不聽。
　　中午時分，他們到達良鄉城外。人馬都有些疲憊，呼出的白汽在胡須上結成了冰，戰馬渾身是汗，北風壹吹，有結冰的趨勢。劉和還要接著趕路，田疇心急如焚，不顧阻擾，趕到劉和面前，大聲喊道：“公衡，這樣太危險了，停下來歇壹歇吧，讓將士們吃點東西，戰馬也要餵點料，要不然體力……”
　　劉和勒住坐騎，看著遠處的良鄉城，眉頭微蹙。“子泰，恐怕來不及了。”
　　“為何？”
　　劉和沒有說話，只是擡了擡下巴。田疇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良鄉城頭正緩緩升起壹面大纛，大纛上壹匹昂首長嘶的白馬。田疇心中壹緊，雖然預料到公孫瓚可能會在半路截擊，卻沒想到公孫瓚會進入良鄉城。良鄉雖是縣城，但離廣陽、涿縣都很近，公孫瓚要想悄無聲息的拿下良鄉城並不是壹件易事，只要有騎兵逃出來，最多壹個時辰，劉和就能收到消息。
　　這是怎麽回事？是公孫瓚早安排了細作在城裏，還是他帶了大量步卒？又或者良鄉縣沒有準備，被他偷襲成功？田疇壹下子想了很多，卻無法判斷，也沒時間判斷。
　　“公衡，我們急行而來，人馬疲憊，不宜接戰，立刻繞城而過，盡快與鮮於輔等人會合，再作計較。”
　　劉和大聲答應，讓田疇在前面走，他在後面跟隨。田疇不虞有他，帶著部曲沖到了前面。劉和給王嶺使了個眼色，摘下頭盔，與王嶺交換，又解下自己的赤色大氅，交給王嶺，自己則披上王嶺的白色舊布氅，大氅裏面只有壹身劄甲，看起來和壹名普通校尉沒什麽區別。
　　“拜托。”劉和向王嶺拱拱手，又向他身邊的騎士拱拱手。
　　王嶺等人欠身施禮，踢馬向前沖去，壹百余騎緊緊跟隨。劉和本人則隱在騎士之中，慢慢落在後面。
　　因為擔心公孫瓚的騎兵從城中出擊，田疇越過了冰凍的聖水，沿著西側的山地前行。那裏怪石嶙峋，適合步卒潛伏，卻不適合騎兵，公孫瓚在那裏埋伏人馬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公孫瓚從城裏出為截擊，在經過聖水的時候必然要減速，而田疇卻可以沿著河岸加速沖鋒，打公孫瓚壹個措手不及。
　　田疇過了聖水，回頭觀望，看到劉和帶著百余騎士也過了河，其他人卻落在後面，不禁暗自著急。正在這時，良鄉城西門大開，壹隊騎兵沖了出來，當頭數十騎全是白馬，正是聞名天下的白馬義從。當頭壹人，手持鐵矛，身著鐵甲，正振臂高呼，身後壹桿戰旗，上繡壹匹白馬，又有公孫二字，壹看就知道是公孫瓚無疑。
　　見公孫瓚親自出擊，劉和似乎有些慌了，猛踢戰馬，從田疇的面前呼嘯而過。情急之下，田疇雖然覺得劉和的反應有些異常，卻沒多想，帶著部曲斷後。他大聲呼喚落後的騎兵，那些人卻似乎亂了陣腳，遲疑不前，還有人撥轉馬頭，有逃竄之意。田疇氣得大罵，卻顧不上太多，張弓搭箭，向沖到聖水東岸的公孫瓚等人射去。
　　公孫瓚等人沖到聖水邊，放慢了速度。他在涿郡駐紮過很長時間，對這裏的地形很熟悉，知道這裏是冰凍的河面，行走沒什麽問題，但速度太快卻容易滑倒，因為明知田疇的用意也只能勒住坐騎。
　　“射！”公孫瓚鐵矛壹指，命令身邊的善射之士射擊田疇等人，掩護其他騎士渡河。白馬義從之所以得名，並不是因為所有的人都騎白馬，而是指公孫瓚和他身邊的數十騎白馬的勇士，這些人能騎善射，又能持矛沖鋒，向來是公孫瓚沖鋒陷陣的殺手鐧。他們壹邊渡河壹邊與田疇等人對射，實力猶勝壹籌，幾輪箭過後，田疇身邊的部曲就被射倒數人。
　　田疇看了壹眼，見劉和已經逃得遠了，而身後那些騎士也指望不上，寡不敵眾，又見有騎士繞到前面，企圖截斷去路，便放棄了阻擊，追趕劉和去了。
　　公孫瓚順利過了河，加速追趕，他對田疇沒什麽興趣，但他不能放過劉和，看到劉和與百余騎在前面狂奔，其他大半騎士落在後面，怯懦不前，也沒把他們當回事，留下千騎監視，自己帶著壹千余追趕劉和。
　　田疇等人雖然搶先百余步，但急行了半日，馬力已衰，不如公孫瓚養精蓄銳，體力充足，沒過多久，公孫瓚就追上了田疇，田疇雖然接連射倒數人，但他的部曲卻不是公孫瓚等人的對手，接二連三的落馬，只有數人與田疇奮戰脫身，踢馬狂奔。
　　公孫瓚不慌不忙。他經驗豐富，壹看就知道劉和等人已經是強弩之末，堅持不了多久。他更清楚，劉和拼命向北逃是因為那裏有人接應，他甚至能猜出接應的人藏在哪裏，但他不以為然，他本來就想將他們壹網打盡。因此，他控制著馬速，不緊不慢地向前追，同時揮舞鐵矛，將壹個個落後的騎兵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