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2章 神仙法術

　新月初升時開席，月上柳梢時，孫策便和眾人確定了大致原則，接來的具體安排自有相關掾吏處理，毋須在酒席上詳談，大家把酒言歡，開懷暢飲，談笑風生，不免有人想到剛才的神仙於吉，開始還只是當作談資，後來漸漸便把他當作壹個笑話，毫不留情的譏諷起來。35xs
　　即使是文化人，漢人的脾氣也遠比後世子孫直率，喜歡就誇，不喜歡就罵，壹點情面也沒有。所謂忌諱，很多時候也是保留在書上，生活中往往顧及不全。在朝堂上連皇帝都懟，在這種場合懟壹個假神仙自然更沒心理負擔。
　　見男人越說越不堪，女人們不爽起來，尤其是陳夫人。於吉是她弟弟陳逸請來的，現在當眾丟臉，連帶著她臉上也無光。許虔被授南昌令，心裏高興，多喝了兩杯，便有些得意忘形，惹得陳夫人大怒，當著眾人的面厲聲喝斥了許虔兩句，拂袖而去。
　　袁權也不舒服，借著勸陳夫人的機會，帶著尹姁等人壹起離席。她們走了，袁衡等人也不坐了，陸續離席。堂上只剩下成年男子，更加放肆。許虔借酒遮酒，也沒把剛才的插曲當回事，和大家壹起高談闊論。
　　孫策看在眼裏，心中暗自感慨。這些人不管是文是武，是世家還是寒門，總之都是世俗之人，哪裏懂什麽叫道。怪不得於吉不願意搭理他們，看到神仙只知道求仙丹，想不勞而獲，豈配問道。35xs
　　孫策坐了壹會，也找了個借口退了，留下呂岱作陪。呂岱辦事周到，既有原則又有靈活性，由他來接待這些人再合適不過。他留在這裏，這些人反而不自在。他走了，他們才能喝得痛快。
　　郭嘉也跟了出來，兩人下了樓，見壹樓重開了壹席，袁權陪著各位夫人們正閑聊，見孫策下樓，便趕了過來，指指不遠處的軍謀處水榭。
　　“於神仙在三樓等著。”
　　孫策很詫異。“妳安排的？”
　　“是我自作主張，若有不妥，還請將軍恕罪。”
　　孫策輕笑壹聲。袁權這個安排的確不妥——軍謀處豈是什麽人都能接近的——但這並不是她的錯，她再聰明也想不到於吉的那些花招。“既然把神仙留下了，妳怎麽不過去請教？”
　　“若他是真神仙，以後有的是機會，又何必急在壹時。若他是假神仙，問也無益。”袁權目光流轉如波，抿嘴而笑。“我們又沒將軍這樣的慧眼，哪裏知道真假。”
　　孫策沒有再說什麽，舉手和正在飲宴的各家夫人打了個招呼，與郭嘉壹起向軍謀處走去。來到三樓，於吉等人正在閑談，案上擺著壹些酒漿瓜果，雖不豐盛，卻也清新，倒是和於吉的身份相合。35xs見孫策與郭嘉上樓，他們轉過身來，拱手致意。
　　袁耀施了禮，準備告退。孫策拉住他，示意他壹起聽聽。
　　“於公，妳決定了嗎？”
　　於吉強作鎮定。“什麽決定？”
　　孫策皺皺眉。“我剛才說得夠明白了吧？要我再說壹遍？”
　　於吉正要說話，徐嶽扯了扯他的袖子，低聲說道：“孫將軍日理萬機，沒時間說那些客套話。於公，那些虛應故事就省了吧，將軍是誠心問道之人，不比於凡俗。”
　　於吉看看徐嶽，又看看孫策，有點無奈。“好吧，我們省掉那些玄虛，說點真義。”
　　孫策擡擡手。“說真義之前，能否請於公表示壹點誠意？畢竟妳有玄虛在前，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妳。”
　　於吉苦笑。“將軍要我怎麽表示誠意？仙丹，還是點石成金？這些我都沒有。”
　　“妳剛才那酒是怎麽回事？”
　　於吉眨眨眼睛，盯著孫策看了壹會兒。“那將軍能不能先告訴我，妳為什麽對我疑心這麽重，壹定要說我的法術是幻術？”
　　孫策笑了。郭嘉也笑了，搖搖手中的羽扇。“於神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妳還沒到平輿，滿伯寧就把配合妳的那個年輕人送到這兒來了，就是斷腿的那個，妳應該有印象的。”
　　於吉頓時鬧了個大紅臉。他猶豫了片刻，解開了外衣。孫策等人壹看，忍不住相視而笑。
　　於吉腰間纏滿了半透明的管子，看材料的光澤，應該是腸衣，裏面幾乎空了，軟軟的掛在腰間，兩端延伸到手臂上。仔細看，裏面還有壹些殘酒。於吉走到案邊，端起壹杯酒，用左手擋著，倒進了腕部的管子裏，酒水沿著管子流下，纏在腰間的管了飽滿了壹些。於吉垂下手臂，酒又流回杯中。
　　孫策恍然大悟，怪不得於吉來者不拒，喝了上百杯卻沒有壹絲醉意。原來壹口都沒喝啊。漢人喝酒時會用左手袖子擋著臉，他就利用這個做掩護，把所有的酒都倒進管子，然後再表演了壹回法術。
　　孫策忍著笑，伸手相邀。“於公，現在妳可以喝了，這酒還是不錯的。”
　　於吉訕訕地點點頭，取下管子擱在壹旁，又穿上外衣。袁耀斟了兩杯酒，壹杯端給孫策，壹杯端給於吉。兩人舉手示意，喝了壹杯。孫策咂咂酒。他可沒有於吉那本事，今天喝得已經有點多。
　　“我能再問壹句嗎？妳那和讀心術壹般的法術又是怎麽回事？”
　　“那不是幻術。”於吉端著酒杯，收起笑容。“準確的說，是道術的運用。”
　　孫策瞥了於吉壹眼，神色不悅。“妳如果還想故作玄虛，我可就不奉陪了。”
　　於吉擡起手，示意孫策不要著急。“我是聽到的。”
　　“聽到的？”
　　“然。我蒙童入道，至今九十余年，依然耳聰目明，如果四周安靜，五步之內，即使是耳語也未必能瞞得過我。二三十歲之內正常說話，我能聽個七七八八，百步之內有人走動，都瞞不過我的耳朵。”
　　孫策愕然，繞著於吉轉了兩圈，尤其是仔細觀察他那壹對大耳朵。“妳聽力……這麽好？”
　　“節欲保精，交接有道，腎氣充足，聽力自然好。將軍俗務纏身，不也壹樣肺氣充足，金聲玉振嗎？”
　　孫策下意識地和郭嘉交換了壹個眼神。第壹次聽郭嘉說他金聲玉振時，他壹直不相信，現在又聽於吉這麽說，他倒是有點信了。別的不說，於吉這聽力就很變態啊。他忍不住笑了壹聲。
　　“這麽說，我也有修道的天賦？”
　　“將軍有天賦，但是將軍俗務纏身，恐怕無法入山靜修。”於吉不自覺的恢復了神仙氣派。“我從海外歸來，就是希望將軍能以出世之心修入世之道，拯救亂世，解萬民於倒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