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父與子

　看著曹操上了岸，壹行人迅速消失在薄暮之中，孫策長嘆壹聲。
　　壹條大魚就這麽跑了，這都是命啊。
　　雖然惋惜，卻也無計可施，就算他想追過去，黑燈瞎火的，他也不知道這裏水深水淺，萬壹馬失前蹄淹死了，那可真成了笑話。孫策撥轉馬頭，回到岸上，怏怏地回了大營。剛剛坐定，黃忠就進來了，壹臉慚愧。孫策知道他在想什麽，擺擺手，示意他入座。
　　“行了，妳就別自責了。曹操是個奸雄，小心著呢。這事兒也怨我，壹心想趕盡殺絕，腦子秀逗了，居然用步卒去包抄騎兵，如果讓妳壹個人去，也許壹箭就解決問題了。”
　　“校尉說得有理，曹操的確太謹慎了，他們的騎兵又多，我們還沒接近就被他們發現了，還被射傷了兩人。”黃忠扼腕嘆息。“如果韓義公在，壹定能成功。”
　　孫策托著腮，沒吭聲。這是壹個意外，本來就不在計劃之中，卻暴露了壹個問題：以步卒為主的南方軍隊遇到有騎兵優勢的北方軍隊很吃虧，別的不說，這斥候的實力對比就很懸殊。擅長騎射的北方騎士不論是機動能力還是個人戰鬥力，都足以碾壓南方步卒，就算是黃忠這樣的射箭高手也只能被動反擊，很難追上對方。
　　“命令所有的斥候以五人壹組行動，不準落單，配備三石弩壹具，手弩兩具。”
　　黃忠應了壹聲。“只是這樣壹來，我們能夠偵察的範圍就很有限了。”
　　“曹操已經到了面前，偵察不偵察又有什麽區別，不給他們偷襲的機會就行。”
　　孫策搓著手，轉身看著地圖。曹操已經到了跟前，主力應該不遠，最多三五十裏。他就不怕袁術截他的後路？宛城有兩三萬大軍，雖然戰鬥力很壹般，但切斷曹操退路應該不行問題。如果袁術命人出城，曹操會怎麽應付？
　　孫策盯著地圖看了好壹會兒，還是搞不清曹操在打什麽算盤。他把自己的擔心對黃忠講了，黃忠也覺得費解。孫策越想越不安，派人把黃蓋請了來。黃蓋聽完孫策的分析，同樣覺得曹操舉止反常，不合用兵常識。不過他不像孫策這麽不安。
　　“校尉，兵不厭詐，互相欺騙是常有的事。不過再怎麽騙，雙方的實力不可能發生逆轉。只要我們自己守得嚴，不讓曹操抓住破綻，他又能奈我何？眼下的情況對我們有利，對曹操不利，我們大可以守緊門戶，多派斥候，靜觀其變。等後將軍追上來，前後夾擊，再看曹操如何應付。”
　　孫策反復權衡，覺得只能如此。他派人給孫堅送信，提醒他小心曹操偷襲，自己則守緊營盤，勒令各營加強戒備，嚴防曹操襲營。對這個尚未大放異彩的對手，他不敢有絲毫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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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操回到新野大營，翻身下馬，大步走進中軍大帳，叫來了負責中軍事務的折沖校尉夏侯惇。
　　“元讓，妳立刻查壹查，我出營之後，中軍有什麽人進出。”
　　夏侯惇吃了壹驚，連忙問發生了什麽事。曹操把他和孫策相遇，被孫策壹口叫破行藏的事說了壹遍。夏侯惇眼神微縮。“我立刻派人去查。不過，孟德，趙寵全軍覆沒，他本人生死不明，有人認識妳也是正常。”
　　曹操搖搖頭。“我知道趙寵認識我，但孫策身邊人數不多，應該只有親衛。妳覺得孫策會將剛剛投降他的人留在身邊做親衛？元讓，有備無患，妳去查查總是好的。”
　　夏侯惇沒有再說什麽，轉身出去了。
　　曹操攤開地圖，卻有些心不在焉，腦海裏總在回憶與孫策隔河而望的經過，越想越覺得心驚肉跳。如果真的有內奸，自己豈不是在鬼門關走了壹趟？虧得孫策的騎兵少，否則自己未必能安然返回。
　　“阿翁。”曹昂的聲音在帳外響了起來。
　　曹操壹驚，回過神來，連忙讓曹昂進來。曹昂進了帳，看了曹操壹眼，小心地掩好帳門。“阿翁，夜深了，妳怎麽還沒休息，小心著涼。”
　　曹操看了壹眼曹昂，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子修，坐過來。”曹操招招手，將曹昂拉到身邊，解開他的大氅系帶，重新系好。“妳怎麽還沒睡？”
　　“阿翁親自出營偵察，我很擔心，不敢睡。”
　　“這有什麽好怕的。”曹操笑了壹聲，卻笑得有些勉強。“子修，戰場兇險，妳妙才叔又剛剛陣亡，是不是有點害怕了？”
　　曹昂沈默了片刻。“阿翁，我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我是擔心妳的安危。妳是壹軍主將，如果有什麽閃失，我們這支孤軍很難維系，隨時可能崩潰。阿翁，我本不該說，可是我不能不說，妳這樣做太冒險了。阿母如果知道了，她壹定不會同意的。”
　　曹操眨眨眼睛，嘿嘿壹笑。“妳阿母是個好女人，可她的脾氣卻不太好，也不懂用兵，妳不要學她。對了，我遇到了孫策。他和妳年齡差不多，卻已經統兵作戰了。”
　　曹昂低下了頭。“兒子無能，讓阿翁失望了。”
　　“咦——”曹操責備道：“子修，妳要自信壹點，不要總覺得不如人。孫策剛剛十七就能統兵作戰，並不是他有多強，而是他的父親肯放手。我看他的營壘部署也很壹般，不比妳強。說起來，是我對妳管得太嚴，沒有放手讓妳去試。這是我的責任，不是妳的責任。”
　　曹昂詫異地盯著曹操，心跳加速。“阿翁，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不過，孫策的見識卻高人壹等，他對襄陽豪強的處置，我覺得很有道理。只是……”曹操頓了片刻，又搖搖頭。“只是太急了些，我擔心他就算拿下襄陽，也是為人做嫁衣。唉，世家根深葉茂，又豈是那麽好對付的。”
　　這時，曹純沖了進來。“將軍，袁術親率壹萬大軍，已經追到淯陽，離我軍不足二十裏。”
　　曹昂嚇了壹跳，挺身而起。“這麽快？”
　　曹操卻眉毛壹挑。“來得好！”他哈哈大笑。“袁公路果然是個廢物，他要是不出城，我還真拿他沒辦法。既然來了，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他起身，來回走了兩趟，轉身看著曹昂。
　　“子修，妳明天代我去會會孫策，別給我丟臉。”
　　曹昂挺起胸膛，應了壹聲。曹操又對曹純說道：“子和，增加斥候，務必讓孫策看不見、聽不到，對我軍動向壹無所知。”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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