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8章 偷雞不成

　朔風勁吹，寒氣逼人，孫策拉緊了大氅，與曹昂並肩而行。
　　曹英站在遠處的車旁，抹著眼淚。夏侯貞和夏侯憲陪著她。丁夫人姊妹坐在車裏，壹會兒看看車旁的曹英，壹會兒看看遠處的孫策與曹昂。
　　“他們說什麽呢？”丁夫人嘀咕道：“說了半天了，這要是落到有心人的眼裏，他以後可洗脫不清了。”
　　丁如意露出淺笑。“子修進了豫州的境界，他就洗脫不清了。”
　　丁夫人輕聲嘆息，良久無語。丁如意又道：“不過這也未嘗不是好事。袁本初不是可奉之主，子修又離不開兗州人的支持，背主這個惡名擔不起。借著為兗州百姓請命的機會脫離袁本初，至少兗州人要見他這個情，將來袁本初來犯，子修不會孤立無援，倉惶而走。”
　　丁夫人嘟囔了兩句，沒有再說什麽。雖說她是姊姊，論見識，妹妹顯然要略勝壹籌。曹昂仁孝，卻不傻，他身邊還有陳宮那樣的智者，不會想不到這壹點。
　　“只是孫將軍狡詐，子修仁厚，恐怕不是他的對手。我擔心子修被他騙了。”
　　丁如意忍不住笑了起來。“子修已然弱冠，又征戰多年，坐鎮壹方，妳還把他當作孩子麽。”她頓了頓，又道：“子修是個聰明人，只是不屑賣弄聰明罷了。”
　　“這還用妳說？”丁夫人眉宇間露出幾分得意，看著遠方曹昂的眼睛中掩飾不住的驕傲。丁如意笑著推了她壹下，又看看車下自己的幾個兒子，尤其是明顯壯實了很多的夏侯稱，壹時走神。夏侯稱身體不太好，這次南陽本草堂的祭酒張仲景趕來豫州處理疫情，她們有機會接受張仲景的診治，張仲景說夏侯稱眼前的病倒無大礙，但他有先天隱疾，可能活不到二十歲，要想長壽最好從現在開始修行，以後天補先天。
　　如果僅是養生，活神仙於吉無疑是壹個最好的師父。不過於吉天天為人治病，丁如意擔心夏侯稱被病氣感染，病情復發，加上夏侯稱這段時間跟著夏侯霸、曹英壹起玩，對兵法、武藝非常感興趣，而且展現出了不弱於夏侯霸的天賦，她覺得也許讓夏侯稱習武也是壹個不錯的選擇，只是壹時還沒找到合適的師傅。
　　平輿高手很多，不過大多是孫策的部下，她來平輿已經是寄人籬下，她不想再求人。
　　或許可以找何顒。何顒劍術不凡，讓夏侯稱隨他學劍也是壹個不錯的選擇。只是何顒現在是階下囚，想拜師可沒那麽容易，除非再去求袁權，請她向孫策求情。可她已經麻煩袁權太多了，不好意思再開口。
　　孫策停住腳步，看看延伸向遠向的官道。“此去千裏，我就不耽誤曹使君了。臨別之前，再小人壹句。”
　　“將軍請講。”
　　“如果袁紹來犯，妳待如何？”
　　曹昂稍作思索。“兗州荒殘，室無壹月之積，不能再戰。”
　　“若袁本初壹定要戰呢？”
　　“那我只能舉螳螂之臂，當千石之車。不敢有折沖之望，只願無愧於心。”
　　孫策點點頭，笑笑。“其實妳有更好的辦法。”
　　曹昂輕嘆道：“將軍，我知道，兗豫壹體，無法分割，若能得將軍之助，破袁並非全無可能。只是鄙父子都是袁氏故臣，兗州士族對將軍又多有誤會，急切之間怕是難以糾合……”
　　孫策擡起手。“使君誤會了，我不是趁人之危之人。我說的是另外壹個辦法，讓袁紹自己避而遠之。”
　　曹昂不解地看著孫策。孫策笑了起來。這曹昂真是太耿直了，他不適合這個亂世啊。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袁紹以天下自居，他肯入疫病之鄉嗎？”
　　曹昂楞了片刻，恍然大悟。他拍拍額頭，自嘲地笑道：“領教了，領教了。”
　　——
　　孫策給曹昂更換了坐騎，又安排沿途供給曹昂等人食宿，讓曹昂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前進。三天後，他回到了己氏。稍作停留，又帶上親衛營趕回昌邑。
　　看到曹昂安然歸來，陳宮、曹仁都松了壹口氣，連忙詢問情況。曹昂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壹遍。聽說孫策不肯給兗州藥物，只肯接收兗州難民，陳宮楞了片刻，搖搖頭，苦笑無語。孫策這明顯是搶人口。兗州人口本來就不如豫州，這些年黃巾幾次過境，人口損耗驚人，再被孫策來這麽壹招，與豫州接壤郡縣的普通百姓估計都要跑光了，只剩下有莊園有實力的世家豪強。兗州的疫情是能得到緩解，可沒有了人口，兗州從此奄奄壹息，再無與孫策較量的實力了。
　　偷雞不成蝕把米啊，而且是壹大把米，險些連米缸都被人扛走了。
　　可是他又能如何？這些人留在兗州也沒用，只會造成更大的恐慌，讓他們逃到豫州去，讓他們自己找壹條活路的同時，至少還能緩解壹下兗州的壓力。
　　“還有壹件事。”曹昂咳嗽兩聲，打斷了陳宮的懊喪。
　　陳宮還沒回過神來，心不正焉地說道：“使君，還有什麽事？”
　　曹昂凝視著陳宮，陳宮低著頭等了半天，沒聽到曹昂說話，詫異地擡起頭，這才意識到曹昂的神情很嚴肅，連忙坐直了身體。“使君請講。”
　　“袁本初初戰不利，被迫和張則講和，已經結束了幽州的戰事，很快就會南下，明年的戰事可能會比今年更激烈。兗州夾在中間，無法避免，我們必須有所準備，以免到時候六神無主。”
　　陳宮嚇了壹跳。“袁本初準備南下？他瘋了麽？使君，這個消息準確嗎？”
　　“準確，孫將軍親口對我說的。”
　　“他對妳說這個？”
　　“我在平輿三天兩夜，先後見過孫將軍三次，說了很多，有時間我慢慢和妳說。”曹昂擺擺手，示意陳宮不要岔開話題。“公臺兄，到了這壹步，兗州已經不能依靠任何人，只能自力更生了。要想在這四戰之地立足，還有賴公臺兄運籌。”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聽到曹昂這壹句，陳宮有些慌亂，連連點頭。
　　“還有，徐州牧陶謙病故，他臨死之前將徐州壹分為二，分投孫袁。我估摸著，袁本初南下之前，青州會先起刀兵。子孝叔，妳傳令程昱，讓他守好邊境，與太史慈保持溝通，以免發生誤會，兗州要盡可能爭取休養生息的時間，避免過早的卷入戰事，哪怕是壹天也是好的。”
　　曹仁連忙應諾，眉頭緊鎖，也覺得很棘手。毛玠、衛臻等人也是憂心忡忡，愁眉不展。
　　曹昂環顧四周，用手指輕叩案幾。“大戰將起，望諸君努力，為兗州求壹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