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5章 賢內助

　周瑜回到樓船，剛到艙門前，小侍女墨香就打開了艙門，見是周瑜，俊俏的臉上立刻露出燦爛的笑容。
　　“將軍回來了。妳餓不餓？我準備了夜宵。”
　　“的確有點餓了。”周瑜拍拍肚子，笑道：“有勞墨香。”
　　“不客氣，不客氣。”墨香咯咯地笑著，閃身出了去，輕盈得像壹只小蝴蝶。
　　周瑜進了艙，輕輕掩上門。艙裏很溫暖，帶著淡淡的香氣。蔡琰靠在枕頭上，手裏握著壹卷書，笑盈盈地看著周瑜，見周瑜臉色不佳，連忙起身，接過周瑜的大氅。
　　“怎麽了？”
　　周瑜伸手攬住蔡琰的腰肢，輕輕摟在懷中，嗅著蔡琰的發香，籲了壹口氣。“沒事了。”
　　蔡琰眼珠轉了轉。“益州方略沒通過？”
　　“雖然有些變化，基本通過了。”周瑜接過蔡琰手中的大氅，掛在蘭锜上，又解下腰間的長劍。“昭姬，我想趁這段時間有空，讀點書，妳幫幫我吧。”
　　蔡琰眼神靈動，走到周瑜身邊，讓周瑜坐在床邊，她自己上了床，跪在周瑜身後，為他揉捏脖子、肩膀。“是不是有人說什麽了？”
　　“不是，我就是覺得讀書不夠多，有點跟不上他們的思路，眼界也不夠開闊。《鹽鐵論考釋》印行那麽久，我還沒有通讀過。《論衡》在妳書架上放了幾年，我也沒有認真讀過，壹心只讀兵書，研究地理，滿以為專心用兵就行了，妳勸我讀書，我也沒放在心上，現在看來是我太自負了。”
　　蔡琰嘴角挑起壹抹淺笑。“是誰這麽大本事，居然能讓我的夫君如此沮喪？虞仲翔？”
　　周瑜沈默了片刻，搖了搖頭。“伯符。”
　　“伯符？”
　　“嗯，他倒沒有說什麽，只是我覺得追不上他的步伐。我本來以為拿下益州就能證明我自己的能力。可是妳知道嗎，他已經在考慮十年之後的事。”
　　“十年之後？”
　　周瑜把孫策要讓蔡瑁出海尋金的事說了壹遍，蔡琰靜靜地聽著，好壹會兒都沒說話。艙門被推開，墨香端著夜宵走了進來，兩碗粥，兩碟小菜，散發著溫暖的香氣。墨香腰肢壹扭，用翹臀將艙門關上，笑道：“將軍，夫人，吃東西了。這可是我向尹夫人求來的方子，裏面放了不少好東西，小火熬出來的。”
　　周瑜接過墨香端過來的碗，聞了壹下，連聲稱贊。“好香。”
　　墨香咯咯地的笑了起來，壹雙杏眼中全是星星。蔡琰也接過粥，喝了壹口，似笑非笑地瞋了墨香壹眼。墨香紅了臉，扭著身子站在壹旁。周瑜將案端到床上，和蔡琰偏腿而坐，有滋有味的喝起粥來。壹碗粥喝完，寒氣全消，臉色也紅潤起來。他吃得快，抹了嘴，凈了手，盤腿坐在壹旁，拿起蔡琰放在壹邊的書看了壹眼，頓時覺得眼前有點暈。
　　“這是什麽文字，古怪得很。”
　　“天竺的梵文。”蔡琰也喝完了粥，將碗交給墨香。“妳知道為什麽伯符讓我研習西域、天竺文字嗎？”
　　周瑜微怔。“是……為了我？”
　　“研習異域文字是壹門艱辛的學問，從開始涉及到有所成就，非十年不能見效，這十年之內，我的研習所得都不太可能為外人所知，只有妳可以及時了解。對我來說，這是壹門學問。對妳來說，這是了解西域、天竺的機會。將來對外征伐，妳自然就是最佳人選。”
　　周瑜倒吸壹口冷氣，用力壹拍額頭。“我怎麽沒有想到這壹點？”
　　“我開始也沒想到，但後來了解了壹些天竺的地理，得知天竺在益州西南，地形與益州、荊州南部的叢林有幾分相似，我才有所領悟。我只是有些疑惑，是他早就知道這壹點這才作此安排，還是巧合？不過有壹點確鑿無疑，他對妳的期望絕不僅僅是益州。公瑾，妳今年才二十壹歲，十年之後也不過而立之年，妳有充足的時間建功立業，為什麽要著急呢？”
　　周瑜慚愧地笑了笑。“是啊，我確實有點急。”
　　“妳急什麽？妳看看身邊同齡人，伯符之外，誰的功業能超過妳？還是說妳就是想和他爭高下？”
　　周瑜擡起頭，看著蔡琰，似笑非笑。“我不可以和他爭麽？”
　　“不可以。”蔡琰搖搖頭。“壹來妳們是君臣，臣與君爭高下，易生狂悖之心；二來妳們是知己，知己之間更宜互相扶持，取長補短，而不應該互相爭鋒，爭則生妒，久必生隙；三來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妳不能指望什麽都比他強。妳精通音律，他可曾在這方面下功夫，與妳爭高低？”
　　周瑜壹聲輕嘆，伸手摟著蔡琰的肩膀。“妳說得對，不過說得不全。”
　　蔡琰吐吐舌頭。“請夫君指正。”
　　“我再優秀，終究是人才。他不同，他是天才。”周瑜低下頭，在蔡琰額上親了壹下。“即使再優秀的人才也不能和天才爭，否則就是自取其辱。荀公達能向虞仲翔俯首，我為什麽不能向伯符俯首？”
　　“荀公達向虞仲翔俯首？這是怎麽回事，說來聽聽。”
　　周瑜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說了壹遍，最後感慨道：“虞仲翔文武兼備，五世傳易，這樣的人也要向伯符俯首，我又怎麽能不自量力，欲與伯符比高下。昭姬，妳以後要多提醒我，免得我想岔了，犯錯而不自知。”
　　“人皆有迷時，即使是聖人也在所難免。妳也不必過於自責，時時警醒就是了。”蔡琰沈吟片刻，起身下床，赤著腳，走到壹旁的書架上，抽出壹卷書，又快步回到床上。周瑜將她抱起，用被子蓋好。“什麽書，這麽急，非得自己去拿？”
　　“虞仲翔註的《天下至道談》，伯符轉交的，我本來沒打算理那個狂徒，既然妳都說他是天才了，我總不能讓天才的大作明珠蒙塵，看看他究竟都寫了些什麽，說不定有所啟發。”蔡琰瞥了周瑜壹眼，突然臉紅了。“我雖然不希望妳和伯符爭高下，但我還是希望妳能見賢思齊，在養生術上多下點功夫。叢林中瘴氣多，如果正氣不充，邪氣入侵，會有身體有所傷害。叢林戰中短兵相接，變生肘腋是常有的事，對個人武藝也有很高的要求。”
　　她抿了抿嘴唇，將被子拉高了些，擋住大半張臉，壹雙妙目眨了眨。
　　周瑜怦然心動，轉頭看向墨香。墨香心領神會，紅著臉，端起食案，轉身出艙，順手帶上了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