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攻心為上

　　這時三十名士兵解開綁在甲板上的壹根繩索，牽引出壹根細長而粗壯的木桿，這也是江夏水軍的壹種新式戰船武器，名叫拍桿。
　　也就是當兩船交錯時，大船會砸下壹根長桿，利用自身的下墜力量重擊對方戰船，這種拍桿對木質的要求極高，必須堅韌且沈重，才能對敵軍大船造成傷害。
　　這種特殊要求的木質在江夏無法尋到，而陶氏商行為這種木質尋找了整整壹年，最後在豫章郡找到了壹種木料，木質細膩，十分沈重，而且極為堅韌，彎曲成半圓不折，木型細長而筆直，非常適宜用做拍桿。
　　拍桿長約六丈，重愈千斤，壹頭固定在船上，平時橫放，綁縛在甲板上，攻擊時用繩索控制，且有專門的放木槽，防止落下時傷著自己的船只，這其實是壹種戰船近身肉搏的武器，實用且犀利。
　　隋王朝南征陳朝時，隋朝水軍就是用這種拍桿擊沈了無數陳朝戰船，壹舉摧毀了陳朝水軍。
　　在壹片混亂中，兩船相擦而過，相距只有壹丈，陳朔心急如焚，急聲大喊：“用盾牌防禦！”
　　距離太近，極容易被江夏軍拋擲火油攻擊，混亂中，數十名荊州水軍舉起了盾牌，迅速在船舷邊形成壹道盾墻。
　　就在這時，有士兵驚恐地大喊起來，“快閃開！”
　　陳朔壹擡頭，頓時驚得魂飛魄散，只見壹根又細又長的黑影迎頭砸來，不少士兵嚇得跌跌撞撞奔逃，只聽轟！的壹聲巨響，沈重的拍桿砸在甲板上，船體承受不住這樣的重擊，上方哢嚓裂開壹條大縫。
　　陳朔被壹名士兵及時拉開，重重摔倒在甲板上，他這才看清楚了眼前可怕的物體，竟是壹根黑黝黝的長木桿，長達六七丈，另壹頭在對方大船上。
　　長木桿上有繩索，吱嘎嘎又高高豎起了起來，陳朔大驚，他知道要發生什麽了，他也顧不上士兵，連滾帶爬向船尾奔去。
　　剛跑出幾步，拍桿再次猛地砸下，來勢淩厲，又是壹聲巨響，戰船再也支持不住，只聽見船體連續傳來哢嚓！的斷裂聲，裂縫壹直延續到船底，大量江水湧進底艙。
　　陳朔已經跑到船尾，這時又是壹聲巨響，這是第三擊，大船劇烈晃動，並高高翹起，陳朔重重摔倒，他壹回頭，驚得心都要停止了，船體已經斷成兩截。
　　士兵們慘叫著紛紛落水，船體斷裂處已經沈入水中，使大船兩頭翹了起來，陳朔身體向下滾落，他壹把抓住了船舷，大喊壹聲，奮力跳入了江中。
　　船只沈入江中時會引起巨大漩渦，將周圍的人和物體壹起卷入江底，陳朔深知這壹點，他拼命劃水，不顧壹切地向岸邊遊去。
　　此時天已快黑了，半明半暗的暮色籠罩在大江之上。
　　戰場上勝負已分，荊州軍主船被拍桿砸斷成兩截，漸漸沈入江底，另壹艘戰場燃燒起大火，士兵們都已跳江逃亡，其余三艘戰船也被烈火點燃，混亂中向荊州軍水寨逃去。
　　江夏軍派出了十幾艘小船，在江面上搜尋落水的荊州水軍士兵，江面上到處是呼救聲，皆被江夏小船壹壹救起。
　　荊州水軍壹萬余士兵都目睹這壹場戰役，除了驚呼外，此時壹片寂靜，江面上燃燒的大船在夜幕下格外明亮，漸漸開始下沈，這壹幕場景使每個人的心中都沈甸甸的，膽怯和沮喪如瘟疫般在軍中蔓延，士氣十分低迷。
　　張允的心情變得格外沈重，江夏水軍除了火油外，又出現了壹種長桿重擊武器，更加犀利，讓人難以置信，可是他卻真真切切看見了，兩船交錯，只須三下，戰船便被砸斷。
　　這樣的水戰，就算他擁有十倍於對方的戰船和兵力，也不壹定能戰勝對方，張允不由低低嘆息壹聲，他心中第壹次有了懊悔之意。
　　這時，壹名軍侯奔上前，請示張允道：“啟稟校尉，天色已暗，水軍是繼續對峙到天明嗎？”
　　張允搖搖頭，“不用對峙，傳我的命令，後隊變前隊，船隊返回水寨。”
　　江面上，荊州水軍開始緩緩撤退，劉璟站在大船上，凝視著荊州船只後撤，這時李俊上了大船，單膝跪下施禮，“屬下向太守交令！”
　　劉璟誇贊他道：“打得很好，時機抓得很準確，此戰記妳頭功。”
　　“謝太守！”
　　李俊遲疑壹下又問：“現在荊州軍中士氣低迷，我們是否可以趁勢進攻，壹舉擊潰敵軍。”
　　劉璟搖了搖頭，“他們不是敵軍，我們的敵人只有張允壹人，現在擊潰他們，就像砸毀家中的值錢之物，我可不想那樣幹，還是按照原計劃來做，賈雲混進去了嗎？”
　　“回稟太守，賈軍侯扮作逃生士兵跟隨陳朔逃上岸了。”
　　劉璟臉色露出壹絲冷笑，“那麽我也該上岸了，水軍就交給妳！”
　　“屬下遵令！”
　　荊州軍水寨利用了壹片天然湖泊，水寨位於宜城縣南十余裏的宜南湖內，這是壹片面積約百頃的中等湖泊，和漢水連為壹體。
　　湖口寬約百丈，可並行數十艘大船，平時有三道鐵索攔住湖口，不準外船進入，同時設立了兩座崗哨，不斷有哨船來回巡邏，荊州水軍的千余艘戰船便靜靜停泊在宜南湖內。
　　軍營卻在岸上，占地近千畝，由壹千余頂大帳組成，位於宜南湖北岸，軍營以西緊靠漢水，由於水軍長年駐紮在這裏，所以宜城縣的居民大部分都是水軍將士的家眷。
　　夜幕中，攔住湖口的鐵索放下，壹艘艘戰船緩緩駛入了宜南湖內，大船陸續靠岸，水軍士兵們紛紛下船。
　　很多士兵連午飯也沒有吃，加上天色已晚，他們早已餓得饑腸咕嚕，壹個個爭先恐後向軍營奔去。
　　張允盡管也是心煩意亂，疲憊不堪，但他是主將，很多事情他必須考慮周全，江夏水軍就在漢水內虎視眈眈，士兵可不能放休息。
　　張允隨即命令壹半水軍及三百艘戰船部署在湖口壹線，防止江夏水軍突入水寨，另外派出二十支巡哨隊，在宜南湖附近巡邏，監視江夏軍從陸路進攻水軍大營。
　　水軍大營內壹片喧嘩，壹群群士兵正聚在帳外用晚餐，壹支支火把照亮了營盤，人影晃動，叫罵聲、狂笑聲混雜在壹起，使大營內變得格外嘈雜混亂。
　　壹名屯長打扮的軍官快步走過壹座座大帳，來到西南角的壹座大帳前，大帳門口站著兩名士兵，軍官對士兵拱手笑道：“這裏是馮將軍的大帳嗎？”
　　兩名士兵上下打量他壹眼，問道：“妳是什麽人？”
　　“在下姓曹，是馮將軍同鄉，我和他壹同長大。”
　　士兵聽他口音和馮司馬壹樣，便點點頭，“妳等著！”
　　壹名士兵進去稟報，很快，帳簾壹掀，別部司馬馮毅快步走了出來，他壹眼看見軍官，大笑道：“果然是妳，五郎，妳怎麽會在這裏？”
　　他上前親熱給了軍官肩窩壹拳，兩人又激動地擁抱壹下，軍官笑道：“二哥，我們有十年未見了吧！”
　　“是啊！我離開家鄉十年，那就是十年未見了，來！我們喝壹杯。”
　　馮毅拉著他進了大帳，這名軍官名叫曹雲，是魏延的心腹，也是義陽縣人，正好和馮毅同鄉，且從小壹起長大，交情極為深厚，他這次是奉劉璟之命前來套馮毅的交情。
　　兩人進帳坐下，馮毅從箱子裏取出壹瓶酒，笑道：“雖然戰時不準喝酒，但管他娘的呢！喝兩杯無妨。”
　　他找了兩只耳杯，倒了兩杯酒，端起酒杯道：“來！幹了它。”
　　兩人壹飲而盡，馮毅又倒了兩杯酒，忍不住恨聲道：“今天壹場水戰看得人萬分沮喪，張允也真他娘的愚蠢，竟然去截劉璟的貨物，現在人家殺上門了，壹把火燒得荊州水軍屁滾尿流，想想就窩囊。”
　　曹雲聽出他的語氣對張允異常不滿，他微微壹笑，從隨身攜帶的皮包裏取出十錠黃金，每錠黃金重二十兩，放在桌上推給了他。
　　馮毅驚得站了起來，“賢弟，妳這是做什麽？”
　　“這是劉太守知道二哥家境不太好，特地讓我送給二哥，給伯父看病！”
　　馮毅眼睛瞪大了，猛地拔出刀，指著曹雲喝道：“妳究竟是什麽人？”
　　曹雲搖搖頭笑道：“我是什麽人，二哥還不知道嗎？”
　　馮毅盯著他看了半晌，刀慢慢收了起來，但眼中依舊驚疑，“賢弟，妳難道是江夏軍？”
　　曹雲笑了起來，“江夏軍不就是荊州軍嗎？我們有什麽區別，不過是我武昌，妳在宜城而已。”
　　話雖這麽說，曹雲也知道今天他們是敵軍，他又從懷中取出劉璟的親筆信，放在桌上推給了馮毅，“這是太守給二哥的親筆信，妳先看看吧！”
　　馮毅坐了下來，慢慢拾起信，手卻在微微顫抖，他很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是劉璟看上自己了，才派同鄉曹雲來勸降，他打開信看了壹遍，果然是劉璟在勸自己去江夏。
　　馮毅低頭不語，雖然他也極為討厭張允，也對蔡瑁和劉琮不感冒，但這畢竟是大事，遇到這種事情，他怎麽可能壹口答應，心中的紛亂也是在情理之中。
　　曹雲又勸他道：“現在荊州的局勢大家都很清楚，我也不多講，但是有壹點，如果曹操大軍南下，蔡瑁張允必然會投降，而北方士兵不習水戰，曹操壹定會用我們為前鋒，也不會憐惜，我們遲早會拼死，與其成為曹軍之奴，還不如跟隨劉太守保衛家園，而且我沒有記錯的話，二哥的兄長可是死在曹軍手上。”
　　馮毅渾身壹振，他的大哥是個小商人，在徐州經商謀生，結果在徐州被曹軍所殺，大嫂和侄兒也不知所蹤，想到這，馮毅的拳頭慢慢捏緊了，他擡起頭對曹雲道：“妳說吧！劉太守要我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