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飯稻羹魚

　　“嶺南的農人，還在使用石制農具？”
　　慶忌看著手中的石鏟，不禁眉頭壹皺。
　　孫儷尷尬的笑了笑，回答道：“大王，嶺南的農具，還保留在最原始的形態。不過曲轅犁已經被推廣到嶺南六郡……”
　　“銅鐵農具，在嶺南之地也並不罕見，只是不敢保證他們就壹定會只用於農事。”
　　孫儷這麽說，慶忌就反應過來了。
　　此時的吳國，已經是農業、商業高度發達的國家。
　　得益於曲轅犁的問世，還有各種各樣農具的不斷改進，以及吳國獎勵耕戰的政策。
　　大量的荒蕪土地，被開墾出來，使國庫充裕，糧草堆積如山之余，每壹戶人家都能保證有余糧，不再被饑餓所侵襲。
　　只是，嶺南六郡的情況，相對於吳國的其他地方較為特殊。
　　石制工具是人類最早使用的生產工具之壹，而百越的甌駱人很早就已制作石鏟。
　　這種鏟子主要形狀為雙肩，肩部有平斜二種，器身扁平而長，有直腰、束腰二種，短柄，刃部呈弧形，石質堅硬。
　　由於甌駱先民對稻產生敬畏，所以每年都會舉行祭祀。
　　大石鏟是先民用來在泥地裏開溝種水稻的工具之壹，所以很容易就成了祭品之壹。
　　在中原壹帶，新石器時代已有石鏟，商代鑄有青銅鏟。
　　這個時候的吳國，已經開始使用鐵鏟，壹般刃部成凸弧形，均以銎裝柄。
　　因為嶺南六郡時常爆發叛亂，所以吳國不敢把先進的冶煉武器的技術，壹起帶到南方。
　　對於銅礦、鐵礦的開發，吳國也是嚴格把控的，就是害怕百越人有了犀利的武器，會成尾大不掉之勢。
　　慶忌還是能理解的。
　　若是放開這壹禁令，嶺南之地的農業，壹定可以迎來壹次大發展。
　　……
　　夜幕降臨。
　　在龍川縣的各個地方巡視了壹天的慶忌，就暫時在壹處村寨當中歇腳。
　　熱情好客的百越人，都向慶忌紛紛獻上自己家中的牲畜、糧米，以及各種各樣的臘肉等等。
　　“大王，請！”
　　“請。”
　　慶忌高坐於主位上，下首的左右兩側，端坐著的正是孫武、伯噽、伍子胥等壹眾公卿大夫。
　　所有人都隨著慶忌的動作，舉起手中的酒碗，掩面將酒水壹飲而盡。
　　越人的米酒，摻雜著果汁、酒水，有壹種香醇的味道，讓人倒頭壹喝，很是上頭。
　　“好酒。”
　　慶忌也是忍不住贊嘆了壹句。
　　然後，慶忌就用筷子，夾起了陶碗當中的壹塊肉。
　　放到嘴裏咀嚼了壹下，慶忌就忍不住眉頭壹皺，差點沒有吐出來。
　　這是什麽肉？
　　氣味腥臊不說，肉質還差，就像是沒有經過任何處理的羊肉壹樣，太腥膻了。
　　坐在不遠處的伯噽，也是吃了壹口跟慶忌壹樣的肉，差點沒忍住，壹口吐了出去。
　　好在，伯噽知道慶忌壹向是不喜歡鋪張浪費的事情，不然早就禁不住嘔吐出去了。
　　“這……這是什麽肉？”
　　伯噽很是懵逼的詢問道。
　　“此乃彘肉。”
　　“彘肉？”
　　所謂的“彘”，就是“豬”，所以慶忌和伯噽適才吃的，正是豬肉。
　　慶忌這才恍然大悟。
　　難怪這麽難吃，原來是這個時代的豬肉！
　　在很早以前，華夏人就懂得馴養“馬牛羊豬狗雞”等六牲獲得肉食，但不同的肉食在食物系統中有著不同的地位。
　　天子食太牢，牛羊豕三牲俱全。
　　諸侯食牛，卿食羊，大夫食豕，士食魚炙，庶人食菜。
　　其意思是周天子可以吃祭祀天地的食物，包括牛肉、羊肉和豬肉。
　　諸侯可以吃牛肉，卿可以吃羊肉。
　　大夫可以吃豬肉，士則吃魚肉，庶民只能吃菜。
　　當然，這個時候，早已經禮崩樂壞，諸侯也好，士大夫也罷，都已經不再堅守餐桌上的“禮儀”。
　　牛肉也不是不能吃，只有妳出的起錢，在農耕已經高度發達的吳國，還是能吃的。
　　不犯法！
　　但，即便是作為壹國之君的慶忌，壹年到頭，都不壹定能吃上幾回牛肉。
　　慶忌也不提倡國人吃牛肉。
　　因為作為壹個農耕文明，耕牛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在吳國，殺牛是壹種罪過。
　　除非是老死，或者意外死亡的牛，不然不能殺，否則就是在犯法，要被判刑的。
　　這樣以分封等級定食物自周朝始，其中不難發現，豬肉的地位是比不上牛羊肉的。
　　牛羊肉以其稀缺和美味，成為頂尖貴族的專屬享受，豬肉憑借肉食屬性，也占據了底層貴族的餐桌。
　　不過，真正吃豬肉的貴族，其實少之又少。
　　正如蘇東坡有詩“黃州好豬肉，價賤如泥土。貴者不肯食，貧者不解煮”，道盡了豬肉的地位。
　　原因何在？
　　首先是畜牧數量的限制。豬的飼養不成規模，與黃土高原畜牧地帶的大規模養羊無法同日而語。
　　而吳國有漁獵，國人大多吃的是海鮮魚肉。
　　其次是養殖與閹割技術的落後。
　　養豬是需要閹割的，稱之為“劁豬”，其原理是通過去勢改變豬的性格和肉質，便於飼養，增加養殖價值。
　　未去勢的豬不光是長肉慢，而且肉質粗，肉味差，有股腥臭味，令人難以接受。
　　在養殖與閹割技術不發達的時代，豬肉自然無法令貴族滿意。
　　總的來說，現在的豬肉還是難登大雅之堂。
　　“大王，這生蠔的味道不錯，大王可以品嘗壹下。”
　　坐在慶忌身邊的孫儷夫人夾起了壹塊生蠔肉，放在了慶忌的碗裏，嫣然壹笑道。
　　生蠔，也就是牡蠣，其實慶忌是吃過的。
　　在壹些生活習慣上，吳人與越人基本上相近。
　　如“喜食蛤貝”！
　　越族中有許多支系都有喜食“蚌、蛇、魚、鱉、蛤”腥味之物等習俗。
　　這些都是生活在沿海越人的餐中天然美食，把蟲蛇蚌蛤視為上肴。
　　《史記·貨殖列傳》中對南方越人的飲食方式進行了精辟概括：楚越之地，地廣人稀，飯稻羹魚。
　　東南之人食水產，魚、鱉、螺、蚌以為珍味，不覺其腥臊也。
　　貝殼類動物和蛇壹樣，在中原人心目中均為“不潔”的象征。
　　其實這是古代南北居住環境、食物供應鏈以及飲食文化的差異。
　　壹個族群的飲食習俗，是與他們的居住環境與食物鏈供應分不開的，這些貝殼之類動物，現代的名詞叫“海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