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大丈夫當如是也

　　聽到中年人所說的這番話，壹眾士子氣得不行，心中更是堵得慌。
　　區區壹個鐵匠，即便精於此道，有壹技之長，怎能讓吳王慶忌委以重任？
　　但，事實就是如此。
　　作為第壹個吃螃蟹的人，幹將從壹個普普通通的鑄劍師，壹步登天，被掛金封印，成為僅次於九卿的大工令，如何能讓人不艷羨？
　　不止如此，在對幹將進行封賞後，慶忌又特別允許他“誇官”。
　　即穿戴印綬官袍，搭上壹乘馬車，在上百名披堅執銳的甲士簇擁開道之下，繞著吳都進行壹日遊行！
　　讓所有人都見識壹下，幹將的風采。
　　這類似於後世的狀元郎，被冊封後，往往是要在京城進行誇官活動的！
　　這不僅顯示著慶忌對於幹將的看重，更彰顯著慶忌說到做到。
　　吳國求賢，唯才是舉，有壹技之長者皆可入朝為官！
　　幹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大丈夫當如是也！”
　　此刻，見到站在黃金臺上意氣風發的幹將，人群中觀望的範蠡，不禁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他為何入吳？
　　不就是因為楚國廟堂黑暗，非貴族而不能出仕，埋沒了自己的才幹嗎？
　　現在，吳王慶忌果真不論出身，唯才是舉。
　　這不正是範蠡所向往的明君雄主嗎？
　　招賢臺上，原本二百五十鎰的黃金，少了五分之壹，僅存黃金四千兩！
　　即證明，尚有四個人可以有幹將這般殊榮，登上黃金臺，被吳王封官，委以重任。
　　包括範蠡在內，在場的所有士子都清楚這壹點。
　　他們都期望，自己是下壹個幹將，下壹個登上黃金臺的人！
　　……
　　吳王宮，大殿！
　　慶忌正在跟群臣商議國政。
　　就跟慶忌之前預料到的壹般，他對出身低賤的幹將賜金封爵，果真招致以上大夫申息為首的壹眾公卿大夫的非議。
　　“大王，請大王收回成命，切不可讓幹將入朝為官！”
　　“正是！大王，幹將不過區區壹鑄劍師，卑賤鐵匠出身，如何能與二三子同朝為官？臣等羞於此等賤役為伍！”
　　“大王之求賢，於國有利，臣等不該阻攔。然則幹將之出身實在太過低下，這傳揚出去，恐不利於大王之英名，有損國體！”
　　“請大王三思！”
　　壹眾公卿大夫都跪倒在陛臺之下，請求慶忌再三斟酌，切莫“自誤”。
　　對於他們內心的想法，慶忌又何嘗不知道？
　　群臣之所以極力反對，主要原因有兩個。
　　壹則，吳國已經改革官制，朝中實行三公九卿制，大工令雖不在三公九卿的範疇之內，但僅次於九卿，權柄不小。
　　壹旦慶忌將三公九卿制完全落實下去，有了人選，落選之人又將何去何從？
　　畢竟，吳國官位的這塊蛋糕，就這麽大，少壹人分享，他們能獲得的利益就更大，職權更大！
　　二則，幹將的出身實在過於低賤，就是壹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
　　如何能跟賢能掛鉤？
　　僅僅是因為善於鑄劍？
　　以獻寶劍取悅於吳王慶忌？
　　讓這樣的幹將入朝為官，群臣都認為，極大拉低了吳國的整體形象，有損國體！
　　這讓壹眾公卿大夫難以接受。
　　但，慶忌可不管這些。
　　只見他緩緩的站起身，掃視壹下群臣，輕擡眼簾，以壹種睥睨天下的氣勢，擲地有聲的拂袖道：“寡人的詔令，豈可朝令夕改？”
　　這壹句話，好似天邊的壹道晴天霹靂，震耳欲聾，讓跪在陛臺之下的公卿大夫們都是壹陣錯愕。
　　“幹將有才幹，寡人必當用之。若有治國之才入吳，獻上富國強兵之策，寡人何不尊官，以禮相待，與之分土？”
　　壹聽這話，壹眾公卿大夫頓時啞口無言。
　　因為他們已經意識到，慶忌這是認真的！
　　慶忌那眼中所折射出的堅毅目光，彰顯著，若有任何大臣敢於在這種時候進言，請慶忌收回成命，少不得要被治罪。
　　稱孤道寡日久，慶忌隱約之間，已經養成了壹種君王特有的氣質！
　　不怒自威！
　　說壹不二！
　　或者說，是包含著貶義的“剛愎自用”！
　　慶忌正是這般向群臣彰示著自己的決心。
　　所以，這壹次他選擇站在公卿大夫的對立面，而不是讓季劄、孫武充當出頭鳥！
　　“大王英明！”
　　太宰季劄首先躬身行禮。
　　群臣無奈，都只能強忍著內心的不滿，贊同慶忌的這壹決議！
　　“太宰，冠冕之禮諸事宜，可準備妥當？”
　　慶忌又將目光放在了季劄身上。
　　“回稟大王，典禮事宜，皆已備妥。大王的冠冕之禮可如期舉行！”
　　“善。”
　　這是慶忌必須要關心的壹個問題。
　　蓋因此時距離他的稱王大典，不過數日，晉、齊、衛、魯、宋等國的卿大夫作為使者，都已經不遠千裏的趕到吳都。
　　若這壹次慶忌的冠冕之禮不能如期舉行，豈非貽笑大方？
　　隨後，季劄又將關於稱王大典的步驟、花銷、禮儀、所需建築等內容，都壹壹羅列在壹道竹簡上，讓寺人轉達慶忌。
　　慶忌看過這道竹簡，不禁眉毛壹挑！
　　“太宰，這冠冕之禮的規制，是否過於簡易？”
　　簡易，這還是慶忌給季劄留的顏面！
　　不然這何止是簡易？
　　而是簡陋！
　　寒磣！
　　摳門！
　　不合王制！
　　讓慶忌自己都汗顏不已。
　　然而，面對著慶忌的質詢，季劄絲毫不慌，緩聲道：“大王，這簡易自然是有簡易的好處。自大王執政以來，每每伐戰、邦交、賞賜，何不需要金錢？”
　　“大王的冠冕之禮，合乎禮制，無悖宗法，且有上古遺風！”
　　“如此，天下人當知道我王乃是壹位仁明簡樸，又不失大氣之國君！”
　　聞言，慶忌只能頗為郁悶的道：“太宰有心矣。”
　　慶忌知道，季劄這是在借著籌備冠冕之禮的機會，趁機宣泄自己內心的不滿情緒，拐彎抹角的向慶忌進言。
　　蓋因吳國這段時間的花銷實在太大！
　　打仗，賄賂楚越君臣，賞賜有功將士，修建黃金臺與招賢館，置二百五十鎰金於招賢臺上，又妥善安置入吳賢才，以禮相待等等。
　　這哪壹項，不需要花錢？
　　而且花的都是巨資！
　　以吳國的財力倍感吃不消。
　　吳國歷代君王所積攢的雄厚家底，差點沒被慶忌消耗壹空！
　　真是壹分錢難倒英雄漢！
　　若非季劄知道慶忌所花的每壹分錢，自有用處，且於國有利，恐怕少不得壹陣苦口婆心的勸諫。
　　饒是如此，季劄也想借此機會，讓慶忌明白，國庫中的財務已然無多，還請大王拮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