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5章 什麽？大清沒了！（二十四）

　　大明洪興七年七月初，徐州，彭城。
　　彭城的市面，已經有許多年沒有像現在這樣繁華熱鬧了，繁華的都溢出了巍峨壯觀的彭城大棱堡，在棱堡的西北形成了壹處占地巨大的市集，稱為彭城北市。
　　彭城北市是從黃河南岸的大壩上第次而下建設的，位於大壩頂部是繁忙的彭城碼頭。擺在河南戰場上的十幾萬明軍的後勤物資中的七八成，現在都要通過這處碼頭走黃河水道轉運。而經由黃河向西行舟都是逆流，也沒有什麽風力可以借助，必須用人力畜力拖拽船只。而拖拽船只的民夫們老營就在彭城碼頭的下方，由於這些民夫收入不低，擁有壹定的消費能力，再加上徐州轉運司（專門負責河南諸軍的後勤）還會在彭城當地采購壹些雜七雜八的物品以供應大軍，所以彭城碼頭下方的彭城北市就應運而生，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繁榮興盛起來。
　　在洪興七年的夏秋之交，黃河大壩下方已經出現了十幾條互相交錯的筆直街道，大片整齊排列。猶如軍營壹般的民夫營地，以及沿街開設的商鋪酒肆，和大大小小的倉庫，已經街面上來來往往的四輪馬車，夠成了壹座城市興起時的勃然畫面。
　　當鰲拜率領的“關外使團”在祖大壽、祖可法兩父子的陪同下渡過黃河，從擠滿了木船的彭城碼頭下到彭城北市的時候，也被這裏的繁華給驚了壹下。
　　鰲拜感慨道：“不想此間繁華如此！”
　　上了年紀的祖大壽笑著道：“這裏不過是因為河南諸軍的供應而興盛起來的，長久不了，大明真正的繁華還是在淮河以南，等將來關提督去了南京做官，就能真正領略東南之富麗了。”
　　“關提督？”鰲拜壹楞，“誰是關提督啊？”
　　“妳就是關提督啊！”祖大壽摸著白花花的胡須，笑著說，“妳姓關啊！”
　　“我姓關？”鰲拜楞了又楞，心說：這個祖大壽老糊塗了！我怎麽就姓關了？
　　想到這裏他就看了壹眼祖可法。祖可法笑著解釋：“恭王剛剛上奏朝廷，請求給滿洲八大姓賜漢姓，佟佳氏賜姓佟；馬佳氏賜姓馬；索綽羅氏賜姓索；赫舍裏氏賜姓赫；富察氏賜姓富；那拉氏賜姓拉……不對，是那；鈕祜祿氏賜姓郎；您是瓜爾佳氏，就賜姓關，所以您從現在開始就是關鰲拜了。”
　　“哦，賜姓關啊，和關二爺壹個姓，好好！”鰲拜連連點頭，“那愛新覺羅呢？”
　　“賜姓金，”祖大壽道，“恭王叫金福臨，皇太叔以後就叫金多多……多喜慶啊！”
　　“金多多……好名字！”鰲拜點點頭，“聽上去很有錢啊！”
　　現在多鐸可窮了，聽到“金多多”的名字壹定喜歡！
　　三個人說話的時候，已經從黃河大壩上下來了——黃河大壩由上而下修了階梯，可以步行而下。沿著向下的階梯，早就有手持長槍，穿著胸甲，帶著頭盔的明軍戒嚴，攔出了壹條“貴賓通道”。通道的下方，就是壹條筆直的大路，用青石板鋪成，壹路通往彭城堡壘。
　　幾輛馬車和壹隊“洋馬兵”已經守在那裏，祖可法對鰲拜道：“關提督，咱們上車吧……陛下在雲龍山上，咱坐車過去，順便在彭城城內吃個飯，下午就能上雲龍山了。”
　　鰲拜打量了壹番“洋馬兵”，深深的吸了口氣兒，他們的大洋馬顯然都是“舶來貨”，沖擊速度是蒙古馬不能比的……滿洲鐵騎如果在堂堂之陣上遇到這樣的騎兵，還真沒什麽招兒啊！
　　他嘆了口氣，將目光收回來，眼角的余光忽然看見幾個高高豎起的木桿子，也不知道幹什麽用的？
　　鰲拜聽好奇的，於是就扭頭去看，壹看之下，居然發現木桿子上面有個熟人！好像是範文程……不對，是範文程的壹部分，就壹個腦袋，五官猙獰，死不瞑目，正看著自己呢！
　　“這，這是範文程？他，他怎麽就掛在上面了？”
　　祖大壽聽了鰲拜的提問，嘆了口氣：“他是罪有應得……剮了三千刀，再割了腦袋，掛在這裏示眾了！”
　　“他，他有什麽罪？”鰲拜有點心虛了。
　　“他有叛國、助虜、朝敵、背盟、擄掠、屠殺，壹共六個大罪，壹個大罪判壹千刀。”
　　“那是六千刀啊！”鰲拜有點奇怪，壹千乘以六是六千，這範文程怎麽就少挨了三千刀？是沒地方下刀了，還是劊子手不識數？
　　祖可法用羨慕的語氣道：“還不是攤上了個好娘子，那個孔四貞和他有難同當，分了三千刀。”
　　“什麽？孔四貞……”鰲拜聽得心驚肉跳啊！孔四貞壹小丫頭片子能有多大罪過？她都給剮了，那自己……自己的罪怎麽都比孔四貞大吧？
　　“對了，”祖大壽又嘆了口氣，“今天也有人要挨剮……和關提督妳挺熟的，當過鑲黃旗漢軍梅勒額真的李率泰，他因為屠大同之罪，被判了壹個淩遲，也就是壹千刀，今天下午挨剮，咱們抓緊壹點，還能去送送他。”
　　消滅漢奸的工作還在繼續，範文程、耿繼茂、許定國這些曾經手握重兵的大漢奸都已經剮完了。現在輪到被史可法在戰場上拿住的漢奸來挨刀了——多鐸和福臨軍中也有許多漢奸，在兵敗的時候壹部分戰死，壹部分被俘，其中有壹些夠得上壹個淩遲的，這段時間都在排隊挨刀。
　　已經剮了的有和孫得功壹起投降的石廷柱（他是滿人，但是在明朝官拜守備，所以夠得上叛國，另外還有其他幾個大罪）、崇禎三年投降大清的馬光遠、續順公沈永忠和他的幾個兒子等等，但還是有不少在耐心等候……今天輪到的就是李率泰。
　　其實他不是屠大同的主犯，主犯是多爾袞，他不過是脅從走卒，不過他爸爸李永芳是漢奸當中的頭壹份！現在已經死了，這罪過當然得他繼承壹點，所以本來夠不上淩遲的李率泰也有了挨上壹千刀的資格了。
　　鰲拜呼吸都急促起來了，“這，這，這……”
　　他正結巴的時候，又瞅見壹個熟人的腦袋，也高高掛著，是孫得功的兒子孫思克。
　　“孫，孫思克也……”
　　“兩千刀！”祖可法說，“七天前剮的……關提督，妳和他關系不錯吧？要不要燒點紙錢？”
　　“可以嗎？”鰲拜心虛啊！
　　“可以，可以燒……燒紙錢又不犯法。”祖可法笑道，“聽說您要來，我已經為您備了幾大箱紙錢了！”
　　“為我備了紙錢……”鰲拜倒吸口涼氣兒，這話聽著怎麽那麽嚇人呢？
　　“我用不著紙錢啊！”鰲拜說。
　　“用得著，用得著……”祖大壽嘆了口氣，“別人來，我們還不準備呢，就是妳……妳哥哥卓布泰的腦袋也在徐州，可以借出來祭奠壹下，燒點紙錢，讓他在下面過得好點。”
　　卓布泰是在觀音堂之戰中陣亡的，腦袋被割下來，用鹽腌漬，然後曬幹，以便長期保存。
　　不過鰲拜既然來了，還是可以把腦袋借出來用壹用的……
　　聽到了哥哥確切的死訊，還知道自己的好朋友今天挨剮，鰲拜的心情壹下就不好了，長嘆壹聲，就上了馬車往彭城棱堡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