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三百四十六章 另壹個世界

　　相較於其他人來說，布蘭多眼中的停滯之界或許顯得尤為“真實”。
　　廣袤的地面呈深褐色與斑駁的紅色相間，猶如壹條流淌著斑駁汙染的河流，但更多的是灰——水泥與金屬的顏色。布蘭多確信自己看到的是壹座死亡的城市，如同蜘網般交織的密密麻麻的道路占據了他全部的視野，這是壹座他無比熟悉的城市，不僅僅是因為它本身所包含的那個時代的特征：更關鍵的是，壹座黑色的高塔矗立在城市的正中央，整個城市的道路網絡猶如猬集的脈絡壹樣收束於這座高塔之下。
　　他曾經不止壹次見過這座高塔。但在那個夢境之中，這座黑塔遠未有比眼前所見這般如此高大——它可能有上萬英尺高，即使在幾公裏之外空中，仍舊可以感受其帶來的迫人壓力。這座巨塔占據了整個城市約四分之壹的面積，以它為標示物，視野足以延伸上千公裏遠——但連視野所及的地平線都受到了影響，似乎在這對比之下變得狹窄起來，無法容納這令人窒息的景色。
　　整個天空與地面漂浮著壹種灰蒙蒙的色彩，像是工業化的廢塵，或者是核戰爭之後寂靜的廢土之景：壹切都被殺死了，沒有任何活動之物，甚至連風都感受不到壹絲，雖然在停滯之界外面觀察時，這片土地上有些地區可能正席卷著人類所無法想象的完美沙塵暴。
　　布蘭多在穿過那個傳送門之後，心神便完全為眼前這座巨塔所吸引，他仿佛看到了那個黑之預言上的每壹句話從黑暗之中閃現：
　　XVI：THETOWER
　　失落的月亮奪走了光
　　XX：JUDGEMENT
　　光失去了。
　　XVII：THESTAR
　　白銀壹代失落在大地上，在黑暗與蒙昧之中披荊前行。
　　VIII：STRENGTH
　　帝王與愚者的巧遇。
　　IX：THEHERMIT
　　生滿青銹的發條正在復位。
　　XXI：THEWORLD
　　改變命運的劍。
　　這是壹個了無生機的世界，沒有太陽，也沒有魔力之月的映照，但整個世界卻並非沈浸在黑暗之中，而是折射出壹種蒼白的死灰色。
　　但說不定徹底的漆黑反而要更好壹些，因為黑暗可以掩蓋猙獰的傷疤，如同現在這樣反而有壹種放置在冰冷的床上、呆板的光線之下毫無生機的屍體壹樣的錯覺。
　　布蘭多覺得這就是壹個歷經了審判之後的世界——如同《啟示錄》上所言的審判，歷經災劫之後，萬物蕩然無存，無論是天堂還是地獄，都只剩下死灰壹般的沈寂。
　　這裏不是他所熟悉的沃恩德。
　　反倒更像是壹個他所熟悉的世界——
　　但不，並不完全壹樣。
　　那個世界沒有如此龐大與廣袤，他擡起頭，深褐色的目光中無法倒映出地平線上代表行星的弧度。
　　而且，這座巨塔。
　　在他的記憶中，絕對不存在這樣壹座巨塔。
　　布蘭多心中有壹種不真實的感情，這座死氣沈沈的城市就像是壹個符號化的記憶，在他心靈深處引起了更為深邃的戰栗。
　　他竟然感到自己曾經來過這裏。
　　但他心中根本沒有任何任何相關的記憶。
　　布蘭多忽然有壹些恐慌起來——他感到這個世界正在呼喚他——它的壹切法則、力量，都正在與他相融洽。
　　在沃恩德時那種格格不入的不融洽感消失了。
　　他以為那是他的另壹半靈魂所引起的不適應，但這壹刻他忽然明白了：
　　他本就應當屬於此地。
　　屬於這個停滯的世界——
　　“這是……怎麽回事？”布蘭多不由得從內心中發出壹聲呻吟。
　　“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他閉上眼睛。
　　好像看到了壹件東西。
　　那是壹塊藍色的金屬銘牌，表面微微有些彎折，邊緣處與油漆氧化過的地方生滿了赤紅的鐵銹。
　　銘牌上，用凸面的字母銘刻著：
　　uimsotzrubtozlamesx00432408_aiirtu433-w.d.1044.stemb，25th——
　　隨即這些文字在他面前扭曲，匯聚成壹個新的名詞：
　　停滯之界。
　　白銀平原。
　　“老師！”
　　忽然之間，布蘭多聽到有人在天邊呼喚自己，那似乎是壹個熟悉的聲音——對了，凰火，他天才的學生。
　　布蘭多終於清醒了過來，眼前的壹切幻景都煙消雲散。
　　他看到凰火與阿洛茲正與壹些人交上了手，那些人正是芙羅法的手下們，他看到了那位銀龍小姐，她的壹頭顯眼的黑發正在空中飛揚。
　　他看到了房奇，正被壹頭高大的藍龍拎在手上，看到這裏時，布蘭多完全回過了神來。
　　聖劍奧德菲斯出現在他手上。
　　不過那頭藍龍反應很快，竟然躲過了他千鈞壹發的閃劍，不過沒關系，出手的只不過是布蘭多的殘影，他的本體已經來到了另外壹個方向上，手中漆黑的長劍彎彎曲曲的畸形劍刃直指向那頭藍龍。
　　對方憤怒地罵了壹句什麽，再壹次與布蘭多的劍光擦肩而過，但它已不敢再托大，立刻向後飛去並口中念念有詞打算施展壹個弦魔法。
　　布蘭多看到它面前出現了壹道弧光，大約是護盾壹類的法術。
　　但他卻並未再出手。
　　藍龍奇怪地擡起頭，它聽到自己手上的那個俘虜用龍語輕蔑地對它怒吼了壹聲：“妳死定了，蠢貨！”
　　然後它驚愕地看到，自己的胸膛，撕裂了開來。
　　在這頭藍龍最後的目光當中，分明看到自己完好無損的護盾法術，那就像是壹個無聲的嘲諷，無情地諷刺著它的愚蠢。
　　在不遠處。
　　芙羅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伴身首分離，但她只冷漠地將目光轉向那個人類俘虜身上看了片刻——已經沒什麽用處了，想清楚這壹點之後，芙羅法轉身便向下面的城市中飛去。
　　她的幾位同伴倒是有些無所適從，不過顯然，銀龍小姐這是他們的首領，猶豫了片刻之後，剩下的龍族也只能不甘心地隨之離開。
　　房奇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布蘭多的劍術曾經不止壹次地展示在他身上，前者在教導凰火戰鬥的技巧時，他每每自不量力想要挑戰，然後前者那恐怖的劍術實力便會應證在他身上。
　　根本無法抵抗。
　　這是在多次被血虐之後，房奇得出的結論。
　　在那之後，他便再不自認天才了。
　　而先前那頭藍龍所犯的錯誤，不過是他在第二次戰鬥時的場景再現而已，這些所謂的黃金族裔處理得並不比他好太多——事實上在那場戰鬥中，這對於他來說並非是最致命的壹個失誤。
　　但這頭大爬蟲卻連壹點反應都沒有就被幹掉了。
　　房奇總算在這些敵人身上找回了壹點天才的尊嚴。
　　他壹度認為布蘭多的劍術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美感、最卑鄙無恥的劍術，不過這個時候，他卻發現自己開始有些欣賞起來。
　　“哈，妳有沒有看到，那頭大爬蟲最後壹臉懵逼的表情簡直像個徹頭徹尾的笨蛋。”
　　房奇強忍住自己沒有把這句話對前來接應他的布蘭多說出口。
　　因為在最後壹刻他忽然想到自己當時或許同樣也是如此。
　　這實在是太過丟臉了。
　　以至於這位鬼車的天才忽然之間臉都有些發燙起來，頭壹次感到自己就是個中二病晚期的少年，而布蘭多在他面前，更像是壹個成熟穩重的成年人。
　　“這個……謝謝。”
　　布蘭多有些意外地看了這家夥壹眼，還以為他是不是吃錯什麽藥了，卻看到房奇正有些感激地看著自己，心裏面更是認定這家夥壹定是先前被嚇傻了。
　　巨龍們紛紛脫離戰場之後，凰火與阿洛茲也先後回到了布蘭多身邊，小母龍還追了芙羅法壹段距離，但沒能追上——銀龍是巨龍之中速度僅次於藍龍的存在，後者號稱蒼空之龍，據說血脈中有壹部分風元素族裔的血源，與風暴止息之山的風龍是遠親的關系，在飛行技巧上無人能出其右。
　　阿洛茲此刻已經恢復了龍形，它體格優美的巨龍形態布蘭多還是頭壹次見到，無論是以人類還是龍族的標準來說，都算得上是壹條美人龍。不過對此小母龍倒是顯得有些惱羞成怒的樣子，它不允許布蘭多看她，並且威脅布蘭多要敢多看兩眼的話，就要“挖出他的眼珠子”然後丟去餵豬。
　　小母龍兇巴巴的樣子還是頗有些威懾力的，雖然布蘭多搞不懂這有什麽好不能看的，再說玲和蓮姐妹還不是坐在她背上，該看的地方早就看光了。
　　而且阿洛茲死活也不允許德爾菲恩坐上自己的背，以至於現在這位宰相千金是坐在瑪格達爾那奇怪的菱形金屬狀物體上的，那東西在不動的時候，倒也是十分平穩。
　　“老師。”阿洛茲自從恢復龍形之後，整個人便語無倫次說不出什麽有益的話來，凰火便接過了她戰場匯報的工作：“芙羅法小姐他們好像向著下面那座塔的方向去了，我們要追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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