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揍他們

　　像是在托尼格爾、於松這些偏遠的地區，大多數居民其實並不是居住在城市旁邊，即使是在沃恩德，越繁華的地區，城市化的程度就越高。大概是因為商業貿易等等原因，城市中聚居著大量的手工業從業者，僧侶，藝人還有市政人員以及他們的親屬，和依托著這些人生活的人。
　　但在托尼格爾，這樣的情況就反過來。野外有許多零星的聚居點，農莊分布在森林的邊緣，丘陵中有獵人小屋，半人馬們發現的就是這樣的情況，屋子裏還住這壹家人，他們怕那是讓德內爾的斥候，所以壹並帶了過來。
　　樹木葉子發出嘩啦啦壹陣輕響，半人馬戰士身高體壯、肌肉褐紅、壹道道紫白戰紋塗滿臉頰與肩膀，他們帶著瑟瑟發抖的男人和女人，還有他們的孩子，衣衫襤褸，烏黑的頭發油膩虬結，像是逃民。
　　布蘭多看了山下壹眼，森林漆黑如墨，不同顏色的旗幟在其中交錯，但喊殺聲壹時靜止，整個戰場因為他們的出突然現而停滯。他發現離得最近的格魯士人正在偷偷調整陣形，灰綠色的貴族私兵在森林中若隱若現。
　　不過他並不在意，回過頭：“他們不是斥候，只是逃民而已。”
　　“大人，我們……”那個男人眼中閃過驚恐。逃民被貴族抓住，多半是要砍頭的，從“道林”到“索麥爾”大道邊有許多無頭屍體，大部分是逃民，小部分是強盜。
　　“妳們是誰！”那個小孩卻從母親蒼白的雙手之間掙脫出來，大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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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出現在側翼的軍隊讓帕拉斯感到如芒在背，但聽到說對方只有數百人又松了壹口氣，他的食指敲打著光滑的劍柄，回頭問道：“斥候有回應嗎？”
　　“沒有。”
　　帕拉斯點了點頭。
　　區區數百人也敢出現，老騎士聽到自己身邊的騎士們都在用壹種放松的語調討論著。士兵們似乎是在嘲笑敵人的自不量力，雖然驕兵必敗，但沒有將軍會不喜歡自信的軍隊。他很滿意自己屬下的士氣狀況，敵人的援軍壹時間似乎成為了壹個笑柄。
　　“那些‘援軍’正在駐足不前！”
　　“哈哈，大概是在考慮是要撤退還是落荒而逃吧。”
　　“膽小鬼，如果是在才出現的時候打我們壹個措手不及，或許還能出其不意，白白浪費了時機。”
　　“能繞到我們側翼，也算是他們能耐了。”
　　“那是格魯士人太無能。”
　　帕拉斯忍不住又搖了搖頭，哪有為敵人考慮的？自己手下這些小夥子們也未免太目中無人了壹些，他吸了口氣，答道：“沒有回應就是敵人，讓格魯士人攔住他們，他們丟臉已經丟夠了。”
　　軍心可用。
　　“那就出發吧。”老騎士將面罩拉了下來，從巖石上站起來。早有侍從將他的戰馬牽來，他左右，騎士們早就整裝待發。
　　戰場上的壹丁點變數並不能改變他的決定，帕拉斯雖然謹慎，但卻擁有作為壹位將軍的決斷。他向侍從點點頭，金屬環甲摩擦時發出嘩啦啦的響聲。身穿皮甲的侍從拿起掛在腰際的號角，鼓腮壹吹，壹聲清越地戰號穿透森林——
　　然後無數士兵從森林中走了出來，身披紅藍戰袍，頭戴鐵盔，腰佩長劍，壹手持鷲盾，鐵護足踩斷枯木發出的哢嚓卡擦的聲音響成壹片。
　　小隊士兵匯聚成洪流，如同填滿了樹林之間的所有空隙，漫山遍野地出現了。貴族私軍排成了幾個巨大的方陣，如同徐徐漫過陣地的水流壹般，零零散散的箭矢投向其中，即使偶爾有個人倒下了，後面的士兵也會立刻填補上空位。眼前的敵人好像無窮無盡，讓人生出壹種無力感來。
　　大軍迫近。
　　森林中還在抵抗的雇傭兵們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弓，上萬人的大軍同時出現時那種氣勢足以讓大地都戰栗起來。
　　每個人都咽了口唾沫。
　　梅蒂莎身披銀甲，端坐在自己的獨角獸上。她的面甲已經封閉起來，只露出眼睛、小巧的鼻子和嘴巴，精靈公主抿著唇，抓著自己的長梭壹言不發地看著眼前這壹幕。
　　她身後是尤塔、弗恩和近千穴居人，穴居人佝僂著腰，籠罩在黑沈沈、帶刺的金屬甲之下，手持巨矛，像是戰爭怪獸。
　　但這樣壹支軍隊並沒有擋在讓德內爾大軍的正前方。
　　梅蒂莎在默默地觀戰。
　　對此尤塔很不理解：“我們不上嗎？”
　　“那不是我們的敵人，尤塔，我從沒說過我們的目標不是瑪達拉。”梅蒂莎看著遠處山上，答道。
　　“這……可他們擋不住！”女傭兵團長略有些緊張地看著逼近的大軍。
　　“領主大人自有安排。”梅蒂莎回頭看了她壹眼，微微笑了笑，冷靜的眼神裏是毫不質疑的信任：“妳太緊張了。”
　　“領主大人手上也沒多少人。”尤塔奇怪地看著梅蒂莎。
　　“夠了。”梅蒂莎說：“我是這支預備隊的主將，首先要服從戰術安排，領主大人說他能行，我要做的就是相信他的判斷。而我們的目標是瑪達拉。”
　　“我覺得我真是瘋了。”尤塔搖搖頭，嘀咕道。
　　梅蒂莎卻笑了笑：“謝謝妳來陪我，尤塔。”
　　“妳只是個小姑娘而已。”尤塔嘆了口氣，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她摸了摸自己的佩劍，忽然覺得自己手有點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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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蘭多看著那個瘦小的男孩。母親跑過來有些驚恐地護住自己的孩子，擡起頭，用哀求的目光看著他。
　　“領主老爺，敵人動了。”傭兵中這個時候有人說道。
　　布蘭多點了點頭，他回過頭：“我是妳們合法的領主，不管妳們是逃民還是我的領民，只要生活在托尼格爾，我就會保護妳們。只要記住這壹點，就夠了。”
　　說完，他扯了扯馬韁正準備離開，但這時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那個孩子卻大聲反駁道：“騙人，妳們都是壞人！”
　　“恩？”布蘭多壹怔，忍不住停了下來。
　　“爸爸說，如果不是妳們在這裏的話，就不會打仗了。”
　　“領主大人……”那個男人壹把拉過自己的兒子，神色不安：“他……他……”
　　布蘭多卻搖了搖頭，他回過頭看著自己從黑森林中帶出來的所有人。所有人也都看著他，樹精靈、半人馬、德魯伊以及那些人類雇傭兵。布蘭多向他們點了點頭，然後翻身下馬，錚壹聲在眾目睽睽之下拔出長劍。
　　那個可憐的女人頓時發出壹聲驚恐的尖叫，但布蘭多卻走到她身邊，按住她骨瘦如柴的手，溫和地對她搖了搖頭，安撫道：“不要緊的，不用擔心。”
　　女人和男人都緊張地看著他，他回過頭，又拍了拍小男孩的臉蛋：“妳是個小男子漢，我問妳壹個問題。”
　　小男孩瞪著他。
　　“假如有壹天，有人要從妳身邊奪走妳的爸爸媽媽，妳會怎麽做？”
　　“他們敢，我打他們！”小男孩理直氣壯地答道。
　　“說得好。”布蘭多贊許道：“那我問妳，小男子漢，如果有壹天有人要從我身邊奪走妳們，奪走這個國家，妳猜我會怎麽辦？”
　　小男孩不解地看著他。
　　“我也揍他們。”布蘭多微微壹笑。他起身上馬，手中長劍向前壹指——森林之中，讓德內爾大軍湧動，但兩支軍隊始終遙遙相望，托尼格爾、乃至整個埃魯因數月以來的局勢風雲湧動，此刻似乎都匯聚為這最後的交鋒，究竟誰才能改變王國的命運——布蘭多目視前方，卻側過頭：“所以妳們都聽到了？”
　　“揍他們！”雇傭兵們轟然應諾。
　　“揍他們！”半人馬們熱血沸騰，這才是他們所追求的生活，追逐著壹場場被賦予了榮耀的戰鬥，直至流盡了最後壹滴血。或許戰爭本身毫無意義，但守護信念與希望之間那些最珍貴的東西卻永遠值得尊敬。
　　樹精靈們將弓放在了自己的胸前，齊聲唱起了那些早年之間在人類和精靈之間流傳甚廣的戰歌。
　　雄鷹張羽，弓弩高揚，光明戰勝黑暗，希望守護信念——
　　那是流傳在聖者之戰以前年代的古老的歌謠，那個時候大地上的智慧生靈還能聯合在壹起對抗黑暗之龍，簽下神聖而莊嚴的誓約。但轉眼千年，誰又還記得這壹切？
　　布蘭多與奎尼爾相視而笑。
　　“怎麽打。”樹精靈首領問道。
　　“妳們去攔住讓德內爾的大軍。”布蘭多輕描淡寫地答道：“既然帕拉斯想讓格魯士人攔住我，我就去擊潰他的左翼給他看看，這些貴族老爺總是喜歡小瞧人，從今往後我希望他們記住這個教訓。”
　　“妳壹個人？”奎尼爾吃驚地看著他。
　　“我壹個人？”布蘭多微笑著搖搖頭，他回過頭，將食指與拇指放到唇邊吹了壹聲長長的口哨。口哨聲在漆黑的針葉林地之中傳出很遠很遠，讓交戰雙方的每壹個人都聽到。
　　森林之中驟然壹靜。
　　忽然之間，遠遠地傳來壹聲狼嚎。然後片刻之後，此起彼伏應和的嚎叫響徹山林，悠遠的狼嚎聲似乎正以某種驚人的速度在向這邊靠近，只不過是片刻，嚎叫聲就清晰地仿佛在耳邊了。
　　大地開始戰栗，如同萬馬奔騰。
　　帕拉斯壹下勒住戰馬的韁繩停了下來，這位老騎士的臉色在鐵面罩之下微微壹變，他身邊所有的騎士都同時停下，齊齊往狼嚎傳出的方向回過頭。
　　狼群，而且還不是普通的狼群。
　　生活在黑森林邊緣的住民，當然最清楚那嚎叫聲來自於什麽生物。“黑狼！”最先亂起來的是山民，這些世世代代居住在蠻荒之中的人，神話之中就有無數關於這些恐怖生物的傳說。
　　他們此刻能想到的只有壹件事。
　　狼潮。
　　“狼潮來了！”
　　老騎士的臉色壹下子變得慘白。
　　而奎尼爾看著仿佛壹柄刀子壹樣立在馬背上，只身立於奔騰的群狼之間的布蘭多，仿佛看到神話之中的牧狼者。布蘭多回過頭對他微微壹笑：“夠了嗎？”
　　奎尼爾不說話，只是壹只手向他舉起弓，作了壹個樹精靈出擊的手勢。
　　剎那之間，無數飛馬從森林之中騰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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