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失蹤的食物（壹）

　　這個時候距離發現她的時間已經過了差不多半個鐘頭，布蘭多看到剛剛醒來的佩婭有些茫然地看了周圍的環境壹眼，她眼中似乎還帶著壹絲迷茫，漆黑眸子裏的迷茫既然又轉化為濃濃的警惕。
　　她忽然就像是壹頭母獸壹樣翻身從地上彈起來，手下意識地摸向了背後的短弓。
　　但她註定要抓壹個空。
　　然後佩婭才清醒過來，她看到布蘭多，好像呆住了：“啊！對、對不起，騎士大人……我以為——”
　　但佩婭的話忽然戛然而止。
　　布蘭多看到她臉上露出駭然的神色，她壹下轉過身，往周圍的森林看了壹眼，好像見了鬼壹樣。
　　“怎麽會……壹模壹樣……”
　　佩婭忽然後退幾步，忽視了身邊的所有人，她壹邊後退壹邊觀察著周圍的樹林，越退越快，既而發足狂奔起來，轉眼之間就消失在了森林之中。
　　佩婭的舉動讓所有人都呆住了，布蘭多也是微微壹怔，然後才註意到獵人少女消失那個方向正好是通向米洛斯之息的出口。
　　“布蘭多？”芙蕾雅在壹旁問道：“佩婭她怎麽了，我們要不要追上去？”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布蘭多自己也是壹頭霧水。佩婭之前的表現不像是壹個莽撞的人，相反，她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個出色的獵手。
　　而最傑出的獵人，大多都擁有壹個共同的特質。
　　冷靜與鎮定。
　　布蘭多不過是稍微猶豫了壹下，就說道：“跟上去。”
　　森林中開始出現了依稀的星光，這說明他們正在離開永夜森林的範圍。借著黯淡的光芒，布蘭多看到獵人少女在前面像是壹頭矯健的母豹壹樣在從林間穿梭。
　　單她並不是壹意孤行地深入森林之中，反而更像是在探路壹般，偶爾會停下來等待他們。這讓布蘭多心中稍安，在團隊行動中他最厭惡的就是擅離職守的行事，將其他人陷入危險之中，這樣的舉動既自私，又愚蠢。
　　但看起來佩婭並沒有失去理智，布蘭多偶爾看到她停下來四處張望，臉上露出迷惑的神色。這印證了他心中的猜想，獵人少女壹定是在夢境中發現了什麽，有時候夢會啟示未來，這樣的機會極小，但若佩婭和她弟弟的夢境糾纏在壹起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布蘭多意識到佩婭可能在夢境中看到了安列克大公他們前進的方向。
　　也只有這個可能，才可能讓這位獵人少女這麽失態。不過這至少說明她弟弟還沒死，至少在經過這片森林時還沒死。
　　就這樣隊伍在佩婭的帶領下前進了大約兩三個小時的時間，其間獵人少女從未有偏離過通向冰川地帶的方向過，這進壹步說明了布蘭多的預感是正確的，如果安列克等人也經過此地，那麽他們壹定不會輕易離開正確的路線。
　　而就是這個時候，獵人少女終於停了下來。
　　布蘭多嘩啦壹聲分開灌木叢，帶著所有人從後面追上了她，他看到佩婭呆呆地站在壹棵雪松樹下，布蘭多走過去壹看，看到佩婭手上拿著壹把匕首。
　　這把匕首絕對不會是這個獵人少女的，因為她的短劍還別在她的長靴上，除此之外，佩婭身上應該是沒有任何武裝的。
　　“這是妳弟弟的東西？”布蘭多看了壹眼那匕首，那匕首不過是把很普通的獸皮刀，貴族不會使用這麽粗鄙的玩意兒，也只有這壹帶地區的獵人才會用它。
　　獵人少女回過頭，布蘭多驚訝地看到她紅著眼睛，佩婭揉了壹下眼角，吸了壹口氣冷靜下來答道：“夢會是真實的嗎，領主大人？”
　　“怎麽了？”
　　“我不知道，我壹個人在夢境中，我夢到那天發生的壹切。我夢到我死了，凍死在河中，但我的靈魂渾渾噩噩，好像聽到壹個聲音在呼喚我。”
　　“我看到那些蒼白的騎士，我跟著他們茫然前行。我看到我弟弟，我還看到那天那些人，他們穿過這片森林，緩緩向前，我看到我弟弟跟著他們，跟在壹個更為高大的人影背後……”
　　“我看到他經過這裏，摔了壹跤。我叫他，但是他不應我，我看到他的匕首掉在這裏……”
　　佩婭低下頭，有些恐懼地看著自己手中的匕首：“就在這裏。”
　　“妳還看到什麽？”布蘭多立刻意識到這應當是她弟弟的夢境，她弟弟應該也經歷了失名者的夢境，然後將壹部分記憶留在了這裏。不過他有些好奇，她弟弟的夢境殘缺得這麽厲害，看樣子竟然也通過了這裏，真是令人不可思議，他不禁繼續追問了下去。
　　“我看到他們走進了壹片冰原之中，風雪遮掩了他們的身影，我就永遠留在了那裏。”
　　獵人少女擡起頭來，眼中閃爍著壹種古怪的恐慌，她打了個冷戰：“我死了嗎，騎士大人。”
　　她有些茫然地看著布蘭多，幾乎是哆嗦著問道：“……我、我現在是不是幽靈？”
　　布蘭多感到獵人少女的問題有些荒謬，不過他大概能理解佩婭心中的恐慌，不是每個人都和他壹樣了解哪些神秘的傳說，鄉下人大多會將那些無法理解的事物歸結於鬼神。
　　他咳嗽壹聲，好讓佩婭清醒過來：“妳沒死，夢境是荒誕的，不過妳看到的有壹部分可能是真實的。妳弟弟可能也活了下來，就如同妳看到的，那壹部分其實是他留在此地的記憶。”
　　佩婭聽到這句話，渾身顫抖了起來：“真的？”
　　“當然，妳明白，我沒必要騙妳。”布蘭多答道。
　　佩婭壹下激動得雙手緊握成拳，她胸口急劇地起伏著，轉過身想了想，又回過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布蘭多說道：“對不起，騎士大人，之前我太莽撞了壹些。”
　　布蘭多嘆了口氣，他還能說什麽呢。妳可以要求壹個士兵遵守軍紀，但佩婭必定不是軍人，也不是冒險者、傭兵，她只是個獵人而已，不過他還是教訓道：“以後記住就行了，妳之前的行為很危險，不僅僅是對妳，對於其他人來說也壹樣。”
　　“妳身後那些騎士們，他們有的和妳壹樣，也有弟弟，也有妹妹，或者是孩子的家長，妳忍心讓他們的親人失去他麽？”
　　“對不起……”佩婭這次真是羞愧地垂下了頭。她知道貴族有許多規矩，像是她這樣身份的人根本不需要問為什麽，只需要遵守就可以了。但布蘭多給她解釋，反倒讓她感到臉紅。
　　她雖然敬畏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但內心深處未必認同對方的價值觀，但布蘭多的話讓她意識到人和人之間其實是相同的，團隊之中的法則只是為了保護其中的每壹個人。
　　布蘭多頭壹次接受了獵人少女的道歉，並非是對於他的身份，而是對於這樣的行為。
　　“妳能確定安列克大公他們的路線麽？”他又問道。
　　獵人少女微微壹怔，然後點了點頭。
　　“那就好辦了。”布蘭多答道。
　　……
　　絕望之息冰川——
　　自從進入這片壹望無垠的冰原之後，阿洛茲就沒有壹天停止發脾氣過。她覺得早知道如此，還不如當初就和布蘭多壹起，而不是聽他的話和那個呆頭呆腦的灰劍聖壹起去和維羅妮卡匯合。
　　當然，令她不滿的事情也很多。比方說這寒冷的氣候，愈發讓她的皮膚變得粗糙了，而且克魯茲人的騎士團中那個喋喋不休的大使也讓她的忍耐達到了極限，那家夥究竟是用那只眼睛看出她是埃魯因人，並且敢用那種態度和她說話。
　　如果不是想暴露身份，她真想變成龍的形態壹口將對方吞下肚，這樣就可以避免耳朵整天經受疲勞轟炸了。
　　還有那些趾高氣昂的克魯茲貴族的後代們也是壹樣，她有時候壹個人偷偷瞇起眼睛，用金色的眸子盯著那些討人厭的家夥，心中恨恨地想著等這件事情結束之後要不要將這些目中無人的家夥全部開膛破肚。
　　不過這也就是想想而已了。
　　龍族雖然高傲，不過還不是笨蛋。克魯茲人極其背後的炎之聖殿絕不會允許龍族在人類的地盤上亂來，當然，四大聖殿還不是關鍵，關鍵是那些討厭的、自以為是的布加人。
　　每次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白銀之民這種存在，阿洛茲就忍不住恨得牙癢癢。要不是布加人這些總自詡為救世主壹樣的工匠巫師，龍族應當早就把人類和精靈變成玩具了。
　　“真是討厭。”
　　阿洛茲狠狠地在心中詛咒了壹句，詛咒那笑瞇瞇的老家夥早點壹頭撞死，奧奈斯還有其他浮空城也最好是早點掉到海裏。她用手在自己耳邊的白金色的卷發上卷了好幾卷，嘟噥著走出自己的帳篷。
　　如果不是得知布蘭多壹行人已經抵達的消息，她才懶得出現呢，外面這麽冷。對龍族不懷好意的白銀之民都管它們叫大蜥蜴，這個稱呼阿洛茲當然不成接受，不過巨龍的確是冷血動物，不可爭辯，除了白龍之外，其他種類的龍族在寒冷天候下大多是會感到不適的。
　　阿洛茲在風雪之中打了個噴嚏，揉了揉發紅的小鼻尖，看起來就像是個柔柔弱弱的蘿莉，哪裏像是壹頭可怕的小母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