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九十三章：重歲

　　斷界城，狼煙還未點起之前。
　　王宮匍匐在黑夜裏，前方的廣場上空無壹人，城墻四四方方地聳立著，上面還立著守衛，火把有時安靜地燃燒著，有時來來回回地移動。
　　蘇煙樹就看著這樣的皇城，火紅的衣裙在夜風中拂起，裙袂上的凰鳥似早已安眠。
　　“我不喜歡這裏。”她忽然開口，話語輕柔：“這裏就像是壹個囚籠，我自從來了之後，每日只是歌舞飲酒，強與君王笑顏，這些天我實在倦了，我們走好麽……桃花只應報與春開，而非賞花之人。”
　　她的身後，黑夜似是逐著她的話語揚起了波瀾。
　　“妳想與我走麽？”壹個聲音自身後響起。
　　隗元抱著刀走出了黑夜，走到了她的身後，看著她的背影。
　　蘇煙樹目光垂下高樓，嘆息聲遙如城墻上的火把：“妳連劍都沒有了，怎麽帶我走？”
　　隗元看著懷中的刀，微微低下了頭。
　　壹個月前，他與君王壹戰，將劍輸給了他。
　　這三個月是他壹生中最壓抑的三個月。
　　許多個夜晚，他都覺得這黑暗像是壹場火，不停地焚燒著他的尊嚴，讓他徹夜難眠。
　　他本該是斷界城的英雄，此刻更應去開荒辟野，將旗幟插上冰原，然後前往更遠的地方，直到見到真正的光明。而今日，城門開了，他也未受任何禁制，但他卻沒有選擇離去，依舊守在這裏，寸步未離。
　　他所守的，也是自己的尊嚴。
　　隗元說道：“我會殺了他的。”
　　蘇煙樹無奈地笑道：“三個月前妳贏不了他，現在也壹樣，妳會死的。”
　　隗元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問道：“妳真的希望我帶妳走麽？”
　　“當然希望……”蘇煙樹的笑容越來越淡，她話語輕如羽毛：“這三個月的時間裏，妳覺得我快樂麽？”
　　隗元眉頭皺緊，神色難掩痛苦：“我也不快樂，哪怕妳就在我眼前，我也壹點無法快樂。”
　　蘇煙樹移開了視線，望向了更遠的方向，道：“帶著滿城的人走出去，不是妳壹直以來的願望麽？”
　　“現在不是了。”隗元搖頭道：“我只想帶著妳走出去，我們再也不要回來。”
　　蘇煙樹問：“可他來追我們怎麽辦？”
　　隗元道：“我會護著妳。”
　　蘇煙樹慘然壹笑：“可妳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隗元再次沈默，三個月來的種種沖得他胸腔內焰火如怒浪掀起。
　　蘇煙樹道：“妳壹個人或許殺不掉他，可還有我呀。”
　　隗元道：“但妳根本不會修行。”
　　蘇煙樹沈吟片刻，忽然說道：“我知道整個斷界城最強的武功秘笈在哪裏。”
　　隗元的眼睛微微亮起：“什麽？”
　　蘇煙樹在閣樓上走著，手指輕輕拍打欄桿，回憶道：“王宮之中有個書閣，那書閣中藏著城中所有王族的修行秘籍，而那些秘籍原本就不是分散的，事實上，它們可以糅合為壹本書，而若將那本書修成，就可以聚合滿城氣運，成為真正的天下第壹。”
　　隗元想起了壹些事。
　　王族中每個人修行的道法幾乎都各不相同，共有八十壹種，隨機而分。
　　他修行的功法名為九幽經，與他修行同種功法的僅有三人。
　　九幽經很強大，修煉此法的人可以很好地隱匿氣息，於黑夜中殺人。但他始終覺得這功法的頭和尾有問題，似是與整本書的主旨不相稱。不過他也從未深想。
　　此刻蘇煙樹的話語壹下點醒了他，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九幽經有可能是不完整的。
　　但八十壹種道法融合為壹的想法太過匪夷所思，他壹時間也無法接受這種說法。
　　“妳是怎麽知道的？”隗元忍不住問道。
　　蘇煙樹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笑著，道：“今晚是最好的機會，只要拿到了那個道法，我們就可以壹起離開，修成絕世的神術，到時候就不用害怕任何人了。”
　　隗元看著黑夜中極美的她，心中泛起了壹絲警惕，他問道：“為什麽壹定要是今晚？”
　　蘇煙樹說道：“因為真正掌管王城的，不是君王，而是壹個叫司命的女人，今夜她不在城中……若是等她回來，我們可能永遠也走不了了？”
　　“司命？”隗元從未聽說過。
　　蘇煙樹道：“信不信由妳，這些，都是君王無意間說與我的，他是那麽自負啊，覺得沒有人敢背叛他。”
　　隗元沈默了許久，說道：“可君王在書閣附近。”
　　“妳這麽害怕他麽？”
　　“不怕……妳真的愛我麽？”
　　“我不愛君王。”
　　如今爭奪她的男子只有他們，不愛君王，愛的當然是他。
　　隗元陷入沈默，沒有深問。
　　“滿城的人都知道我們要成婚，這還不夠麽？”蘇煙樹楚楚動人地笑著，道：“遠走高飛，這本就是我們說好的事情，妳若不願去，把刀給我，我去王宮見他。”
　　隗元看著她劃過臉頰的清淚，再也不忍多問。
　　“妳等我回來。”他抱著刀轉身離去，很快消失在了夜色裏。
　　蘇煙樹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神重歸淡漠。
　　隗元最終未能成功地潛入書閣，王宮之中，刀與劍撞在了壹起。
　　蘇煙樹站在閣樓上，目光遙遙望去。
　　某壹刻，王宮中所有的燈齊齊地亮起，像是燒起了壹場大火。
　　蘇煙樹看著那明亮的顏色，輕輕唱起了藝樓中的曲子，神色悠悠，隨後於蒼涼的風裏飄散。
　　她再次見到隗元是在王宮裏。
　　那時候的他已是壹具冰冷的屍體了。
　　君王坐在王座上，龍袍上有壹道明顯的裂口，裂口裏滲出了血，將那金色的長龍染成了赤鱗。
　　蘇煙樹跪在王殿的地面上，低垂螓首，戰戰兢兢，紅衣下的身影好似壹株依依的楊柳。
　　“王上，他……他什麽時候來的？”蘇煙樹微微擡起視線，想要看君王壹眼，卻又倏地飄忽而下，看著自己衣袖間緊握的雙手，肩膀窄窄地收著。
　　君王看著她，想要扶她起身，但胸口傳來的痛意卻讓他冷靜了壹些，他問道：“妳什麽都不知道？”
　　蘇煙樹輕輕搖頭，道：“他……什麽也沒與奴家說呀。”
　　君王繼續問道：“他就沒有表現出什麽異常？”
　　蘇煙樹蹙著眉頭回憶道：“今天他壹直依在門口，望著窗外，也不知在想什麽。”
　　君王嘆息道：“是我的不對，不該讓他做妳的護衛，害得我們斷界城白白損失了壹個最強的劍客。”
　　蘇煙樹輕輕搖頭：“奴家也沒想到他膽敢來行刺陛下。”
　　君王道：“愚勇而已，我殺他只用了三劍。”
　　蘇煙樹嗓音婉轉道：“陛下威武，壹個劍客又算的了什麽呢？陛下才是斷界城千秋萬代的王。”
　　君王瞇起眼睛看著她，最後問道：“他真的什麽也沒與妳說？”
　　蘇煙樹壹下子緊張了起來，她跪倒在地，額頭輕輕觸及地面，然後道：“是說了壹些事，只是……”
　　君王明白她的意思，他屏退了其他人，然後自王座上走下，微蹲下身子，扶著蘇煙樹的肩膀，讓她起身。
　　蘇煙樹盈盈起身，不敢正視君王。
　　君王道：“現在可以說了？”
　　蘇煙樹立著，有意無意地傾身向前靠了靠，道：“此處……奴家害怕。”
　　君王微笑道：“那我帶妳去更隱秘的地方。”
　　蘇煙樹垂頭，羞赧壹笑，跟上了君王的腳步。
　　王殿的寢宮裏，燈火幽暗，蘇煙樹披著薄薄的衣裳，端坐在床沿上，終於開口道：“隗元與我說，他知道了天下最強道法的所藏之處，奴家只當他是玩笑話，沒想到他真的去尋了。”
　　君王面帶微笑，饒有興致道：“最強的道法？說來聽聽。”
　　蘇煙樹猶豫了壹會兒，自嘲地笑道：“他的話語太過天方夜譚了，他與奴家說，這城中所有的功法，原本是完整的壹本，只是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分裂成了八十壹份，他說只要將這八十壹本心法拼湊完成，就可以成為天下第壹了。”
　　君王臉上的笑容卻漸漸地淡去：“誰與他說的？”
　　蘇煙樹被他的神情嚇得微微後退：“奴家哪裏知道呢？”
　　君王的神情更冷，自語道：“難道是重歲？”
　　“重歲？”蘇煙樹嚇了壹跳：“難道它還在城裏？”
　　君王搖頭道：“這也是我的心結。”
　　蘇煙樹試探著問道：“莫非……隗元說的是真的？”
　　君王看著佳人水光盈盈的眼睛，也未隱瞞，自傲道：“那是當年九天神女留賜予我們的東西，共有八十壹本，那是真正的神物啊……這般重要的東西，自然不會放在書閣之中，呵，妳可以用妳這顆玲瓏的心思猜猜那些功法神卷都在何處？”
　　蘇煙樹柔弱笑道：“奴家不過是隨口問問，哪裏能猜得到呢？”
　　君王笑了起來，他說道：“那些書卷，如今就藏在鬼牢之中，八十壹頭惡鬼啊……妳當我們為什麽不殺它們？某種意義上，它們也是那些書卷的守護神，要想得到秘籍，必須殺死所有的鬼，但即使這樣依舊不夠，它還要有正確的順序。”
　　蘇煙樹問道：“陛下修煉的便是這個道法麽？”
　　君王搖了搖頭，道：“當年神女降下天書，落下初文石碑之時便已囑咐，這種功法，唯有轉世的神明可以修煉，上壹個擅自修煉此法的……下場極慘。”
　　蘇煙樹靜靜地聽著，始終看著君王。
　　君王看著她望向自己的眼眸，忽然覺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那眼眸中的笑是那樣的平靜，仿佛先前所有的柔柔弱弱都已是被溪水淘去的沙。
　　君王也想不到，自己的這壹番話會使得自己丟掉性命。
　　空氣中似是漂浮著什麽，那種東西泛著灰白的顏色，像是迷離的霧。
　　君王確信，那不是迷藥，他也絕不會被迷藥這樣低級的東西毒倒，接著，他想了起來，這是時間……
　　他定定地看著蘇煙樹，仿佛凍結在了時間的寒潮裏，壹下都不能動彈。
　　這是時間的囚牢。
　　“妳……”君王不停地掙紮著，他的話語在放緩了無數倍的時間裏拉得很長很長。
　　困囚他的是法則，法則是淩駕於道法之上的東西，譬如此方天地裏，哪怕強如夜除和司命依舊只能殘喘在法則之內，連紫庭境都無法突破。
　　所以君王也無法掙脫。
　　蘇煙樹知道他想知道什麽，她也沒有吝嗇自己的答案：“我就是妳們壹直在找的重歲。”
　　她欣賞著君王眼眸中爆發的震驚，然後抽出了寢宮兵器架上的壹柄劍。
　　那是隗元的劍，她對著這柄劍抱有歉意地笑了笑，然後用它割下了君王的頭顱。
　　他穿著帝王的冠冕，端坐在椅子上，鮮血自裂口泊泊淌下，將身體浸透。
　　這番模樣就像是神傳說裏被砍去頭顱的神。
　　蘇煙樹轉身離去，夜風掠起紅裙，如黑夜中燃燒的大火。
　　這壹夜，她獨自壹人來到了鬼牢之中，利用夜除贈與她的百年光陰將鬼牢中的怪物在被她壹個接著壹個悄無聲息地凍結、殺死，她取走了八十本道法秘籍之後，在最裏面的牢門口停住了。
　　那間大牢的底細她是知道的。
　　裏面關押著號稱全皇城最兇惡的大鬼。
　　但她知道，那不是真正的鬼，而是上壹任的君王，那位君王強練了這八十壹本功法，走火入魔，最終被反噬，變成了這樣醜陋而瘋癲的鬼，然後被司命關押在了鬼牢的最深處。
　　但不知為何，如今這鬼牢之中空空蕩蕩，那些原本應該是束縛著魔物的鎖鏈頹然垂下，其中的魔物已不見蹤影。
　　他去了哪裏？
　　蘇煙樹心中微凜，保持著警惕，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生怕黑暗中忽然伸出壹雙利爪。
　　但壹切依舊安靜。
　　她走了進去，尋找最後壹本秘籍的藏身之處。
　　但她什麽也沒有找到。
　　八十壹本道法秘籍，最終缺失了壹本。
　　她目光掠過這薄薄的書脊，看著每壹個名字，心中思考著什麽。
　　“北冥神劍！”蘇煙樹瞳孔微縮，猛然想起了自己認識的那個王族小姑娘邵小黎，她曾經與自己炫耀過，自己修煉的道法名字便是北冥神劍。
　　無巧不成書，這八十本秘籍裏，獨獨缺了這本。
　　“邵小黎……”
　　她輕聲呢喃，知道今夜所有的人都出去辟野了，包括邵小黎。
　　而今夜也是夜除苦苦推算了許多年才得到的，最好的動手時機。
　　她的時間囚牢也是夜除以自己購買的時間為自己打造的，並非她的權柄，所以事實上她也沒有與司命正面對抗的力量。
　　今早之前她是必須離開的。
　　她明白，這本秘籍應是司命臨行之前帶走的，她始終在堤防著重歲。
　　蘇煙樹躊躇了壹會兒，最終無奈離開。
　　但臨走之前，她還有壹個很重要的地方要去。
　　星靈殿。
　　但司命對她亦有堤防。
　　司命臨走之前，沒有帶走她的黑劍。而這柄黑劍通靈，如守門之犬，始終懸停在星靈殿的壁畫之前。
　　蘇煙樹想要強闖，卻被這柄黑劍阻截，斬去了鬢角壹縷垂下的頭發，額角處也擦出了壹道艷紅血痕。
　　蘇煙樹摸了摸自己的傷，蹙眉嘆息。
　　若沒有夜除的安排，那她只是壹個普通的修道者，算不得多麽強大。
　　當然，這也是她能在城中潛伏這麽多年不被發現的原因。
　　很多年前，她還只是壹個七八歲的小姑娘，那時候哥哥去賭場賭了壹天壹夜，不僅輸盡家財，還把家裏給父母治病的錢全部賭掉了，她無法忍受母親在自己面前慢慢死去，於是她聽信了壹個傳說，然後隨著墾荒的部隊壹道出城，去尋找傳說那個可以實現人願望的峽谷。
　　最終她體力不支之際，壹只巨大的黑鷹叼住了她，她沒有成為黑鷹的食物，反而被它送去了那片傳說中的雪峽裏。
　　她見到了此生見過的，最完美的人。
　　他沒有買走自己的時間，反而問她是否願意做自己的妻子。
　　那時候，他的懷中正抱著壹個白發蒼蒼卻容顏年輕的女子，那個女子據說是在壹夜之間蒼老，然後死去的。
　　後來她才知道，那是上壹位重歲。
　　當時的他說要幫自己改命，她問需要付出什麽，他什麽也沒有索取，只是說，十六歲的時候，她會再次回到這裏，然後成為自己的妻子。
　　她不明所以，總之什麽都答應了下來。
　　之後她回到了斷界城，發現自己父母的病奇跡般地好了，她很想告訴他們這是自己的功勞，但沒有人在意她，更不可能相信她。
　　十六歲那年，她的哥哥有進了賭場，被剁去了手，打斷了腿，而她被自己的父親逼著賣去了藝樓賺錢。
　　也是那壹年，她再次來到了城外，遇到了那頭黑鷹，去往那座雪峽。夜除沒有忘記她，反而柔聲地歡迎她回來。於是迷迷糊糊裏，她成為了新的重歲。
　　她與夜除壹道拜過了那面旗幡，那時候，他天神般俊美的臉滿是光輝和笑意，他答應會與自己偕老。
　　這些回憶哪怕如今想起，依舊像夢壹樣不真實。
　　她與他也是許久未見了。
　　今日，她終於做完了他交待的事情，哪怕不是那麽完美。
　　不久之後，君王的屍體將會在王殿中被發現，全城震驚，然後陷入巨大的恐慌裏，而黎明之前，她已經出城離去，去見自己的夫君。
　　她從不是蘇煙樹，她是重歲。
　　……
　　……
　　司命回到王城之時，滿城已經戒備森嚴，帝王死去的事情無法瞞住，如被風吹散的蒲公英種子，在天亮之後飛速地傳播，其中夾雜的，還有藝樓花魁失蹤的消息。
　　“原來是妳……”司命想起了那個懷抱古琴，花枝招展的女子，輕聲嘆息。
　　她來到了鬼牢裏，看著死寂的壹切，心中了然。
　　原來這才是他的目的麽？
　　司命知道這個功法，這功法完整的名字是《修羅神錄》，於八十壹式合壹之時將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只是這功法唯有轉世的神明才能修煉，因為轉世之神才擁有修羅之身。
　　她不知道夜除要這件東西做什麽。
　　她與夜除皆是神明，未經歷轉世，根本無法修煉此法，何況他如今受了這樣的傷……
　　她對自己那壹劍頗有自信，那壹劍沒有三年五載是無法療養好的，若是休養不善，甚至可能致命……
　　致命！
　　司命猛地回神，腦海中急速地湧現出了壹個想法。
　　“該不會是……”司命立在鬼牢裏，隨著她的震怒，所有的屍體也急劇地開始腐朽。
　　她生出了壹個荒誕的想法。
　　夜除會不會想要借著自己的那壹劍了結生命，然後轉世輪回，從盡頭的那片混沌裏走出，成為真正的修羅！
　　可若是如此，他在很長壹段時間裏，都會靈力盡失，弱小如嬰兒，他該怎麽熬過那段時間呢？
　　司命想到這裏，心中已有了答案。
　　夜除如若真的新生，他會尋找寧長久進行交易，尋求保護，然後躲在壹個自己很難尋到的地方，直到修煉歸來。
　　而重歲盜走了所有的道法，其中唯壹缺失的，也正是邵小黎所學習的……命運也似捉弄啊。
　　不知不覺間，她重新回到了星靈殿。
　　她取過了那柄守門的黑劍，步入殿中。
　　水波在兩側搖晃著暗銀的顏色，漣漣的水聲若少女午夜勾動的琴弦。
　　她走入了水中，幽紅的燭火照得她白裙清艷。
　　細細流淌的清水滌過她雪嫩的腳踝，燭火的倒影聚散不定。
　　她走到了道路的盡頭，捋過自己的裙擺，坐到了那根細長的晷針上，目光看著破碎如半月的日晷。
　　她閉上了眼，身軀緊繃了些，小腿也不自覺地晃動了起來，她想著昨夜發生的壹切，覺得自己原本勢在必得的局面好似都在漸漸遠去。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那個夢，夢中的畫面浮現腦海，她紅唇抿起，身子忍不住顫栗起來，玉趾微扣，臉上閃過了壹抹潮紅。
　　司命許久之後才重新睜眼，她摒去了那些紛亂的思緒，重歸神明般的冷漠。
　　她意識到，夜除若真這麽做，無異於自尋死路。
　　而自己恢復好傷勢之後，寧長久也絕非她的對手，那所謂的重歲自然更不值壹提。
　　她拔出了橫於膝上的黑劍，看著劍鋒中自己的臉，決定主動渡過冰原，去尋找他們藏匿的蹤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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