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吏

七月新番

歷史軍事

秦王政二十年(公元前227年)九月,秦國南郡安陸縣,傍晚時分,雲夢澤畔下起了雨,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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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創建國家級衛生城市

秦吏 by 七月新番

2019-5-17 22:12

  秦王政二十三年七月上旬,在安陸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壹便是千余應征的兵卒雲集城郊,其二,則是在縣尉黑夫的倡議下,壹場轟轟隆隆的“公廁運動”在縣城展開!
  “縣君,我在江陵時,曾聽郡守有言,農乃生民之本業,聖王之所以導其民者,先務於農。故掩地表畝,刺草殖谷,多糞肥田,雖是農夫眾庶之事,但官府亦不可不理,故中,甚至連壹畝地要撒多少粟種麥種,都有規定。”
  對安陸縣令雍何,黑夫以壹種透露內情的語氣,告訴了他葉郡守說過的壹些話,意思很明顯:
  “郡守重農,並且對堆肥漚肥之法很看重,令南郡十八縣推行,各縣誰能做出最大的成效來,誰便能在今年的上計中拔得頭籌!”
  雍何是個明白人,此法本就是本縣的田佐吏衷獻上的,對於衷和黑夫的建言,他當然會格外重視,很快便同意了黑夫的請求,除了城外兵營外,在縣城各街巷裏閭,也陸續建立壹些大小不壹的“公廁”。
  公廁,其實不是黑夫的原創,在李信伐楚之戰裏,那些個隨軍的秦墨,在軍隊裏除了協助打造攻守器械外,每到壹處新營地,都要張羅著工匠兵卒挖公用廁所……
  黑夫曾問過那個秦墨程商,他說這是墨子在多次守城戰鬥裏發明出來的。
  “城池攻守長達壹年半載,若是任由兵卒隨處解決,定然汙穢橫流,不多時便會生出疫病來,城池便要不攻自破了。於是子墨子便於城內設廁,每五十步壹廁,其下如井,周垣之,高八尺……”
  墨子發明公廁,是為了攻城守城時的衛生,不過那只是單個的蹲坑,黑夫則直接把後世隨處可見的大公廁照搬過來。
  於是乎,在縣令的命令下,負責土木工程的縣司空就督促著壹眾工匠刑徒,在指定的地點挖出糞池,砌好坑位,圍上土坯,壹個簡易的公廁便造好了。官寺和縣市旁的公廁蓋上瓦片,裏閭中的公廁則節省成本,以茅草為頂。
  為了表示對此事的重視,縣裏的三位長吏紛紛為各處公廁題字:縣尉黑夫題了兵營旁的,縣丞題了市場旁的,縣令題了官寺旁的,並當著無數好奇的目光,三人聯袂進入官寺旁的磚砌大公廁,好達到表率的作用……
  官府的公務員、兵營裏的縣兵、戍卒被要求今後必須在公廁方便!
  而縣城裏的廣大百姓,也被挨家挨戶地告知,今後在縣城隨地大小便的,視為當街棄灰之罪,雖不至於砍手,但也要狠狠罰款!
  在黑夫的命令下,屬於尉官體系管轄的更夫、裏監門甚至戴上了赤色袖套,在街道和裏閭嚴抓隨地大小便!
  秦律嚴苛可不是鬧著玩的,據說商鞅變法之初,為了讓新都鹹陽幹凈,頒布了壹道“當街棄灰者被刑”,最嚴重的可至剁手,壹時間,鹹陽無人敢在街上扔半點垃圾。
  和那次壹樣,安陸縣的民眾早就被秦律熏陶多年,知道官府說話可不是放屁,於是從公廁修建,禁令頒布之日起,民眾們遇上三急,都帶著廁籌,跑到公廁裏解決。
  壹開始,這些野慣了的閭左窮人還不習慣,而後卻發現,公廁不但有墻垣遮擋視線,可以讓人遮羞,也不會有野外忽然竄出的兔子、狗彘、蜜蜂驚擾,既然是免費的,何樂而不為?
  官府之所以這麽做,自然還是為了便於收集糞肥。
  其實這是遲早的事,到了宋朝,中國的城市裏會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很多私人蓋的廁所,開放且免費。當然,並不是為了公益事業,而是為了大糞這壹珍貴的肥料。開立廁所的人會找專門的人收集糞便,然後賣給鄉下的農民,從中賺錢。
  這種專人管理,由專人收集糞便,專倒壹處的方式,提前千年出現在安陸縣城。縣令還為此,在田曹新設了壹個小吏,帶著壹些有罪的刑徒,專門負責為公廁掏糞,並以搖鈴為號,鼓勵臨街的商戶、工匠之家也將各家的馬桶拿出來倒掉……
  讓衷困擾的糞肥,立刻就有了。
  這場由黑夫倡導的“公廁運動”,除了讓讓糞肥源源不斷從人口集中的城市流向農田外,還有壹個好處,那就是讓安陸的衛生條件大為改觀。
  黑夫知道,近現代文明的壹個特點,便是城市地下管道的建設,和隨著而來公共衛生的建立。西方正是在這個基礎上,才最終戰勝了鼠疫等傳染性疾病。
  然而,中國幾千年間,人口比西歐更多,除了某些特殊的戰亂、饑荒時期外,大型傳染性疾病肆虐帶來的困擾為何較少?壹些外國學者認為,中國人的茶文化和糞便處理要立下大功。
  前者由於壹貫使用沸水,而使得飲用水得以衛生無害。後者則使得城市糞便得以進入土地循環系統。
  就在西歐中世紀的城市倫敦、巴黎街道上汙穢堆積,疾病橫行時,由於公共廁所建設、管理得好,宋代城市衛生清潔卻聞名於世的,有所謂“花光滿路”之譽。
  不過,也許是人口滋生太猛烈,這種好習慣到了明清,就大為倒退了。
  尤其是清朝,黑夫記得在壹則趣聞雜談裏見到過,說是:北京的公共廁所,人者必須交錢。故人都當道中便溺,婦女也都當街倒便器,加之牛溲馬尿,有增無減,重汙疊穢,觸處皆聞……行人便溺多在路途,雖有厲害的官吏懲治,但頹風不可挽,有的官員也在道上便溺……
  英國使節團第壹次來華,在大小城市見到的就是這景象,曾經城市裏也汙穢壹片的他們,這時候反倒自詡文明,鄙夷起中國來。
  不過那些後世發生的事,隨著黑夫在安陸設立第壹個公廁,可能都要被改變了。
  壹時間,曾經遍布城邊、裏閭的汙穢不見了,每天早晨天剛亮,安陸的商賈工匠,閭左窮人們,睡眼惺忪起來後第壹件事,不是直接走到墻壁後、拐角處,或者田間地頭方便,而是去壹趟公廁。
  而走街串巷勤勞的掏糞刑徒,也在小吏監督下,蒙著麻布口罩,推著糞車,將公廁和各家的汙物收集,運往城郊的堆肥漚肥地點,然後讓這些糞肥進入到郊區的公田莊稼地裏。
  黑夫看著這壹幕,感慨萬千。
  “若是沒有秦國官府強大的執行力,沒有民眾對官府百分百的敬畏和服從,這些事換了任何壹個朝代,都是不可能壹旬之內便做到的。”
  他回過頭,對自己的弟弟驚道:“我現在才明白,商君當年的徙木立信,是多麽的了不起!用五十兩黃金,買得了官府信譽,也買得了百年霸業!”
  被戰爭紅利哺育了百年後,秦國的政府公信力,已經達到了巔峰!
  所以黑夫也開始困惑了,為何十多年後,這個王朝就飛速土崩瓦解了?
  “或許,只有到了鹹陽,才能解開這個疑惑吧。”
  那是以後的事,如今,看著安陸縣城因自己而發生的改變,而且是好方向上的改變,黑夫很有成就感。
  他想要的,當然不是“領先印度兩千年”這種不值壹提的東西,而是想讓壹些對這個國家、民族有正面價值的東西,更早出現,並壹直保持下去。
  文明的基石,是壹點點構築的。
  到了七月中旬,安陸官寺廳堂內,縣令、縣丞和縣尉黑夫雲集於此,壹同商議,由字最好的縣令親筆寫了壹封簡牘。
  這是壹封上書,將安陸縣的事告知南郡郡守葉騰,並提議在南郡推廣,以解決糞肥不足的問題,同時還能改變隨地便溺這種陋俗。
  縣令雍何十分期待自己的成績能被郡守知曉,同時開始慶幸黑夫回安陸任職,才半個月,就帶著他們創下了壹項政績!
  雍何確信,這封上書到了郡裏,肯定會得到郡守重視!
  他不知道,壹臉嚴肅檢視簡牘字句的黑夫,這會在想什麽。
  “可惜,少了壹個響亮的口號。”
  看著這份壹板壹眼的公文,黑夫露出了壹絲促狹的笑。
  口號他已經想好了。
  “講文明,樹新風!為創建秦國第壹個國家級衛生縣城而努力!”
  “縣尉,可還有什麽不妥的地方?”雍何問道。
  “無有,無有。”黑夫連忙停下了腦補,在簡牘上簽了自己的名……
  ……
  七月底時,葉郡守也受到了由安陸縣令、丞、尉三人共同寫就的上書。
  翻閱之後,他的表情從怪異到贊賞,又從贊賞回到了忍俊不禁。
  “父親為何面色有異?”
  書房內,給葉騰送粥飯過來的子衿好奇地問道。
  葉騰其實是在怪標題之異,贊內容之實,笑黑夫之腦洞清奇,竟然從上層人士避而不談的廁所上打主意。
  葉騰看著粥飯,忽然間胃口大開,順便將簡牘推給女兒:“妳自己看罷……看看那黑夫,剛回到安陸縣城,就做出了好大事。”
  子衿也好奇了,壹瞧,卻見那簡牘上書幾個大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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