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吏

七月新番

歷史軍事

秦王政二十年(公元前227年)九月,秦國南郡安陸縣,傍晚時分,雲夢澤畔下起了雨,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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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寧為雞口

秦吏 by 七月新番

2019-5-17 22:10

  “贏了!”季嬰發出壹聲歡呼,同時對其他人揚揚下巴,那意思明擺著:怎樣,如我所說,黑夫兄弟厲害著呢!
  “這麽快就分出勝負了?”屋內其余七人也面面相覷,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呢……
  “這是怎麽回事……”
  東門豹也滿臉的不可思議,他過去與縣裏同齡人在街頭、樹下嬉戲掰腕,都是用右手,左手還是第壹次玩,所以對發力、動作不太熟練。但黑夫卻像是練習過千百次壹般嫻熟,而且那力氣之大,遠超東門豹想象。
  “我不服!”
  他憋了半響,突然喊道,雙目死死盯著黑夫道:“再來過!”
  “妳這人,比之前說什麽要坦坦蕩蕩,輸了卻耍賴,算什麽男兒!”季嬰卻不樂意了,立刻出言諷刺,躁得東門豹滿臉通紅。
  “季嬰。”黑夫卻擺手制止了他,笑道:”再來壹次也無妨,既然如此,那就三局兩勝,何如?“
  “好!”東門豹咬著牙,他覺得剛才是自己壹時大意,太輕視黑夫了,這壹次,自己壹定會小心些的。
  二人再度擺開架勢,雙臂交叉,這回東門豹可不敢出言諷刺了,而是嘴唇緊抿,死死盯著黑夫的姿勢。
  為了公平起見,這壹回,他們還讓季嬰來喊開始。
  “決!”
  季嬰聲音響起後,東門豹立刻使出了吃奶的勁,這壹次他沒有再被黑夫以爆發式的力量掰倒,而是相持在了中點。
  卻見二人的手掌緊碰,手臂肌肉發力,擡起頭,目光相對,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韌勁……
  “這東門豹,即便用左手,也有壹股子蠻勁。”黑夫知道自己算是遇上對手了,但是沒關系,掰腕子靠的不僅是力氣,還有技巧。
  他前世時沒少跟警校同學玩這遊戲,所以知道,掰手腕時,最利於妳發力的狀態是,妳可以正面看到五指,而不是拳眼對著自己。另外根據杠桿原理,當對方手臂離妳越近時,也會利於自己發力。
  所以當二人已經陷入膠著狀態後,黑夫便開始微微調整姿勢,並試著將東門豹的手往自己這邊拉過來,隨即猛地往下壹壓!
  “又來了!”東門豹被逼得閉上了眼,牙齒死咬,脖頸、額頭青筋直冒,臉上的三個圓形胎記憋得更紅了。他所有的力量集中到了左手上,卻仍然無法阻止它壹點點被偏轉,最後被壓倒在土臺上……
  第二次掰腕,黑夫再度獲勝。
  “我輸了,是妳厲害,這什長,是妳的了。”
  這壹次,東門豹沒有再叫嚷“再來過”,有些喪氣地站起身來。
  見蠻橫了壹整日的東門豹竟然主動認輸,壹時間,室內眾人都面露驚訝,無法相信,同時看向黑夫的眼神,欽佩的更加欽佩,畏懼的更加畏懼。
  壹場較勁之後,室內到底誰是頭,就再無異議了。
  黑夫獲勝後卻沒有得意洋洋,而是對在原地生悶氣的東門豹道:“豹兄,其實妳沒有輸。”
  “此言何意?”東門豹聞言,立刻轉過身來。
  黑夫舉起左手道:“方才我沒來得及說,其實我是左利手。”
  “黑夫,妳贏了就贏了,說出來作甚!”季嬰大急,看著囂張的東門豹吃癟,他別提多開心了,誰料黑夫卻將事實全盤托出,不由大驚失色……
  黑夫卻不以為然,故意道:“這場掰腕,其實是我占了便宜,對東門豹不公,豈能隱瞞?”
  言罷,他便朝有些羞怒的東門豹作揖道:“事情便是這樣,今日的較量算不得數!”
  東門豹臉色陰晴不定了半響,心裏閃過無數念頭,最後卻慢慢消了氣,嘆了口氣道:“左手對左手,兩次決勝時妳也沒有暗算我,而是堂堂正正取勝,何談不公?再說了,妳能夠如實相告,未加隱瞞,可知並非存心欺我……”
  他壹拱手道:“我輸了便是輸了,無話可說,這什長,妳來做便是,我絕不會再爭!”
  黑夫之所以道明真相,壹是接下來壹個月朝夕相處,他那點秘密肯定瞞不過。其二,也是賭壹賭東門豹的性情,果不其然,這莽夫,倒也有自己的傲氣。
  他便哈哈大笑起來:“果然是爽快人!”
  黑夫十分自來熟地走上前,拍著東門豹的肩膀道:“豹兄,在我看來,妳我二人,論氣力、武藝,實在是難分伯仲啊!”
  “難分伯仲?”
  東門豹念叨著這兩句話,氣徹底消了,反倒有幾分歡喜。
  黑夫剛剛在縣裏出了名,年輕人們都在熱議他的事跡,並視之為勇士。東門豹雖然也是本地佼佼者,卻只是在他們東門裏出名,出了那壹畝三分地,誰還認識他?
  此刻被縣人稱道的勇士黑夫說他二人“難分伯仲”,他豈能不喜?
  要知道方才東門豹壹味與黑夫較勁,正是想通過戰勝黑夫來博取聲名,他們這些閭中年輕人,最看重這點了,有時候為了壹個名聲,拿刀捅自己的都不在少數。如今雖然最終告負,卻得到對方惺惺相惜的贊賞,東門豹還是很受用的。
  黑夫趁熱打鐵道:“我還聽說過壹句俗語,叫做不打不相識,妳我便權當今日是以掰腕會友,如何?”
  東門豹被壹陣誇後,稀裏糊塗地點了點頭:“好!不打不相識!”說著也朝黑夫作揖。
  既然是朋友了,那便壹切好說了。
  “還有壹事。”
  黑夫又對他道:“本什的伍長,不知妳可願擔當?”
  見東門豹面露遲疑,大概是不想屈居人下,黑夫便勸解道:“其實這什長、伍長,不過是芝麻粒大的小吏,且不是正式編制,只是臨時更卒而已,算不上有高低之分。”
  說著,黑夫便朝季嬰使了個眼色。
  季嬰雖然不喜歡東門豹,但卻很聽黑夫的話,知道他肯定有自己的考慮,便帶頭起哄道:“是啊,吾等八人皆是士伍,哪有資格做伍長,依我看來,黑夫、豹乃是本什爵位、武藝最高的人,他們做軍吏,真是再合適不過!汝等說是不是?”
  “沒錯。”其余人也跟著附和起來。
  這下東門豹有些騎虎難下,半響後才勉勉強強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做壹個月的伍長……”
  “壹言為定!妳我便共同協力!”
  黑夫笑著與其擊掌為約,暗道自己的策略果然成了。
  他早就想好了,這壹個月更役可不容易熬過,黑夫對外要小心那賓百將的報復,對內便想將壹切控制在手裏,所以才爭這什長當。俗話說得好,寧為雞口不為牛後,黑夫現在的地位,“牛”那是可望不可及,但眼下這“雞口”,是卻誌在必得!
  東門豹是個很有意思的人,雖然蠻橫,但以其處世為人看,卻是個這時代典型的直率漢子,只要待之以誠,再與之傾心結交,卻也不難降服。
  他二人在這“惺惺相惜”,壹直在墻邊旁觀的朝伯也松了口氣,沒打起來就好,他也不必冒著雨去告狀。
  但見二人已將什長、伍長的名額都瓜分了,朝伯作為服役多次的老前輩,便忍不住出口提醒道:“二位,這更卒的什長、伍長,可不是由吾等自己說了算啊。”
  東門豹頓時不樂意了,他眼睛惡狠狠地掃了過來,罵道:“妳個老匹夫,這麽大年紀還是個士伍,這裏豈有妳說話的份?”
  “我……”朝伯被懟了回來,憋得臉色發紅。
  黑夫則朝他直接走了過來,嚇得朝伯戰戰兢兢,不料黑夫卻行了壹禮道:
  “多謝前輩提醒,黑夫第壹次服役,對許多事情不甚清楚,今後壹個月裏,還要多向前輩請教啊,前輩之前可是說了的,會好好照應我這個小同鄉。”
  黑夫對什麽樣的人,都投其所好與其說話,對東門豹這類有點俠氣的莽夫,就以力服之,以誠待之。對朝伯這類年紀稍大的,就以晚輩的姿態,擺出壹副請教的口吻,與之攀談,問這問那。
  朝伯頓時大為受用,便將這做更卒的各種規矩,壹五壹十地說與黑夫聽。
  原來,什長、伍長雖然只是小小軍吏,而且是暫時的,但也必須由有爵者擔任。他們這個什只有東門豹和黑夫兩名公士,什長伍長確實得從他們二人中選,但也得等明日兩位百將同意才行……
  “負責更卒訓練的,是賓百將還是陳百將?”黑夫問道。
  “是陳百將,賓百將是管縣卒的。”朝伯應道。
  “這就沒問題了。”黑夫頓時松了口氣,這樣壹來,此事就穩了。
  隨後,他又問起了更卒到底要做些什麽。
  “上半月要演兵,下半月要去修城池,築城鋪橋修路……”
  “演兵時,具體訓練些什麽?”
  修橋鋪路之類的事黑夫不懂,他關心的是,這時代的預備役們,到底訓練什麽?若是開弓射箭、騎馬砍殺,對不起,他還真不會。
  朝伯壹笑,露出了發黃的牙齒道:“無他,主要是行伍隊列。”
  “行伍隊列?就這樣?”黑夫眨了眨眼,差點沒開懷大笑。
  說句笑話,武警學院畢業的人,做夢都會踢正步的!
  這些玩意,他前世,練了整整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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