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蝴蝶

　　謐水河畔，水波拍岸，寧靜而又生機勃勃，湖中畫舫，始終漂泊，壹刻也不曾靠岸。
　　晨曦灑落，壹天之始，畫舫內外，安靜的凡世又逐漸熱鬧起來。
　　船舫上，想要賴床的小丫頭被拎了起來，開始鬧脾氣。
　　“能不能晚些再練啊！”
　　音兒裹著被子，似醒非醒，苦巴巴著小臉道。
　　“都什麽時辰了，還睡。”
　　寧辰拎著小丫頭，無奈道。
　　“昨晚睡的晚啊！”
　　音兒使勁往被子裏鉆，不願意起床。
　　“妳也不害羞，哪個習武之人還天天睡到現在這個時候不起床。”
　　寧辰將小丫頭再次拽出來，輕聲斥道。
　　“我已經很厲害了，不用起早貪黑的修煉。”
　　音兒揉著大眼睛，不滿道。
　　“妳也好意思說自己厲害，妳這樣的笨蛋，我壹個能打妳壹百多個，別廢話，趕緊起床，今天教妳練劍。”寧辰沒好氣地說道。
　　音兒抓狂地揉了揉自己頭發，旋即身子壹怔，感覺有些不對，看著眼前之人，疑惑道，“這話聽著怎麽這麽耳熟？”
　　“睡多了，睡傻了。”
　　寧辰把小丫頭拉起來，旋即朝著船舫外走去，道，“快點梳妝，我去岸上等妳。”
　　話聲落，寧辰走出船舫，縱身朝著河畔飛去。
　　音兒使勁想了想，沒想起來從前什麽時候聽過那句話，晃了晃小腦袋，不再多想，開始梳妝。
　　謐水河畔，黃泉禁中，神樹生機旺盛異常，距離完全復蘇，已越來越近。
　　不多時，船帆前，音兒走出，蓮步壹踏，宛如出水芙蓉壹般踏著湖面飛了過來。
　　看到小丫頭過來，寧辰揮手，水面上，水波騰起，壹口水劍飛出，橫於前方。
　　“看好了。”
　　寧辰握劍，壹劍揮過，但見壹道耀眼的劍光破天而出，轟然壹聲，整個謐水河應聲壹分為二。
　　驚人的壹幕，大河分開，水流倒懸如瀑，久久不能並合。
　　音兒見狀，精致的小臉上掛滿震驚，被這驚世駭俗的景象所震撼。
　　寧辰隨手散去手中水劍，看向小丫頭，平靜道，“練吧，什麽時候能像這樣壹劍分開這條河，妳就基本入門了。”
　　音兒聞言，從震驚中回過神，看向前者，咽了咽口水，道，“妳練了多久做到的？”
　　“三年。”寧辰平靜道。
　　“……”
　　音兒聞言，小臉頓時壹苦，這麽久。
　　“修煉沒有捷徑，練劍更是如此，這個世間成長不起來的天才數不勝數，不是因為他們天分不夠，而是他們的毅力不如他人，所以，不要總想著偷懶。”寧辰看著小丫頭，輕聲告誡道。
　　“妳騙人，阿蠻師娘就不怎麽修煉，照樣很厲害。”音兒嘟囔道。
　　“不要亂喊。”
　　寧辰輕聲斥了壹句，神色有些無奈道，“阿蠻是個例外，她的天資是我憑生僅見，不然前輩那麽驕傲的人，也不可能會破例收下她作為傳人。”
　　“妳不算那位前輩前前輩的弟子啊？”
　　音兒驚訝道，她壹直都以為寧辰是那位燕親王的弟子呢。
　　“不是。”
　　寧辰輕輕壹笑，道，“我只是前輩隨手提攜過的壹個晚輩罷了，有些東西我這壹生都不可能學會，就不給前輩丟臉了。”
　　“妳已經很厲害了，比我厲害。”音兒看著前者，很確定道。
　　寧辰拍了拍小丫頭的腦袋，笑道，“好了，專心練劍吧，妳的資質不錯，用心練習的話，最多三個月就能達到剛才那種程度。”
　　“練會了有獎勵嗎？”音兒大眼睛轉了轉，嬌聲道。
　　寧辰想了想，道，“妳不壹直想學天書上的武學嗎，妳練會了，我就開始教妳。”
　　“拉鉤。”音兒聞言，大眼睛壹亮，伸出小手，道。
　　“壹言既出駟馬難追。”寧辰伸出手和小丫頭勾了勾手指，輕聲道。
　　得到保證後，音兒嘻嘻壹笑，跑到河畔，拿著自己的朱劍，開始用心練習。
　　寧辰站在壹旁靜靜地看著小丫頭練劍，嘴角露出壹抹溫和之色。
　　雖然沒有說，但是音兒為他四處奔波的事情，他都記在心中。
　　這個世間最難的事，莫過於求人，這些日子，這個丫頭吃了太多的苦，不過，以後再也不會了。
　　河畔清風，吹起點點漣漪，河畔前，少女練劍，青絲飛舞，美麗的景象，讓人心曠神怡。
　　朱劍輕鳴，劍心通透，聲聲劍鳴在河畔回蕩，伴隨著清風，留戀心中。
　　寧辰看著小女孩的劍，輕輕點了點頭，好的天分資質雖然不能決定壹切，但是，的確可以令人事半功倍。
　　音兒不論天賦還是悟性，都要勝過他，若是能刻苦壹些，修煉速度定然會越來越快。
　　就在小女孩練劍之時，遠方，壹位素凈衣衫的凡塵少女站在河畔前，遠遠觀望，不敢出聲，更不敢上前打擾。
　　寧辰看到了少女，沒有制止，任其觀看。
　　他雖不想再收徒，不過，若是少女能通過自己的努力學到些什麽，也是她應得的。
　　武學，最重要的永遠都是傳承，而不是局限了門派觀念，閉門造車。
　　從日初到日正當中，音兒壹遍又壹遍揮舞著手中劍，有幾次練的累了想要偷溜，待看到不遠處壹直盯著她的寧辰後，又不得不打消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正午時分，好不容易熬到午飯時間，音兒收起劍，朝著壹旁之人展顏壹笑，壹溜煙跑的無影無蹤。
　　寧辰輕輕搖了搖頭，這丫頭。
　　遠方，少女也悄悄離開，不敢發出壹絲聲音，恐驚天上人。
　　寧辰特意沒有回頭，當做沒有看到，待少女離開後，腳步壹踏，重新回了船舫。
　　謐水河上，湖光景色，如此美麗，畫舫中的紅衣，卻沒有精力多看上壹眼。
　　下壹刻，畫舫中，綠光、赤光升起，寧辰運化極陽之力，強行融合雙鋒之主的功體。
　　紫川戰死，齊桓等人也死在墨主手中，加上項淵生命垂危，心灰意冷的綠蘿將兩人的功體全部度入了其體內，隨之托付了今後壹切人間事。
　　昔日威震天下的墨門九子，如今幾乎已全部隕落，墨主下壹個目標，毫無疑問。
　　寧辰很明白，不論魔身和本體是否能來得及趕回，他都必須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和準備。
　　墨主的強大，毋庸置疑，尤其是在吞噬了齊桓和另外兩峰之主後，距離真境或許已極為接近。
　　下壹次墨主發難，必定是無比艱苦的壹戰，他必須全力準備，否則，這壹劫將會成為他最後的戰鬥。
　　青舟上，凝煉的真元，不斷澎湃，青舟之外，水面震蕩，漸起壹重又壹重浪花。
　　歷盡艱險，終至圓滿頂峰，只差壹步便可入踏仙，然而，這壹步，卻是人間最難的壹步。
　　界內數萬載，幾乎沒有人能夠踏出這壹步，雖然大部分原因是由於冥王結界的存在限制了界內的天地法則，不過，也有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壹步本來就超出想象的困難。
　　青舟漂泊，浪花以船舫為中心，不斷向外擴散，直至百丈之外。
　　沖擊數次，難逾天塹，寧辰雙眼睜開，輕輕壹嘆，收斂了真元，看來是他太心急了，想要融合綠蘿和項淵的功體沖擊踏仙境，或許並不是壹條正確的路。
　　船舫外，驕陽西行，壹日已過大半，修煉無歲月，不知不覺中便已是兩個時辰過去。
　　河畔上，音兒剛回來不久，沒有聲張，悄悄地開始練劍。
　　河畔東邊，過來浣洗衣服的婦人們也看不到了遠方正在練劍的小姑娘，誰都沒敢聲張，壹條謐水河，仿佛仙凡有隔，兩處截然不同的景象。
　　婦人中，少女同樣在勞作洗衣，只是，清亮的眼睛不時看向遠方，眸中盡是羨慕和渴求。
　　凡人求仙，然而，當仙緣在眼前，卻又不敢驚擾天上人。
　　湖中紅衣，靜靜地站在船舫外，看著河岸的小女孩練劍，不予幹涉。
　　修煉壹途，最終還是要靠自己，他人不應幹預太多，否則將會產生相反的效果。
　　音兒的劍，不能印上他太多影子，走出自己的路，方能證得唯壹。
　　西行的驕陽，漸漸落山，少女和婦人們離去，臨行時看向湖中畫舫前的紅衣年輕人，眸中盡是敬畏。
　　夜幕降臨，遠方燈火亮起，湖光映月，壹片寒霜淒淒。
　　與此同時，不知何方，寒月高掛九天，夜色下，孤單的戲臺上，藍衣的蝴蝶長袖獨舞，驚鴻壹曲，美的驚心動魄，只是戲臺下方，再沒有壹個人觀看。
　　貼花黃，化彩妝，花中蝴蝶，如仙子下凡，比花更嬌，比蝶更艷。
　　水袖飛揚，在天地間劃出壹道又壹道美麗的白虹，戲臺上的蝴蝶，眸中看不到壹絲光華，常言戲子無情，或是演貫了人生百態，所以，最終看不清紅塵中的自己。
　　鏗然壹聲，葬花之淚在水袖中飛出，狹長刀鋒在蝶舞中綻放黑艷光華，九天寒月這壹刻仿佛都失去了顏色。
　　越舞越快的刀，再也看到刀身，只有黑色的流光在天地間傾芒，百丈之內，風雪急旋，化為風暴，湮沒蝴蝶身影。
　　轟隆，壹聲驚天動地的劇震中，風雪崩散，整個戲臺隨之四分五裂，葬花之淚斂去鋒芒，蝴蝶收刀，邁步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