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明月

　　殘破寂靜的仙域，壹輪寒月高照，月下兩人並行，自離開誅仙澗，已過十日。
　　仙域遼闊，看不到盡頭，破碎的天，到處都見壹片又壹片塌陷的虛無，黑暗森寂，讓人心中發寒。
　　兩人盡量避開這些危險之地，壹路沿著天衡子指引的方向疾速前行。
　　寧辰從未置疑過天衡子的話，因為天算者可以不開口，但是絕對不可能說謊。
　　又尋了三日，仙殿的蹤跡始終還未出現，天地的殘缺越發明顯，甚至連前行的路，都受到了阻礙，兩人不得不壹再繞行，避過空間崩塌的地方。
　　行路間，姜離的神色越來越凝重，這裏的天地殘破的如此厲害，仙殿還會存在嗎？
　　終於，行到第十五日時，兩人前面再也沒有路，舉目望去，天地整個塌陷，無邊無際的虛無，不見首尾。
　　寧辰停步，看著前方的黑暗，沒有太多猶豫，直接邁步走入其中。
　　“慢著。”姜離開口道。
　　寧辰回頭，看著女子，壹言未發。
　　“解藥。”
　　姜離沈聲道，她感覺得出來，體內的毒性已蠢蠢欲動，爆發的時間應該就在這兩日。
　　寧辰翻掌，壹顆丹藥出現手中，旋即遞了過去。
　　姜離接過藥服下，運轉真元化開藥性，片刻後，眉頭壹皺，神色冷下，道，“這不是解藥。”
　　“嗯。”
　　寧辰隨意應了壹聲，道，“確實不是解藥，此藥只是幫妳暫時壓下百花丹的毒性而已，解不了毒，解藥會給妳的，不過不是現在。”
　　說完，寧辰不再多言，繼續朝著前方走去。
　　姜離雙手緊攥，眸中的恨意越發難以掩飾，終究，理智壓下了沖動，邁步跟了上去。
　　如今的她，鬥不過此人，忍得壹時，方能有機會報仇。
　　無盡虛無，兩人前行，沒有道路，沒有方向，甚至連時間都難以感受到，唯壹存在的便是亙古不變的寂靜和黑暗。
　　寧辰右手壹揮，鳳火蒸騰，壹輪神陽在上空匯聚，神光穿透虛無，照亮無盡的黑暗。
　　感受到神陽上傳出的可怕壓力，姜離身子下意識壹緊，面露凝色，這不是人間之焰，但究竟是什麽，她無法看出來，此人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
　　虛無之外，時間壹日壹日過去，轉眼又是十多個日夜，虛無中，兩道身影越走越遠，壹輪神陽沈浮，照亮壹方黑暗。
　　吞噬壹切的虛無，非是人間之焰的鳳火，互相碰撞、消耗，三丈見方，成為黑暗中唯壹的凈土。
　　與此同時，誅仙澗前，強行再開天眼的天衡子，壹身命元劇烈消耗，已近油井燈枯之時。
　　黃泉禁中，四位頂峰天驕聯手破禁，強大的攻擊壹次又壹次轟在天衡子尋出的禁制破綻上。
　　終於，黃泉路斷，壹聲驚天動地的震動中，神禁破碎，眾位天外天的強者走出。
　　“噗！”
　　眼見眾人破禁而出，苦撐多日的天衡子再也難以撐持，壹口鮮血嘔出，血染白衣。
　　“天衡子。”
　　龍輦之上，任驚鴻身影壹閃，扶住無力倒下的天算者，翻掌凝元，不斷貫入後者體內。
　　“無用了。”
　　天衡子虛弱地說了壹句，旋即看了壹眼遠方的天外天，眸中露出壹抹遺憾。
　　“仙……仙殿，在此西北方向，是兇是吉……吾算不出，這……這壹次，妳們自己決定吧。”
　　最後的話，隨著寒風消失夜空中，壹代天算者，自此消逝。
　　“天衡子。”
　　任驚鴻心中壹痛，雙拳緊握，攥地哢哢直響。
　　“將天衡子帶回靈虛安葬吧。”黑色戰車上，寂如雪輕聲嘆道。
　　任驚鴻點頭，抱起天衡子的屍身，放到龍輦上，壹語未發，駕輦朝著西北方向趕去。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誅仙澗西北方，極遠之處，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兩人已走了不知多久，姜離神色陰沈異常，她很清楚，他們很有可能已迷失在虛無中。
　　她不理解，為何身邊的男子還能如此執著，如果永遠困在虛無中，即便找到了仙殿又能如何。
　　姜離不知道的是，自從進入仙域以來，寧辰便已把自己這半身視為了棄子，即便真的永遠困在這裏，只要此身不死，其他已無所謂。
　　鳳身受困，還有本體和魔身，三體壹心，不論十年，還是百年，總有壹天能找到此身的蹤跡。
　　當然，若尋不到復生鬼女的辦法，本體和魔身來與不來，已不重要。
　　姜離終究還是低估了身邊男子的狠，不僅是對別人，對自己亦是壹樣。
　　為達目的，舍了便舍了。
　　虛無之外，壹道道身影出現，看著前方崩塌的天地，停下了腳步。
　　龍輦上，任驚鴻眸子沈下，沒有路了，豈不是說，仙殿已被葬在虛無中。
　　壹旁，女子邁步走入了虛無，從頭至尾，依舊未曾說過壹句話。
　　另壹邊，寂如雪猶豫了片刻，也駕著戰車進入其中。
　　“兩個瘋子。”
　　背斧的漢子小聲咒罵壹句，轉身離去，他可不想為了壹個虛無縹緲的仙殿，被永遠困死在這壹片崩塌的天地中。
　　虛無內，不知不覺，又是壹個月過去，兩人已在黑暗中行了兩個多月，姜離臉上的神情越來越煩躁，顯然已忍到了極限。
　　這個世家，最恐怖的東西，不是死亡，而是黑暗和孤寂，超過極限，即便是壹個正常人，也會被硬生生逼瘋。
　　非是每個人都能像寧辰壹樣有著石頭般的心。
　　曾經，知命也非現在這樣心如磐石，地府的黑暗和孤獨，逼人發狂，然而，那個時候，總會有壹抹美麗的倩影安靜地陪在其身邊，幫他度過了人生最艱難的壹段時期。
　　人的成長，並非永遠壹帆風順，寧辰經歷了太多，早已學會了堅強。
　　第四個月，姜離不顧身上之毒，爆發了壹直以來隱忍的怒火，只是，三成功體被廢，又豈會是寧辰的對手。
　　姜離毫無意外地敗了，敗的淒慘，不過，寧辰沒有下殺手，因為她還有活著的價值。
　　發過瘋後，姜離倒是安靜了不少，心境似乎變得有些不同了。
　　寧辰看在眼裏，卻沒有說什麽，成長總是不易，學會接受現實，便是最基本的壹步。
　　第十個月，姜離身上的毒，第四次爆發，寧辰再壹次以靈息丹助其壓下了毒性，卻始終沒有給其解藥。
　　顯然，姜離也已學會了接受事實，不再無謂掙紮，將恨意壓在了內心最深處，壓下毒性後，便繼續配合前者全力尋找仙殿的蹤跡。
　　黑暗中的神陽，成為唯壹的光明，指引兩人前行，只是，崩塌的天地無邊無際，沒有人知道盡頭是什麽，甚至，有無盡頭，都是未知。
　　數萬年來，從未有人進入過仙殿，不論界內還是天外天都是壹樣，即便有驚才絕艷的天算者，演出仙殿位置，但最後，前來的人也都迷失在了虛無中，永遠無法走出。
　　就在兩人漸行迷失的時候，不知多遠的地方，壹尊仙驕駛過黑暗，朝著虛無最深處行去，亙古以來，未曾停過的仙屍巡遊，壹如既往的履行著自己的職責，萬萬年不變。
　　中州，知命進入魔輪海已逾三年，先前負責鎮守在魔輪海前的九位半尊也相繼離去，所有的人都清楚，赤練魔再也出不來了。
　　三年期間，繼太白府後，又有幾個隱世大教相繼出世，和北方趙家壹同成為了中州的執牛耳者，各方天驕走出，黃金大世，首現輝煌。
　　中州東疆，兩道美麗的倩影邁步走來，前方女子，壹襲素凈的裙衫，氣質十分不凡，無形中給人壹種難言的壓迫感。
　　旁邊，容顏秀麗的紫衣女子，走路時總是有意無意落後半個身位，壹雙平和的眸子始終沒有離開前者半刻。
　　“紫晶，妳說我們要到哪去找他？”明月左看看，右瞧瞧，問道。
　　“奴婢不知。”紫晶輕聲道。
　　“妳說，他現在看到我，還能認出來麽？”明月仿佛想到了見面時的情形，笑嘻嘻道。
　　“能。”紫晶點頭道。
　　“我想也是，不過，我們這次是借南巡的理由偷跑出來的，無法在外面呆太久，要趕快找到他。”明月小臉上笑容斂去，道。
　　“會的，那位前輩說，知命侯在中州，便壹定不會有錯。”紫晶說道。
　　“哼，要不是擔心大夏那個毛頭小子看出端倪，趁機搶我的地盤，真想能多出來壹些時間。”明月神色不爽道。
　　她和那個夏熾都是壞人教出來的，其他的不說，落井下石的本事，那小子絕對不會比任何人差。
　　“當代夏皇，確實不簡單。”
　　紫晶認同道，能在短短幾年時間，讓百廢待興的大夏迅速恢復元氣，這著實不是壹般人能夠做到。
　　不得不說，那位侯爺當真是壹個奇人，壹手教出的兩朝帝王，各自撐起了神州最強大的兩個皇朝。
　　如今，北蒙和大夏互相制衡，加上蠻朝的存在，三方勢力形成了最穩固的三方鼎力之態，誰都不敢輕易興起戰爭。
　　至於真極國和滿陽國，彈丸之地，不值壹提。
　　陛下此次出來，她本來是不同意的，中州對她們來說，太過陌生，想要找到那位知命侯，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