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四章 開寺

　　法空站在山巔，紫金袈裟飄飄，右手大拇指分別在右手四指的指節處輕點，開始掐算。
　　依照本因大師的精神力增漲速度，依照本因大師的衰老速度，尋找差距的極限所在。
　　這涉及到龐大的推衍，到後來，他雙手壹起掐算，相當於雙線並開，雙核計算。
　　偶爾閉上眼，再或者睜開眼，雙眼金芒閃爍，施展神通輔佐推衍掐算。
　　壹刻鐘後，他戛然而止，閉著眼睛壹動不動，雙手不動，紫金袈裟也凝固不動。
　　壹切都靜止下來。
　　他慢慢睜開眼，輕輕搖頭。
　　“師兄，怎麽了？”寧真真的明眸正壹眨不眨的盯著他，充滿好奇。
　　法空笑笑。
　　寧真真嗔道：“師兄，說來聽聽嘛。”
　　“閑得無聊，推算本因大師的壽命。”法空道。
　　寧真真道：“國師應該是高壽的吧？他修為精深，蒼老只是外相，據說大妙蓮寺有奇功，外相枯槁，看似老態龍鐘，其實生機深斂不外泄，極大的延長壽元。”
　　法空搖頭。
　　寧真真抿嘴輕笑，黛眉輕動，有眉飛色舞之相：“他活不多久了？”
　　“壹年。”
　　“不會吧？”寧真真失聲道。
　　法空道：“如果我的推算沒錯，壹年之內，便會虹化而去。”
　　本因大師的精神修為太強，如今的狀態宛如燃燒壽元，只是他與自己不同，燃燒的只有本來的壽命，沒有藥師如來，沒有虛空而降的壽元。
　　精神迅猛增強，身體迅速衰老，兩者差距的極限壹到，便會自燃，外相看起來便是虹化而去。
　　寧真真怔然看著他。
　　雖說本因和尚在未來令自己暴露，自己恨得牙根癢癢，所以聽到本因和尚壽命不多，會不由的高興，覺得痛快。
　　可萬萬想不到，竟然只有壹年。
　　身為大永國師，本因和尚只有壹年的壽命了？
　　法空道：“其實已經安排得很妥當了，元德大師便是下壹任的國師，而如今看，元德大師的修為雖差壹些，名望卻是夠了。”
　　“元德……”寧真真蹙眉。
　　元德和尚確實是很厲害，先前施展伏魔龍音，威風凜凜，可是比起本因老和尚還是差得遠。
　　也不僅僅是因為修為差，還有壹些別的無法言說的東西，總之覺得他還稚嫩，難當國師之任。
　　法空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些不是需要我們擔心的。”
　　“國師的更替對大永來說，很重要。”寧真真輕聲道：“既是危險，也是機會。”
　　法空微笑：“什麽機會？”
　　寧真真閃動明眸，輕聲道：“師兄，如果有人刺殺了元德和尚，或者廢了元德和尚的修為，那麽……”
　　法空道：“他還是會成為國師，不管是朝廷還是大妙蓮寺及淳王府，都需要他成為國師，眾望所歸。”
　　寧真真明眸閃動。
　　法空道：“師妹，這位元德大師還是極厲害的，隱藏著厲害手段。”
　　寧真真輕輕點頭。
　　法空道：“如果他出什麽意外，整個大永與大妙蓮寺都會不顧壹切的反擊，甚至比刺殺皇帝更嚴重。”
　　刺殺了大永的皇帝，大永皇帝還要忍著憤怒，只將憤怒傾泄於刺客身上，不過是派出淳王府高手與元德大師幾人追殺而已。
　　而如果刺殺了元德大師，恐怕就不僅僅是追殺兇手，甚至會會殃及更廣，瘋狂報復。
　　這關系到大永的基本國策，元德大師壹出意外，對整個武林的壓制將削弱，到時候，大永武林各宗絕不會乖乖的再服軟，壹定會趁機生事。
　　大永勢必動亂，甚至會危及江山社稷。
　　寧真真道：“大妙蓮寺弱了，難道不是師兄妳的好機會嗎？”
　　自己知道的，師兄壹直在努力的發展信眾，只是很隱蔽很克制。
　　在大乾還好，有大雪山為根基，顧忌的只有皇上，謹慎而紮實，壹點壹點擴張。
　　而在大永則極為克制，遠比在大乾克制，永空寺至今還沒徹底開放。
　　根本原本就是大妙蓮寺。
　　如果不是顧忌大妙蓮寺的存在，大永佛法如此昌盛，師兄早就名滿天下，信眾滿天下。
　　如果能廢掉元德和尚，大妙蓮寺威嚴盡失，會有太多的人跳出來，無暇分心對付師兄。
　　這豈不是難得的機會？
　　法空緩緩道：“這不是機會，是陷阱，別往裏跳。”
　　“行。”寧真真拋開了心思。
　　既然師兄已然想到，自己就不用再操心。
　　“師兄，妳說國師知不知道他只有壹年壽命了？”
　　“應該知道。”法空道。
　　精神修為到了這般程度，對於自身的了解精細入微，可能沒辦法感覺到自己到底有多長壽命，但能隱隱感知到大限來臨。
　　“如果他知道的話，既然命不久矣，會不會做出壹番瘋狂舉動？”
　　“……會。”
　　“那就不得不防啦。”
　　“例如呢？”
　　“例如直接跑到大雲，殺掉大雲的皇帝。”
　　“……”法空沈默。
　　“成了嗎？”寧真真明眸壹亮。
　　壹看法空的神情，寧真真便知道自己猜測成真，國師還真瘋狂壹把，直接去刺殺大雲皇帝。
　　法空緩緩搖頭。
　　寧真真面露失望。
　　法空道：“不過也讓大雲付出了慘痛代價，從而導致大雲皇帝遇刺身亡。”
　　寧真真頓時驚奇的道：“大雲皇帝真死了？”
　　“如果我不插手，如果未來沒有變化，他恐怕就要死了。”法空緩緩點頭。
　　自己不能斷定未來壹定會如何。
　　因為自己便是最大的變數，稍微壹點兒異常動作，就會形成難測的後果，很容易改變未來。
　　剛才看到的未來，便與自己先前看到的不壹樣，只是幾天的差別而已。
　　這便是自己的威力。
　　寧真真道：“師兄妳要插手嗎？”
　　法空沈吟不語。
　　寧真真越發好奇。
　　這還有什麽可猶豫的？
　　大雲皇帝死了，大乾與大永的壓力頓時就會消去十之八九，新皇倉猝上位，很可能會有內亂。
　　那個時候，他自顧不暇，哪有力氣對付大乾與大永。
　　那個時候，正是大乾與大永最好的機會，趁虛而入，落井下石，好好收拾大雲壹番。
　　滅掉不指望的，能把大雲的實力削弱壹大截便算成功，形成奧妙的平衡，各自安好。
　　法空搖頭嘆壹口氣：“現在還難說，形勢壹直在變化的。”
　　寧真真好奇：“師兄，不讓大雲皇帝死？”
　　“他死了，有可能更麻煩。”法空道。
　　寧真真問：“什麽麻煩？”
　　“說不清楚的麻煩。”法空皺眉道：“總之，我還看不真切，有可能大雲皇帝壹死，天下形勢比不死更亂，……我找時間好好看壹看，需要極大消耗。”
　　寧真真點點頭。
　　她隱隱知道壹點兒天眼通，並不能事無巨細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未來的片斷。
　　她忽然抿嘴嫣然壹笑。
　　法空道：“師妹笑什麽？”
　　寧真真笑道：“師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感覺很奇妙吧？”
　　法空微笑：“如果沒心沒肺，確實是很痛快，可是如果有壹點兒善心，那就會覺得是莫大的負擔。”
　　寧真真笑容收斂，慢慢點頭。
　　她知道法空的意思。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雲與雨都會傷害無辜之人，而且是很多無辜之人。
　　換成自己的話，恐怕也不想伸手。
　　比起改變的後果，因果糾纏，劫難重重，還是冷眼旁觀更輕松自在。
　　所以，不求師兄施展天眼通是對的。
　　每壹次施展天眼通，都是對師兄的莫大負擔，沾染因果，有可能導致劫難。
　　……
　　荊川城外，紫照峰。
　　紫照峰的峰頂已然出現壹座寺院。
　　黃瓦紅墻，琉璃房頂在清晨的明媚陽光下閃爍著明亮光華。
　　紫照寺的大雄寶殿內有壹尊佛像，慈眉善目，雙眼微闔，眉心處有壹豎瞳，壹派莊嚴氣相。
　　清晨時分，黃衍之與周涵虛站在紫照寺門外的臺階上，滿臉的喜氣洋洋。
　　隨著太陽升高，緊閉的寺院大門前，臺階下已經站滿了人，個個都好奇的打量著紫照寺。
　　大門緊閉，是因為紫照寺還沒正式的開寺。
　　這座紫照寺是荊川城內諸多富紳及平民百姓捐贈，因為銀子充足，所以施工極快。
　　銀子充足，人手也充足，可以分成三班甚至四班輪流，日夜不停的施工。
　　成就了這般奇跡的建築速度，十天時間竟然將這紫照寺落成，讓荊川城的人們嘆為觀止。
　　既然是自己捐贈的銀子，聽說要開寺，當然要過來看看，很多人都是第壹次見到紫照寺的模樣。
　　他們很多只是出了少量的銀子，以為要建個壹年半載，找個閑暇時間過來也不遲。
　　萬萬沒想到，十天便建成，便要開寺。
　　黃衍之與周涵虛既是捐贈的發起者，在荊川城內的地位也足夠高，主持紫照寺的開寺儀式也沒人置疑。
　　人群裏有壹個紫臉膛老者開口，沈聲道：“老黃，可惜法空神僧不能來。”
　　黃衍之呵呵笑道：“老趙，妳凈想好事，神僧已經雲遊四方，怎麽可能回來。”
　　“據說法空神僧有大神通，佛家不是有神足通嘛，法空神僧想回來，隨時就能回來的。”
　　“老趙，法空神僧憑什麽回來？”黃衍之沒好氣的道：“是妳老趙討神僧喜歡吶，還是大家夥都那麽討神僧喜歡？”
　　“如果法空神僧回來就好啦。”
　　眾人紛紛點頭。
　　今天是紫照寺的開寺之日，而紫照寺便是為法空神僧所建，他不在，委實差了點兒意思。
　　周涵虛抱拳壹禮，溫聲道：“諸位，我們今天過來，是見證紫照寺的開寺，至於法空神僧在不在，都不會有損我們對神僧的感激與敬仰。”
　　“是。”
　　“對。”
　　“這沒錯，周老的話最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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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涵虛擡頭看向天空：“吉時已到，開寺吧。”
　　他看向黃衍之。
　　黃衍之掃壹眼周圍，眼中露出失望神色，緩緩道：“開！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