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初見

　　法空雙手收了印，聲音再次在楚煜身邊響起：“送我去我要住的地方吧，我還要留三天，再給王妃施展三次，應該就可以了。”
　　“母妃她好了？”
　　“王妃病得太重，身體幾乎崩潰，壹次佛咒不成。”法空的聲音在他腦海響起：“三次之後，我便可返回金剛寺。”
　　“和尚……”
　　“不必說謝，這是緣法，也不必勸我留下。”
　　“……”楚煜緩緩點頭。
　　他徹底看明白了。
　　法空確實對繁華富貴壹絲也沒有留戀，根本不想留在王府，只想回大雪山金剛寺。
　　法空對自己有再造之恩，又救了母妃，實在無以為報，只能順著他。
　　兩人沿著回廊往外走，便要離開小湖。
　　“把那個孽子給我帶進來！”信王楚祥終於忍不住，咬著牙緩緩說道。
　　他沒想到楚煜來了之後竟沒進水榭，反而又離開。
　　虧王妃最疼愛他，最放不下他，苦苦等著他！
　　這個不孝的逆子！
　　“煜兒回來了？”許妙如輕聲問。
　　“我去帶三弟進來！”英俊的楚炯起身往外走。
　　“二弟，我來吧。”英武溫和的老大楚炎橫身追上他，緩緩道：“妳陪著母妃。”
　　“大哥，還是我來吧。”
　　“我來。”
　　“嘿，好吧。”楚炯看楚炎神色堅定，只能悻悻的放棄。
　　楚炎便要離開水榭。
　　許妙如已經掙紮著坐起：“炎兒。”
　　楚炎溫和笑道：“母親且安心，我不會怪他，馬上帶他過來。”
　　許妙如擺擺玉手：“先等等，煜兒不馬上過來見我，想必是有要事，不必催他。”
　　“……是。”楚炎看壹眼信王楚祥。
　　楚祥臉色平靜，看不出陰沈之色，淡淡道：“就依妳母妃的吩咐吧。”
　　楚炎返回自己原本床腳位置。
　　床頭是信王楚祥所在。
　　他們兩口子，還有楚炯兩口子都站在床腳位置。
　　許妙如壹只手被信王緊緊攥著，不知不覺中已經捏緊。
　　她輕輕掙了掙：“王爺，我飛不了。”
　　楚祥驚覺自己手重了，忙松開：“夫人，別說話，耗神耗氣。”
　　“王爺，我感覺好多了。”許妙如笑道：“應該不是回光返照。”
　　“凈說不吉利話，什麽回光返照不返照的！”楚祥忙道：“別說這些，妳當然不要緊的。”
　　“是，我還不會死，”許妙如嫣然笑道：“不會拋下王爺不管的。”
　　信王勉強笑笑，用力點頭。
　　他絕不準許妙如拋下自己而獨自離開，只留自己孤零零壹個人在這世間受苦。
　　他雙眼擡起，微微瞇起看向兩個老者：“周太醫，蒙太醫……”
　　“王爺。”兩老者暗嘆壹口氣，面露微笑：“王妃身子雖弱，可弱而不衰，好好將養便是，不要緊的。”
　　“那便好。”信王肅然點頭：“二位太醫暫且回去歇息，辛苦了。”
　　“老朽告辭。”
　　二人抱拳壹禮，又向許妙如微笑抱拳，緩緩退出了水榭。
　　站在水榭外，他們對視壹眼。
　　皆露出苦笑，搖搖頭沒敢嘆氣出聲。
　　信王妃許妙如已經病入膏肓，如今回光返照，大限已經到來了！
　　還好信王爺仁厚，沒因此而遷怒自己二人。
　　這反而更令人不安。
　　信王爺正直仁慈寬厚，深情專壹，對王妃壹往情深，甚至不娶側妃，獨寵壹人，可謂是世間罕得壹見的好男兒。
　　可惜偏偏惡了皇上，不得聖眷，委實讓人嘆息。
　　偏偏壹往情深的王妃還要撒手而去。
　　所謂深情不壽，世間之事就是這般殘酷而無奈。
　　他們二人被招呼過來，並不是信王信他們的醫術，因為該用的手段都用了。
　　藥醫不死病，他們也是回天無力。
　　他們來此的作用就是說出剛才那通話，給王妃信心，給王妃壹點兒希望，不讓王妃絕望痛苦。
　　其實他們知道。
　　王妃聰明絕頂，怎能不知她自身的情況，但為了不讓信王擔心而裝作不知道，裝作被信王騙過而已。
　　二人這般深情，卻偏偏不能長廂廝守，當真讓人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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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煜把法空帶到壹座院子，安排了侍女，便匆匆來到了水榭外。
　　剛才那豐腴少女已經守在門外，見到他，忙指指裏面，示意趕緊進去。
　　“娘。”楚煜揚聲叫道。
　　“煜兒，進來！”許妙如的聲音壹下變得歡快。
　　楚煜撩開厚氈簾，嗅著沁人的幽香進入水榭內，直趨至斜倚榻上的許妙如跟前，握上她玉手：“娘，妳不要緊了吧？”
　　“看到煜兒就沒事了。”許妙如嫣然笑道，隨即擔憂又責怪的：“怎在大雪山停留那麽久？！”
　　楚煜先天體弱還有病，許妙如覺得是他受自己這個娘親的連累，所以身子孱弱不堪，所以深為愧疚，對楚煜格外的偏愛。
　　她覺得老大與老二個個強健得像壹頭牛，皮實得很，根本不必自己這個當娘的擔心。
　　大雪山的環境惡劣，空氣稀薄，寒冷刺骨，尤其對楚煜這般身子，無異於酷刑。
　　偏偏每年都要去守七，替自己這個當娘的還願。
　　這般孝心，當真是可感天地。
　　可惜就是感動不了王爺這個鐵石心腸的。
　　他壹直責怪是因為生了三兒，自己身體才會變弱，所以份外不待見三兒。
　　偏偏沒辦法說服他，實在頭疼。
　　如果自己壹死，可以想見三兒的處境。
　　恐怕王爺會更恨他，老大與老二也會遷怒於他。
　　想到這裏，她越發憐惜楚煜，也越發擔憂他。
　　她明眸清輝流轉，憐惜的打量著他：“煜兒妳瘦了，受苦了。”
　　楚煜笑道：“娘，妳看錯了，我是胖了，壹點兒沒瘦。”
　　“瘦了！”許妙如搖頭。
　　楚煜還要再說。
　　信王打斷他，淡淡道：“妳娘說妳瘦了，妳就瘦了！”
　　“……是。”楚煜無奈答應。
　　許妙如抿嘴笑道：“那為何會在大雪山呆那麽久，可是有什麽領悟？”
　　楚煜露出笑容：“娘，我在大雪山結識了壹位高僧，很有趣的高僧。”
　　他知道母妃最感興趣的是什麽，壹聽到高僧，那就是精神百倍，非要探究清楚。
　　這能極大的提振她的精神。
　　“哦——？”許妙如精神壹振。
　　信王暗自斜睨壹眼楚煜。
　　他雖然對許妙如篤信佛法不以為然，卻又不得不支持，派出大量人手尋找佛寶，佛舍，佛珠，佛經，等等。
　　現在看楚煜這麽說，知道是投其所好，故意討許妙如歡喜。
　　他知道楚煜也是不信佛法的。
　　“講講看，這位高僧如何有趣了。”
　　“娘，我從沒見過這般高僧。”
　　“大雷音寺的？”
　　“是金剛寺的高僧，我在大雷音寺遇到的，正在大雷音寺的藏經閣讀書，大雷音寺破例讓他進藏經閣。”
　　“大雷音寺也只對妳壹個外人開放，沒想到對金剛寺的壹位高僧開放了，可見確實是壹位高僧。”許妙如輕輕點頭：“可惜沒機會壹見。”
　　楚煜沈默壹下。
　　“剛才妳帶過來的，不會就是那位高僧吧？”信王淡淡說道。
　　楚煜壹怔。
　　信王道：“既然帶來了，為何不讓妳母妃見壹見，領略壹下這位高僧的風範？”
　　他發現許妙如的精神沒有垮掉的跡相，心越來越沈，只想讓許妙如在臨死前更高興壹些。
　　王府裏已經有壹群高僧們，正在府內的佛院內誦經祈福，誦咒延壽。
　　可惜，這群高僧們只是擺空架子而已，誦經無用，延壽咒也是無用，根本阻止不了王妃病情加重，身體越來越弱，生機在飛逝。
　　所以這些所謂的高僧根本不可信！
　　但為了讓許妙如高興，也只能強忍不屑，請這位高僧前來壹見了。
　　“父王，他不喜拋頭露面。”
　　楚炯哼道：“三弟，這位高僧好大的架子，母妃想見，他都不見？”
　　“二哥，這個……”
　　“什麽這個那個的！”楚炯不滿：“還不趕緊請這位高僧過來參見母妃！”
　　“放肆，炯兒！”許妙如看了楚炯壹眼。
　　楚炯忙陪笑臉：“娘，這位高僧的架子也忒大了吧！”
　　“淡泊名利，可敬可佩！”許妙如哼壹聲道：“壹聽到我這個王妃要見，就迫不及待的湊上來，這是什麽高僧？妳什麽也不懂，壹邊兒去！”
　　“是。”楚炯委屈的撇撇嘴，閉上嘴。
　　許妙如道：“這樣罷，我親自去見壹見這位高僧，煜兒，妳扶我起來。”
　　“娘……”楚煜忙道：“我還是去請他過來吧。”
　　“別勉強人家。”許妙如叮囑：“實在不想見，那便算了。”
　　“是。”楚煜忙道。
　　搶在信王發話之前，已經鉆出去不見影子。
　　信王暗哼壹聲，眼神閃了閃，便懶得搭理，盯著許妙如看。
　　許妙如臉色紅潤，明眸清輝流轉，越發嬌艷迷人，惹得他心動而心疼。
　　每次看到她，信王都會忍不住怦然心動。
　　別人都是見到美色久了會生膩甚至生厭，可許妙如的美是變化無窮的，是極致的，是無法抗拒的。
　　每過壹天就越發喜歡她，比前壹天更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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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腳步聲響起，法空隨著楚煜踏入了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