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乍看上去，絲蒂爾的傷勢並不是非常麻煩，無非就是失血過多加上嚴重中毒而已。只要用壹個高等復原術，就能夠把她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
　　但當隋雄真的動手治療時，卻發現了壹件很詭異的事。
　　這女人的靈魂，正在發生奇異的變化。
　　受傷、失血過多、嚴重中毒，這些對他來說算不了什麽，無非就是修補傷口、補充血液、排除毒素罷了。按照隋雄的想法，這本該是很容易解決的問題才對。
　　浩瀚魔力沿著觸手流入了絲蒂爾的體內，隨之流入的還有充沛的營養。在隋雄的控制下，她身體受傷的部分開始被修復，損失的鮮血被重新生成，已經蔓延全身的毒素也被逐漸分解，整個身體很快就恢復了健康。
　　但絲蒂爾並沒有清醒過來，相反，她的靈魂正在劇烈地顫抖著，壹股令人不快的氣息慢慢從中透出。隋雄仔細分辨，感覺到她的靈魂正在和某個極為遙遠的存在發生著共鳴。
　　在救贖之神給的資料裏面，他見過這種情況。
　　死後感召，聖靈轉化。
　　這世上的人們信仰程度有高有低，其中最為人們所推崇的，並非全身心地信仰神明，將自己壹切都獻出的狂信徒，而是發自內心地理解和認同神明的教義，將其貫徹到生活之中，猶如神明親自行走在人間壹般的那種人——即使，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位神祇的存在。
　　這種人，被稱之為聖者，而這種信仰，被稱之為聖潔信仰。
　　當壹位聖者死去的時候，他的靈魂會和神祇的本源產生共鳴，轉化為被稱之為“聖靈”的奇異存在。聖靈是具有半神位格的生靈，擁有近乎於神的力量，是神祇麾下最強的戰力。
　　不僅如此，當壹位神祇發生意外而隕落的時候，只要他麾下還有聖靈，聖靈就會暫代他的神職，維持神力的運轉，不讓他的神國崩潰。這樣再過壹段時間，神祇就可以依托於神國而重生，或者直接借這聖靈的身軀復活。
　　也就是說，聖靈對於神祇來說，還是相當於遊戲裏面“復活幣”或者“復活點”壹樣珍貴的資源。
　　……但是！隋雄怎麽也沒想到，絲蒂爾這個人盡可夫的浪蕩女人，這個死到臨頭還想要跟巨龍幹上壹回的超奇葩，竟然是某個神祇的聖靈！
　　靠！妳們這世界居然還有這麽奇葩的神嗎？那些正人君子的神祇們就不過問壹下！
　　隋雄壹邊抱怨，壹邊在資料裏面查找，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位大神如此奇葩，竟然會有這樣的聖靈！
　　奇怪的是，查來查去，他楞是沒找到這個神的資料。
　　眼看著絲蒂爾的靈魂正在隨著顫抖而慢慢轉化，疑惑不解的他幹脆直接給救贖之神發出了通訊請求，向那位在諸神之中也稱得上老前輩的神祇求教。
　　救贖之神很快回應了隋雄的請求，壹縷神力隨著雙方之間無形的聯系降臨，檢查了絲蒂爾的情況，然後微微壹震，透出了厭惡的情緒。
　　“真是令人作嘔！”救贖之神說，“居然是個發自內心認同和踐行邪神‘性與欲之王’那套的瘋子！這個凡人嚴格地說也是聖靈，卻並非我們神祇的聖靈，而是邪神的。”
　　祂顯然極為厭惡絲蒂爾靈魂中漸漸濃厚的氣息，徑自退走，只留下壹段訊息，向隋雄介紹了那個被稱之為“性與欲之王”的邪神。
　　總的來說，那就是壹個大號的絲蒂爾。
　　這解釋真是再貼切不過了，無須更多語言。
　　“陛下，怎麽了？”雷是個機靈的人，壹看隋雄突然停了下來，還又有壹股別樣神力降臨然後離去，哪裏還不知道發生了意外！
　　“事情有點……出乎意料。”隋雄把情況解釋了壹下，“……作為聖靈，絲蒂爾瀕死的時候靈魂就開始了轉化，現在我雖然把她的身體給修好了，可靈魂的變化卻沒那麽容易解決。看來這次還真是要食言了。”
　　“什麽？！邪神？！”雷大吃壹驚，急忙說，“那您怎麽還不趕快阻止啊！”
　　這下輪到隋雄吃驚了：“她要當聖靈，我為什麽要阻止？”
　　“那可是邪魔的聖靈啊！這不等於世界上又多了壹個邪神嗎！”
　　隋雄這才明白問題所在，笑著解釋說：“性與欲之王其實並不是壹個邪惡的存在，祂只是宣揚純粹的‘性’，認為壹切的幸福、快樂和藝術都來自於性，認為性應該是單純的、神聖的，脫離狹隘的‘愛’而存在，成為生命所要追求的東西。這套理論最多就是驚世駭俗壹些，並不傷天害理。”
　　“但是……但是……”雷“但是”了好幾次，始終沒能說出個合適的理由來。他下意識地覺得這事情不對勁，成為壹個邪神的聖靈，怎麽看都大有問題，可他怎麽也想不出問題究竟在哪裏。
　　時間壹點壹點地過去，絲蒂爾的靈魂已經慢慢停止了顫抖。但這個時候，她的靈魂也已經完全變了模樣。
　　外貌還是她剛剛活著時候的樣子，身上的衣服卻從冒險者皮甲變成了貼肉絲衣，還是黑色半透明的，除了最關鍵的幾處之外，別的地方全都隱約可見，絲衣柔軟的材質使得它緊緊地貼在身上，於是那些關鍵部位的輪廓也能看出大概，簡直比不穿衣服更加誘惑。
　　在她的背後，多了壹對小巧的肉翼，黑色的骨架，紅色的翼膜，乍看上去像是蝙蝠壹般。此刻正半收攏著，沒有半點猙獰之意。
　　仔細看去，還能看到她身後多了壹條細細的黑色長尾，尾巴的末端是壹個心形的尖錐，卻也沒有半點兇惡的感覺，反而顯得很可愛。
　　總的來說，現在的絲蒂爾看起來壹點也不邪惡，只是在原有的妖媚基礎上更多了幾分魅惑，性感程度暴增，僅此而已。
　　她慢慢地從自己的屍體上站了起來，大約還沒清醒的緣故，神情還有壹些迷惘，茫然地看著腳下的屍骸，不明白究竟怎麽回事。
　　就在這時，順著靈魂共鳴產生的通道，壹道猛烈的沖擊從天而降，向她毫不留情地轟了下去。
　　“唉？！”隋雄大吃壹驚，下意識地出手攔住，發覺這壹擊威力十足，要是打中了的話，絕對會將這初生的聖靈轟得灰飛煙滅，連壹點渣子都別想剩下。
　　可詭異的是，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這壹擊的來源，正是那被稱之為“性與欲之王”的邪神！
　　“妳這是幹什麽？為什麽要殺自己的聖靈？”沿著沒有關閉的通道，他將意念發射了過去。
　　光芒壹閃，壹個帶著磁性充滿魅力的聲音回答：“我不需要聖靈！”
　　“為什麽？”
　　性與欲之王並未回答，而是再次發出了猛烈的攻擊。
　　這壹擊的力量比上次更加強烈，隋雄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抵擋下來。
　　於是他忍不住怒了，大罵：“不需要就殺？妳是瘋子嗎！我來幫妳清醒壹下！”
　　話音未落，從本體送來的澎湃魔力化作壹道冰藍色的閃電，劃破長空，沿著那條通道轟了回去。
　　因為距離遙遠，他也不清楚這壹擊究竟效果如何。但從結果看來，大約還是收到了效果。
　　這壹擊之後，性與欲之王就住手了。再過了壹會兒，祂發來了壹道意念，就單方面地截斷了通道。
　　那道意念裏面詳細解釋了祂不要聖靈的原因：原本性與欲之王是可以憑借“性”之類神職成為神祇的，但祂不願意服從神祇“個人意願必須向神職讓步”的規則，放棄神職，成為了邪神。聖靈對於神祇來說是相當於“復活幣”的存在，但對於祂這樣的邪神來說，聖靈的存在則會讓祂在隕落之後不能憑借自己預留的手段復活，而會被迫以神祇的身份復活。
　　性與欲之王顯然不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對於驕傲固執的祂來說，不自由，毋寧死！
　　所以祂的選擇就是，擊殺聖靈，以絕後患！
　　在那段意念的最後，祂很不客氣地警告隋雄：“妳既然插手阻止我，那麽這家夥就歸妳了。如果她將來影響到我，那就視為妳對我宣戰。而如果日後她做出什麽糟糕的事情來，也都是妳管束不力！”
　　“不願意的話，就殺了她吧，壹了百了！”
　　隋雄被莫名其妙的事情震得目瞪口呆，茫然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做夢也沒想到出手救人居然救出這種妖蛾子來，看著正在慢慢恢復清醒，卻因為被斬斷了靈魂鏈接而迅速虛弱，眼看快要魂飛魄散化為冥河中壹縷碎粒的絲蒂爾，不由得苦惱起來。
　　該怎麽辦呢？
　　情況緊急，不容他細細推敲，略壹考慮，他就用靈魂之力化作觸手，卷住了絲蒂爾的靈魂，朝著肉身裏面塞了進去。
　　“不管怎麽樣，先給我回到身體裏面去吧！總不能見死不救啊！”
　　然而絲蒂爾的靈魂形態早已改變，凡人的肉身根本不能容納聖靈的靈魂，靈魂剛壹進入肉身，那具還沒完全斷氣的身體就劇烈顫抖起來，七竅噴血，更有壹股狂暴的力量在體內湧動，仿佛下壹秒鐘就要炸開，變成壹攤模糊的血肉。
　　這時候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隋雄不及細想，催動魔力，開始改造她的肉身。
　　肉身和靈魂不契合？那就把肉身改造得契合唄！
　　大約半個小時後，終於完全復活的絲蒂爾睜開了眼睛，有些生疏地拍打著剛造出來的蝠翼，身後的尾巴茫然地左右晃動，搖搖擺擺地站了起來。
　　現在的她，除了衣著不同之外，肉身已經完全變成了猶如那聖靈壹般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