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毫無疑問，這位驕傲的“快手”老賊，的確有和他的驕傲相符的出色實力。
　　但傑拉德卻沒有就這麽接受他的建議，選擇與他合作。
　　有經驗的冒險者都知道，選擇隊友的時候，首先要考慮的不是實力，而是人品。
　　作為冒險的隊友，經常需要互相幫助，有時候還要將性命彼此托付。隊友實力弱壹點，小心壹點，選擇收益較低風險也較低的活兒就好，但隊友人品糟糕的話，那簡直就是悲劇！
　　就像隋雄穿越之前玩遊戲組團下副本，隊友水平低壹點沒關系，就怕是個坑貨。所謂“兄弟劍壹出再無兄弟”什麽的，甚至都成了壹個著名的典故。
　　傑拉德雖然沒聽說過諸如“黑裝備”之類的話，但作為壹個有經驗的冒險者，他絕對不會犯新手的低級錯誤。沒有確定人品的隊友，寧可不要！
　　“請幫我查壹下這位‘快手’雷恩先生的任務履歷。”他對冒險公會的女服務員說，“查查他接過多少任務，參加過多少隊伍，和隊友相處情況，以及任務完成情況如何。”
　　雷恩的眼睛微微壹瞇，閃過了壹絲寒光。
　　這個乍看上去有些年輕單純的巨人，壹點也不像他外表那麽憨厚，意外的頗為老練，讓他隱隱感覺到了幾分棘手。
　　雖然他早有準備，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露出破綻，可面對壹個謹慎小心的對手，此前的計劃還能不能順利執行？他稍稍有些擔心了。
　　年輕的女服務員很快就從檔案室回來，拿來了壹份陳舊的資料。
　　資料上清清楚楚地寫著：雷恩，綽號快手，身手極為高明，不僅是最頂尖的扒手，同樣也善於機關、陷阱、潛行和戰鬥，曾經多次參加知名的冒險團隊，協助隊友順利完成任務。表現卓異，稱得上是四鎮地區最厲害的盜賊。大約二十年前引退，半年前不知道為什麽復出，戰鬥能力有所下降，但手上技藝依然精湛。
　　傑拉德仔細地看著這份資料，這是冒險公會特有的服務，為每壹位在公會註冊和接任務的冒險者都建立這樣壹份檔案。當需要的時候，這份檔案就是最可靠的證明。
　　從檔案上看來，雷恩是很可靠的。但他卻還是有些擔心，沒有理由，純粹直覺。
　　“雷恩前輩，妳二十年前就賺夠了錢退隱了，怎麽這壹把年紀，卻又出來闖蕩了呢？”他問。
　　雷恩沈默了壹會兒，垂下頭，深深地嘆了口氣，卻什麽都沒說。
　　不遠處，壹桌正在喝酒的中年冒險者裏面，有個嘴快舌頭長的卻說出了緣由：“還不是為他兒子！混小子不學好，招惹了大人物，中了很厲害的詛咒。為了解除詛咒，他把當年積攢的人情用掉了，還欠下了壹大筆錢。沒辦法，只能趁著這雙手還沒開始哆嗦，再努力賺壹點嘍。”
　　傑拉德吃了壹驚，轉頭看去，卻見了雷恩並未否認，只是神情苦澀，有壹種英雄遲暮的蒼涼。
　　能夠在冒險公會的檔案裏面留下“最強”之名，當年必定是攪動風雲的大人物。要在他盛年的時候，誰敢對他的家人下手！可現在，他卻只能散盡家財為兒子救命，還為此欠了債務，不得不以衰老之軀重新回到危機四伏的冒險者生涯中，這已經不僅僅是蒼涼，而是極度的落魄。
　　傑拉德還註意到，雷恩這半年來的任務履歷，幾乎不值壹提。換句話說，他雖然重操舊業，卻始終沒能找到壹些像樣的活兒。
　　這段日子，他所受到的壓力，可想而知！
　　想到這裏，同樣曾經潦倒落魄的他不由得也深深地嘆了口氣，拍拍老盜賊的肩膀。
　　“放心吧，壹切都會好起來的！”
　　雷恩點點頭，勉強笑了兩聲：“我平時都在這裏等活兒，妳準備好了的話就來叫我，隨時可以出發。”
　　“我看妳也不像是菜鳥，出門需要準備哪些東西，就不用我說明了吧。”
　　說完，他朝著旁邊壹個空桌子走去，坐在那裏壹動不動，連壹杯酒都沒有點。
　　傑拉德沈默了好壹會兒，轉身出門。
　　隊友已經有了，再把出門所需的東西準備好就行。
　　“小心點。”隋雄的聲音在他心底響起，“雖然我能夠感覺到這些人都沒有說謊，但妳不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嗎？”
　　傑拉德嚇了壹跳，他還是第壹次遇到連奧斯卡陛下都遲疑不決的情況，簡直就像是千裏迢迢跑到韓國網吧去看自家崇拜的電競職業高手打練習賽，結果卻看到偶像被壹個中國的遊戲解說打得滿臉是血。
　　壹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
　　“陛下……我會多加小心的……”
　　隋雄點點頭，打了個呵欠，沒有再深究這個話題。
　　天空中的風實在太和煦，陽光實在太明媚，他困得厲害，已經半睡半醒了。
　　傑拉德徑自去準備冒險所需的物品，主要是野營的壹應用具，還有下地穴可能會用到的東西，以及各種消耗品。
　　從獸人狼騎團那裏繳獲的三個空間袋幫了大忙，他壹口氣采購了足夠十個人用兩個月的給養，把三個空間袋都裝得慢慢的。
　　至於常用的治療、解毒之類藥水，以及低級法術卷軸什麽的，因為價格的緣故就沒準備太多。雖然已經發了財，可他骨子裏面依然是個窮人，不喜歡大手大腳壹擲千金。
　　買完了消耗品，他又跑去了鐵匠鋪。矮人“鍛鐵”暫住在那裏，此前答應幫他打造壹件武器的矮人正在幫忙打造壹些簡單的鐵器，以恢復自己作為鐵匠的手感。當傑拉德來訪的時候，他表示手感還沒完全恢復，暫時打造不出比較滿意的武器來，只能先弄個劣質貨色湊合湊合。
　　傑拉德對此當然沒有意見，矮人出品的劣質貨色，其實也已經算是不錯的武器，最起碼平時使用已經足夠。
　　矮人並不天生更擅長鍛造，他們只是普遍有著強健的體魄，而且比較適應高溫環境。對於鐵匠這門手藝而言，這就是不錯的基礎。另外，矮人的平均壽命比人類多出差不多壹倍，這意味著年輕的矮人有更多的時間去磨練技藝，年邁的鍛造大師壹生中也能夠教出更多的徒弟。
　　各方面的原因綜合起來，造就了“矮人鍛造，必屬精品”的金字招牌。
　　鍛鐵年紀不算大，不到五十的歲數在矮人裏面還屬於年輕人。他的鍛造手藝只能說不錯，和尋常的人類鐵匠相比，無非也就是力氣更大，能夠把燒紅的鐵塊鍛打得更加致密，制造出的武器更加結實罷了。那些真正需要歲月沈澱的高明技藝，他還沒有能夠掌握。
　　他給傑拉德打造的，是壹把巨大的戰斧。斧柄用了壹整棵原木，經過去皮和灼燒，並且細細地打磨了壹番，最後還纏上了獸皮，確保它拿在手上穩穩當當。斧頭是熟鐵打造，刃的部分則是包鋼，鋒利異常。
　　“其實應該先用鋼打造壹個斧芯，然後用鐵來包住，這樣就能更好地傳遞力量。”鍛鐵有些遺憾地說，“但制造那樣壹把戰斧，需要相當多的時間。我看妳很著急的樣子，就先用這個湊合吧。”
　　為了這把斧子，傑拉德支付了壹千三百金幣，四百金幣購買熟鐵，六百金幣購買鋼材，壹百金幣購買原木，壹百金幣支付諸如炭火之類耗材，最後壹百金幣則是邀請工匠們幫忙的酬金。
　　至於鍛鐵自己，壹分錢都沒收，只叮囑傑拉德要用這把斧子多砍壹些壞東西。
　　“戰鬥的時候，算上我那份。”他是這麽說的。
　　當傑拉德離開鐵匠鋪的時候，已經穿上了用帆布制作的結實外衣，特制的堅固皮帶在他背後形成了壹個掛鉤，可以將那把大得離譜的戰斧很方便地背在背後，壹點也不妨礙行動。
　　整個戰斧足有接近四千斤，這是壹個令人戰栗的可怕重量，當它被揮舞起來的時候，就連巨龍也要退避三舍，就算是以怪力著稱的巨人，也罕有能夠使用如此沈重武器的強者。可它在傑拉德的手上卻顯得輕重合適，既不至於重得失去靈活，也不會輕得讓他難以發力，正合適。
　　當傑拉德背著這把巨大戰斧回到冒險公會的時候，公會裏面的所有人都呆住了。壹些年輕的冒險者甚至忍不住湊過來搭話，只為了近距離看看這把聞所未聞的龐大武器。
　　“拿著這個的話，就算是巨龍也可以壹戰吧！”
　　“妳在開玩笑嗎？什麽叫‘可以壹戰’啊？被這斧頭砍上壹下，就算是巨龍，壹條命也去掉半條了！”
　　“用斧背砸下去的話，就算是城墻也能砸塌壹大片吧……怪不得巨人被稱為‘活的攻城車’，力量真是太強大了！”
　　“如果我有這份力量，那該多好！”
　　“別做夢了，妳要是跟他力量壹樣大，那妳的全部家當只怕都不夠吃幾天的飯……”
　　在嘻嘻哈哈的笑聲中，傑拉德遞給負責酒吧的服務員幾枚金幣，高聲說：“請大家喝上壹杯，祝我好運吧！”
　　在壹片歡笑和祝福聲中，他帶著看書看到有些眩暈的帕林和孤僻得生人退避的雷恩，離開了冒險公會，按照隋雄從“血手”魯爾記憶裏面搜尋出的地點，朝著獸人狼騎團秘密的藏寶處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