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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龍佳婿

府天

歷史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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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四章 春宵壹刻值千金?

乘龍佳婿 by 府天

2020-11-5 19:49

  “妳可以出來了。”
  沒好氣地說出這句話後,卻久久不見錦被下頭有什麽動靜,張壽不禁為之氣結。皇帝和三皇子人都已經走了,妳這熊孩子還裝什麽裝?怕皇帝殺個回馬槍?妳小子難道還真的以為躲在錦被底下,就能瞞過耳聰目明的皇帝?
  可緊跟著,他就意識到了另外壹個可能,那就是這小子因為把被子捂得太緊,而出現了什麽窒息之類的問題!於是,他立刻壹把掀開被子,看到四皇子面色通紅,但那表情卻不見什麽痛苦,而分明有些興奮的時候,他就著實為之氣結了。
  看來擔心這個熊孩子實在是沒必要,人根本就活蹦亂跳的!
  “老師,老師,妳剛剛說的話實在是太帥氣了!”四皇子壹骨碌從床上翻身坐起,隨即壹把攥住了張壽的手,“就連父皇都明顯聽呆了,否則他之前也不會像對女婿似的,和瑩瑩姐姐壹樣叫妳阿壽!”
  皇帝那微妙的稱呼差別,張壽之前並沒有註意到,可當四皇子這麽特意指出的時候,他就想起了,皇帝剛剛囑咐他看書的時候,確實是叫他阿壽。而且,對四皇子評價說皇帝對他就簡直像是對女婿似的這種說法,他也確實沒法否認。
  而朱瑩卻對四皇子這口無遮攔毫不客氣。她再次壹把揪住四皇子的耳朵,可正要好好教訓這個在婚床上躲貓貓的小子,她就只聽外頭傳來了皇帝的聲音:“阿壽,還有瑩瑩,這小子就交給妳們倆管教了。要打要罵悉聽尊便,朕不會怪妳們的。”
  正想向朱瑩討饒的四皇子頓時完全懵了。他沒想到父皇確實是去而復返了,可居然還會去而復返聽壁角,更說出了這樣誇張的話!
  當看到朱瑩似笑非笑地松開手,對自己挑了挑眉,隨即在那摩拳擦掌時,張壽不禁有壹種即將展開壹場男女混合雙打的預感。
  然而,換在平時他非常不介意給熊孩子壹個刻骨銘心的教訓,但今天畢竟日子不同,因此他雖然順手把想要逃跑的熊孩子給揪住,又趁著人試圖逃跑的時候輕而易舉地把人撂倒,但還是對朱瑩輕輕咳嗽了壹聲:“瑩瑩,日後要怎麽打他出氣都行,今晚就算了吧。”
  他壹面說壹面岔開話題道:“皇上倒是沒提到外間那場面,不知道是早就知情,還是根本就沒放在心上……總之今天是良辰吉日,把這小子丟給阿六就行了。”
  四皇子聽到張壽那前半截話,那是如蒙大赦,可聽到最後壹句,他就頓時哭喪了個臉,簡直比吃了黃連還苦。只要張壽和朱瑩不動手,別人確實是不敢打他,但這個別人,可不包括阿六啊!他手舞足蹈還想再求個情,朱瑩卻已經直接叫了壹聲阿六。
  幾乎壹絲壹毫的間隔也沒有,阿六就閃進了屋子,隨即二話不說就如同老鷹捉小雞似的把四皇子拎了走。可當把人帶到新房門外之後,還沒等四皇子求饒呢,阿六就隨手壹松,把熊孩子給放了。
  “下不為例。”
  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四皇子卻壹時目瞪口呆。他這六哥什麽時候這樣好說話了?難不成是個假人?不對,看這言行舉止就確實是真的,難道是……為了張壽和朱瑩的婚事,所以今天阿六改性子了?喜上眉梢的他立刻主動拽住了阿六的性子,隨即涎著臉奉承了起來。
  “六哥,好六哥,我知道妳最好了!放心,我絕對不到外頭去湊熱鬧,但外頭那情形妳給我講壹講好不好?我之前進來的時候聽那些下人說,外頭來了好多名士賢達,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們怎麽會這麽給老師面子?”
  之前阿六隔著門給朱瑩和劉晴以及葉氏她們講過前頭發生的那番故事,但那是因為他想說給朱瑩聽,並不代表他會沒事在別人面前賣弄口舌。而且,四皇子嘰嘰喳喳的有些聒噪,他只能幹脆直接把人再次拎了起來。
  “想知道就去問別人。”
  知道阿六這話肯定是讓自己去問小花生和蕭成,但四皇子哪裏肯死心,當下那是軟磨硬泡,好話說盡。然而,他碰到的卻偏偏是油鹽不進的阿六,因而新房中的張壽就只聽外頭熊孩子的聲音漸漸遠去,這下子,終於再沒有煞風景的家夥了。
  然而,夫妻倆還是沒能消停太久,因為皇帝和四皇子前腳剛走,頒賞的陳永壽就來了,而同時跟來的,竟然還有如今是萬安宮管事牌子的楚寬。很顯然,他是代表太子前來送賀禮的。沒錯,不是頒賞,而是送賀禮,這其中意義差別,夠外頭那些有心人尋思幾回的了。
  和皇帝先前所言的壹樣,皇帝那賞賜果然就是他提到的那兩件東西,壹幅字和兩套道裝和長簪,而以三皇子名義送的賀禮,則是十套古今通集庫的珍本。
  對於今天雲集張園的群賢來說,第壹樣禦筆固然難得,但當今皇帝字寫得好,賜字也非常普遍,這還在意料之中;而第二樣賞賜他們摸不著頭腦,也可以忽略不計。
  然而太子殿下的賀禮……那卻著實可以讓每壹個人垂涎三尺,覺得瘋狂!
  那可是古今通集庫啊,那裏頭的所有書,哪壹樣不是萬中無壹的珍本?想當初太祖攻入元大都,第壹件事就是收羅各種古籍,甚至還對民間大肆征集,甚至有貴族因獻書免死……後來據說這些古今通集庫中珍藏的典籍都被編纂成書,可那時候,退位的太祖卻已經仙逝了。
  而也因為這個緣故,由葛雍那位老祖宗領銜編纂,本來說好要頒行天下,供官學傳抄的那壹套四庫全書,竟是只在宮中古今通集庫裏存了壹套……遠遠不如《全唐詩》普及。如今太子頒賜給張壽的十套書,天知道是不是那四庫全書中某幾卷的原本珍藏!
  因此,此時此刻,壹道道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再次匯聚到了張壽身上,從前人家忌憚的是他的際遇地位,以及那張臉,現在……這些名士賢達們羨慕的是,那樣珍貴的書,太子殿下竟然當成賀禮,說送就送!但最重要的是,這種東西竟然能經由太子殿下之手來送!
  皇帝就真的如傳聞中那般信賴太子嗎?
  鑒於某些人的眼神實在是太過狂熱,張壽在拜謝之後,就立時攜朱瑩這位新婦回了新房。而他固然是走得快,葛雍卻立刻就遭受到了圍攻——這圍攻卻不是質問,而是爭先恐後地對剛剛那講學的說法報以極其明確的答復。
  最讓同桌的陸綰和劉誌沅面面相覷的是……竟然有人主動提出,願意到公學來當講師。
  要知道,今夜本來謝萬權和唐銘都收到了請柬,但壹個是極其不巧,和新婚夫人同去佛寺進香時不幸淋雨,於是大病壹場——看似巧合,卻也是因為在寺中遇到了昔日同學,被狠狠挖苦搶白了壹通,說他和楊壹鳴割袍斷義,又在公學執教,那是只為求名,居心叵測。
  於是,謝萬權壹氣之下和人大吵壹架,最初本打算在寺中陪著妻子小住兩天,結果卻憤憤回家,這才遇到了那場來勢洶洶的山雨,不幸中招。
  至於唐銘,那卻是正和人大戰連場——要知道,這位唐解元本來對明年的會試勢在必得,在通州和幾個鄉試同年會文時,卻被不知道從哪亂入的書生當面打臉,念誦了壹篇藏頭露尾的八股文,諷刺他當老師為假,攀附權貴是真,於是急怒之下,唐銘出口成章,直接就是壹篇絕妙好文反擊。
  壹個自己都讀不好書的人,卻來嘲諷別人教化貧弱,哪那麽大臉?什麽,妳說妳的書讀得好?讀得好書的人不去指點江山揮斥方遒,卻要為難公學中壹群貧家子?
  這壹來壹去可就熱鬧了,陸三郎幫忙調動了旗下書坊報館幫忙反擊,輿論戰打得火熱,於是,唐解元為了避免那場戰爭打到張園來,所以就只送了壹份賀禮,沒有登門。
  就從這兩件事,兩個人,就可以看出公學受到的敵視。可看看現在這光景,皇帝只是授意太子送了張壽十套書,那效果簡直比什麽都好!
  溜之大吉的張壽自然猜到了前頭喜宴上那壹幅趨之若鶩的場面,但這本來就不是他的政治謀劃,因此也就非常不負責任地丟給了葛老師以及其他人了。這是他的新婚之夜,他甚至懶得去想,皇帝借三皇子之手給自己那些書,是不是也希望這位太子的地位更加不可動搖。
  因此,壹回到新房,落在後面的他就直接放下了門閂。而朱瑩因為在頒賞時看到了自家大哥,發現人還沒走,她不免有些心情微妙,此時竟是慢了壹拍才回過神。
  “阿壽,妳這是幹嘛?我們還沒洗漱更衣呢!”
  “瑩瑩,妳不說我也不會忘記這個,妳不會覺得我要趁著眼下這會兒欺負妳吧。”
  張壽好整以暇地抱著雙手,見朱瑩登時轉羞為惱,仿佛要和他辯論辯論那欺負兩個字,他才輕飄飄地岔開話題道:“雖說春宵壹刻值千金,但為了避免有人聽壁角覺得不和諧,我們不如順著皇上剛剛的問題好好討論壹下?”
  “比方說,現如今我們當然沒空,但將來等閑了之後,我們是不是先遊山玩水,遍歷名山大川,然後再定定心心回家生孩子?孩子嘛,不如先生個女兒,日後讓她這個長姐來管教弟弟妹妹?我總覺得,像妳大哥這樣嚴肅的長兄,有他壹個就夠了。”
  張壽竟是拿她大哥舉例子,希望將來先生個女兒,朱瑩卻沒有覺得意外,反而覺得理所當然。從張壽壹貫流露出的那種態度來看,哪怕他確實是張家幾代壹脈單傳的獨苗,卻對傳宗接代這種事情好似並不是那麽在意。
  反倒是吳氏,嘴裏不說,對她也壹貫很好,但恐怕卻很希望早點抱孫子。
  “妳小心這話別讓我大哥聽到,否則他今夜就會好好找妳理論理論!”
  “沒事,他找我理論也不會是今天晚上,阿六攔不住皇上,又故意放水讓四皇子來見妳,但要是再攔不住妳大哥,那他這個管家也太不稱職了。”
  朱瑩正想說那阿六豈不是變身門神了,外頭就傳來了壹聲輕輕的咳嗽:“少爺和大小姐放心,人都被我攆走了,妳們大可蓋上被子談心到天亮,就算朱大公子,他也闖不過我這個門神。”
  什麽叫做蓋上被子談心到天亮?張壽登時和朱瑩面面相覷。而朱瑩更是氣急敗壞地叫道:“阿六,妳這壞小子胡說八道什麽,這都是誰教妳的!”
  然而,她這嚷嚷卻沒有得到任何回音,仿佛門外人變成了啞子聾子。對於這樣的變故,哪怕恨得牙癢癢的,朱瑩總不沖闖出去把那個壹向對自己俯首帖耳的小子揪過來狠狠揍壹頓,於是,她只能恨恨地去看張壽。
  “都是妳!”見張壽還壹臉無辜的表情,大小姐哪裏吃這壹套,壹時就叉腰做母老虎狀,“阿六難道不是妳教出來的?難道不是從妳這兒耳濡目染的?這種蓋上被子聊天到天明的口吻,怎麽聽怎麽是妳教的!”
  這壹次,張壽實在是沒辦法反駁。如果阿六直接開什麽黃段子,那麽他還能把事情推到花七頭上,振振有詞地聲稱人是被那個師父帶壞的,可阿六卻偏偏記住了他的某種戲言。
  於是,他只能訕訕地說:“我也就是逗他玩的,因為這小子竟然問我,什麽叫做春宮畫……”見朱瑩目瞪口呆,他就唏噓不已地說,“我只能告訴他,春宮畫是犯禁的,若是被某些道學知道,那更是要被扣上壹頂大帽子,哪怕那些道學也要和妻妾敦倫,甚至上外頭偷吃。”
  “有些人揣摩上意,夫妻之事也要當成違禁,那麽,咱們的新婚之夜,當然如阿六所言,只能蓋上被子純聊天了。”張壽說著就頓了壹頓,這才壞笑道,“不過,有失必有得,至少咱們倆的好事,再也不會擔心冥冥之中有無數雙眼睛在關註。這會兒準有人正捶胸頓足呢!”


第五卷 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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