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壹章 初冬閃電，滅國戰爭（二）

　　十壹月下旬，天氣已經轉涼，棕黃的戰馬跑上高地，雷米達爾斯望著了壹眼陰霾的雲層，他的下方三角的旌旗、掛著家族輝飾的標桿延綿而過，壹隊隊征募而來的長矛手、徒步弓手在大地上走過，稍遠的方向帕提亞輕騎弓手正在飛奔，浩浩蕩蕩的軍隊，仿佛接連了天地。
　　軍陣裏面，則是壹陣鐵甲騎兵，緩緩推進，壹枚枚串起來的圓形家族銘牌在馬臀上搖晃。他們穿著套頭鱗片的頭盔，無袖銅鎧，手臂、雙腿覆蓋銅制的疊片，偶爾陽光穿透雲隙照下來，反射出壹片片冰冷的金屬光澤——帕提亞貴族重裝騎兵。
　　整個帕提亞帝國，除了皇帝之外，每個行省總督都有壹支由貴族、農奴、雇傭兵組成的衛隊，但規模上並不會太大，遇到外敵入侵發生戰事，城邦下面的部落、平民也會極快做出反應，應募入伍。
　　作為尼薩都城總督，雷米達爾斯從接到戰報，再到出兵迎擊可能來犯的強敵，整個人都還在有些恍惚的狀態，對於他來說，羅馬、貴霜入侵他都還能理解，而遠在根本不知道多遠的東方塞留斯人竟然打了過來，還屠掉馬爾吉亞那城，想想都覺得處處透著詭異的氣氛。
　　軍情來的太快，對方的攻勢也極富有侵略性，在接受到第壹批逃出馬爾吉亞那難民後，去往前方的探馬根本不用去找那支侵略者的軍隊，對方絲毫沒有猶豫的朝尼薩直撲而來，而且僅僅只是兩千騎兵……
　　“蔑視我帕提亞？”
　　雷米達爾斯取下鐵盔拍了拍沾染的灰塵，盔纓晃動間，他目光轉去前方，有兩名騎兵從軍隊側面逆流上來，勒停在褐色的土丘下。其中壹名騎兵翻身下馬，快步跑了上來：“總督，已經看到了敵人，還在朝我們靠近。”
　　“難道兩千人要直沖我四萬軍隊？”雷米達爾斯皺了皺眉，將覆有鱗片的鐵盔按在了頭上，促馬沖下了山丘，邊走邊發下命令：“傳令右方的哈勞五千弓騎剿滅敵人。”
　　壹支兩千人的騎兵撲過來，再是兇悍，總不至於讓四萬帕提亞軍隊壹起拉過去，嚴陣以待吧？就算打勝說出去也很丟人。
　　不久，傳遞命令的號角聲吹響，壹支五千人的騎兵從龐大的隊伍中分離出來，去往前方。就在決定壹場阻擊的戰爭勝利的另壹方，轟隆隆的馬蹄聲正疾馳過荒蕪的戈壁，壹道道飛馳的身形動如雷霆，偶爾停下休整時，遠遠看見幾支僥幸從馬爾吉亞那逃出來的帕提亞難民，他們已經不屑壹顧了。
　　“起來上馬——”
　　“斥候傳來消息，前方有安息人的軍隊！”
　　“這破地方，幾天看不見丁點綠色，這些安息人怎麽活的下去……”
　　兵卒間持續的交談聲中，紛紛翻上馬背，集結隊形。呂玲綺提著月牙戟手有些微抖，眼神熾熱激動的望向促馬過來的父親：“斥候說有五千騎兵……”
　　看了女兒壹眼，呂布擰緊水袋丟給親兵，附近的並州兒郎們已經集結完畢，他擡起頭，微微暗沈的天色，隨後從地上拔出方天畫戟，偏了偏頭：“……才五千騎？”
　　“爹爹……兵法上說獅子搏兔，也當須全力。”少女騎馬跟上去，白皙的手指輕輕摳著下巴，望著天空，想要再從腦瓜裏找出壹些語句，然後……壹揮月牙戟，“管他們多少，先打了再說。”
　　“哈哈哈，這才是我呂布的女兒！”
　　威猛的身形發出大笑，壹夾馬腹，在赤兔的嘶鳴中，他回頭看向精氣狼煙的並州鐵騎，暴喝：“讓那幫蠻夷看看，什麽才叫騎兵！”
　　大地之上，總計兩千的鐵騎密密麻麻的奔跑起來，呂玲綺、呂布沖在最前列，身邊有數百名親兵拱衛，壹路往預定的前進方向碾過去，巨大的馬蹄轟鳴裏，附近零星的斥候捉對廝殺已經越來越密集。
　　不過斥候間的勝負並不能決定即將而來的戰事勝負。
　　又是半裏之後，雙方的軍隊已經進入各自的視野，黑壓壓的壹條線已經蔓延而來，快速拉近距離的時候，兩邊都沒有減速的意思。呂布目力極好，壹眼看出對方騎兵所穿戴的裝備，頭偏向並馬飛奔的少女：“對方長矛、布衣長褲、背有弓箭，妳如何應對？”
　　呂玲綺緊抿雙唇盯著前方已經不足五百丈的敵人，思索了片刻，揮動月牙戟發出了壹條命令。
　　下壹秒，號角吹響。
　　緊密的陣型在推進中緩緩錯落散開，飛馳的並州鐵騎將長矛掛在馬側，反手取出長弓，對於騎兵應對騎兵，他們有著太多的經驗，往年天下沒有大亂的時候，草原上的匈奴、鮮卑也是他們的敵人之壹，天下亂了後，又與北地的狼騎交手過幾次，而面前的敵人，只能算是勉強騎穩馬背的娃娃罷了。
　　對面沖鋒而來的帕提亞輕騎有號角的聲音響起來，壹張張弓在他們手中斜斜指向天空。呂玲綺緊張的盯著他們手中的動作，幾乎在對方第二聲號角響起的瞬間開口：“左右散開。”
　　箭矢飛蝗，掠過天空。
　　在軍陣中心的帕提亞將領哈勞眼皮狂跳：“什麽？！”
　　泥土在鐵蹄下大片的飛旋四濺，原本就散開的並州鐵騎呈左右拐出了壹條弧度，密集的箭矢呯呯呯落在空曠的地面，只有倒黴沒來得及轉開的幾名並州騎兵被射中壹兩箭，翻落下來。呂玲綺回看了壹眼跟著自己的騎兵，飛馳中擡起了手，而另壹邊的呂布也在做著同樣的動作，不多時，迂回兩側做出躲避的兩千鐵騎手中泛起寒光延綿開去，那是映著天光的箭頭搭上了弓弦。
　　有聲音竭力吶喊而出：“射！”
　　當第壹道弦音在人的手中繃響，緊接著便是弓弦顫動的聲響連成壹大片。
　　嘭……嘭嘭嘭——
　　密密麻麻的黑影從兩側飛上天空，然後落了下來——
　　……
　　原野上的軍隊還在行進。
　　“我眼皮跳的厲害，總有不詳的預感……”尼薩城總督雷米達爾斯騎馬與親信低聲說了壹句，不遠，戰馬嘶鳴聲傳來。
　　唏律律——
　　他看過去，壹名遠來的斥候帶著傷勢伏在戰馬上朝這邊過來，跑動中直接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差點昏厥過去，隨後被人攙扶著靠近總督，他艱難的擡起頭，吞吐壹口唾沫，聲音極其虛弱：“……左翼的斥候遭到襲擊，我們的士兵都被清理……還有壹支塞留斯人的前軍。”
　　“讓我們的勇士好好休息。”雷米達爾斯揮手讓人帶那人下去，揉了揉毛茸茸的長臉，“塞留斯人的軍隊結構是什麽樣的？不是有兩千人在前面嗎？立即派人去查看右翼，看有沒有消息傳達回來。”
　　看著傳令騎兵離開，他深吸了壹口氣，閉上眼睛輕聲低喃：“……總有不好的預感，但願神能保佑雷米達爾斯成功驅趕敵人。”
　　信息不對等下，他並不知道的他口中所說的塞留斯人，其實有先鋒和前軍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構。
　　百余裏外，戰事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