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龍、虎、狼

　　天色降下來，城門附近的戰場，公孫止的聲音盤旋在上空，壹道道馬賊的身影從左右轉出弧形朝前方匯集、狂奔。
　　燃起來的點點火光之中，轟隆隆的馬蹄踩過了鮮血和屍體，壹百余騎在後方追趕，為首那名身披百花袍，獸面吞頭連環鎧的身影壹馬當先，轉眼間殺入後方正在迂回的馬賊當中，有人擡手搭弓射箭瞄準時，壹桿畫戟劈波斬浪的將那名馬賊連人帶弓砍成兩段，戰馬悲鳴倒下，紫金冠搖晃的壹瞬，身下的馬匹在半空躍過壹道弧度，周圍幾名馬賊發覺身後的人，轉身拉弓，想要逼退對方，然而轉眼間就失去了性命，栽倒下馬。
　　“我去攔住他。”高升大吼。
　　奔弛中，公孫止看了壹眼後方已經將幾個落在後面的馬賊輕描淡寫的砍殺，口中罵了壹句：“妳他娘連張飛壹合都擋不住，還想去擋呂布？”
　　“什麽？”風雨太大，高升有些沒聽清。
　　呂布是什麽人，公孫止比他們都要清楚，曾經無論是小說、影視、戲曲雖然大多數講的都是反面居多，可都對他的武藝是不存在質疑的，而眼下對方就像是從畫布裏陡然鉆了出來壹樣，他才能夠體會到這種命在旦夕的真實恐怖。
　　“收名將打天下，我去妳娘的——”
　　沸騰的馬蹄聲穿破雨幕，壹直蔓延在身後，到得此時，馬術不精的十來名馬賊已經被淘汰了，剩下的九十多人還跟牢牢跟在公孫止左右，並排奔跑。
　　……嗚……嗚……嗷……
　　狼嚎在雨簾中吹響，公孫止豎手翻掌，大吼：“散開，遊獵他們！”
　　“嗷嗬——”
　　並排的壹眾馬賊狂野的呼喊出聲音，拉過韁繩朝左右分散，拉弓朝後方平射時，後方，威猛高大得身形壹揮畫戟，聲音高亢雄渾：“散開，還射。”
　　附近壹百多名並州鐵騎沈默著驅使戰馬散開，紛紛拉開長弓，跑動中拉弦、松手。
　　嗖嗖嗖——
　　兩邊的箭矢飛過天空，相互交錯，有些在中途啪啪啪的相撞落下地面，或射去了前方紮進了土壤裏，只有少部分在人的身上擦出血花。
　　搖晃的視野，余光之中看到壹名馬賊中箭落馬，公孫止怒目看著身後轟鳴的洪流做出相同得動作，翻手拿過弓，擡臂就是壹箭過去。
　　叮——
　　馬蹄疾馳，呂布舉手在空中抓握，箭矢在釘上臉得壹瞬，握在了手中，便是啪的壹聲在手中折斷，嘴角浮起冷笑，隨手將方天畫戟掛在馬側，翻出弓箭，嗡的拉緊弓弦，隨著馬蹄的邁動，冰冷的箭頭搖晃之中，瞄準了前方披著大氅的身形。
　　口中輕喝：“著！！”
　　箭矢嗖的壹下離弦飛出去，大雨之中，箭頭極速迫開落下的水滴，拖出壹條直線來，直穿對方後背。
　　血光濺起，染紅了濕漉漉的皮毛，壹支箭矢在公孫止的肩膀上露出羽毛的壹端，他咬牙嘶吼：“高升，下個草坡，妳趕回白狼原把人都叫來，我帶著那家夥去草原上兜幾圈。”
　　“可是首領……妳肩膀……”
　　公孫止大吼：“快去啊——”
　　箭矢嗖的又來，這次恰好釘在腰上得刀柄，彈開得壹瞬，高升在隊伍下草坡的時候，策馬趁雨夜離開了隊伍，朝狼穴那邊過去。
　　無論陣勢上，還是裝備上，以及人數上，公孫止這邊都無法制式得漢騎兵對抗，能撐到現在，也是呂布還沒有赤兔，或者說，他借鑒的戰術起到了壹定的拖延作用，雙方便是壹邊追，另壹邊在逃，偶爾會對射幾次，星星零零得有人傷亡墜馬。
　　呂布這個真實的存在，在壹定程度讓公孫止提前感受到了巨大的壓迫。
　　……
　　紅花掛著壹滴雨珠，雄渾的鐘聲在皇城敲響，花瓣微微抖動，水珠滾落進了池子裏，蕩起漣漪。禦花園裏由小石鋪砌的蜿蜒道路上步履在走，身影壹前壹後倒映過水面，有人輕微的咳嗽。
　　“陛下，當心身子，春日微寒，還是進殿吧。”身後壹名宦官高壯健碩，濃眉長臉，此時小聲提醒前面負手而行的當今天子。
　　緩慢步行得身影搖了搖手，嘆息了壹聲：“朕的身子，只有自己知道，怕是不行了，想吾登基已有二十年，臨到頭了，才發現做錯了許多事。”
　　“陛下正當壯年，眼下只是壹些小傷小病啊，要不了多久就會好的。”跟在後方的蹇碩亦步亦趨，誠惶誠恐。
　　劉宏臉色已有些許蠟黃，他擺擺手，對這小黃門笑了壹下，依舊緩慢而行。
　　“朕現在想來要做的事太多了，也做不過來了，眼下能做的，就只有壹件事，不能再拖了，妳該知道朕說的是什麽吧？”
　　走在身後的宦官顫了壹下，躬身低頭：“奴婢不敢上揣聖意。”
　　“妳敢，全朝堂的人都敢，他們在背後說的什麽，以為朕不知道嗎？”劉宏仰望那壹輪掛在屋頂上的春日，“……壹個個巴不得朕死，朕死了，他們好有從龍之功，朕，偏不讓這些人得意。”
　　蹇碩嚇的跪在地上，“陛下，慎侯握天下兵馬……另立太子……他萬壹……”
　　“他敢——”
　　轉過來的身影須發怒張，陡然發出咆哮，指著天空，“這天下是朕的，皇子也是朕的，他何屠夫豈敢在這事上指手畫腳，朕就廢了他。”
　　“可……何大將軍位高權重，手握兵權，定會阻擾的啊。”
　　劉宏低垂眼簾，沈默了片刻，嘶啞低沈開口：“那就分權，分他的權柄，這事兒朕讓妳來做，做不好扒妳的皮。”
　　“是……是……”
　　小黃門蹇碩出了壹頭冷汗，病重的龍依舊是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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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偏遠，回到北方，草原上的風刮的大了，將近黃昏，丘陵的輪廓昏暗在天邊，人的腳步走過草地，傳來沙沙聲，彌漫著血腥氣。
　　“快給馬匹活絡大腿……”樹林周圍，人牽著戰馬在喊。
　　聲音卻是有氣無力，有人走過來掏出面餅吃了幾口，又餵給身旁伸過來的馬嘴，周圍大多都是這樣的身影，沈默中夾雜喘粗氣的聲響。公孫止身上裹了幾圈繃帶，肋骨、手臂，尤其是肩膀的傷最為嚴重，遠遠近近身邊八十多人大多都帶有傷在身了。
　　他喝了壹口水，坐在壹根倒塌的枯樹上，望著對面的草坡那裏，同樣壹群人在那裏休整、揉捏馬匹、吃東西。
　　“壹天壹夜……媽的，不要命了是吧……”
　　公孫止的視線對面，同樣坐在那裏的呂布，放下羊皮袋，然後緊握拳頭，目光死死盯著對面看過來的那道身影，“若我有壹匹好馬，豈容妳等賊子猖獗。”
　　但另壹方面，他已經認同了這頭狼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