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戰爭的號角

　　明媚的晨光綻放又隱去雲間，天空偶爾有飛鳥過去，像是看到了什麽，片刻後驚慌的折轉了飛行的軌跡，飛去遠方，下邳城外，寧靜與死寂的原野上，大地漸漸蘇醒過來。
　　壹只田鼠好奇的爬出洞穴，鐵蹄呼嘯邁過它頭頂，嚇得連忙鉆了回去，劃過的馬蹄落下在不遠，濺起地面的塵埃，快速奔行過地面，隨後，更多的馬蹄聲蜂湧過來，數道呼嗬的聲音中，有人在馬背上挽起弓箭射向前方奔逃的，轟隆隆的蹄音震響地面，前方奔逃的身體從馬背上落下，追襲而來的其中壹名狼騎，俯身拔出屍體背上的箭矢，插回腰後的箭筒，隨同伴遠去。
　　大量的狼騎斥候開始出現這片原野之上，追逐來自下邳城中的並州斥候，像這樣的小規模交鋒不時會出現在城墻上能看到的距離。
　　城門已經在這天清晨關上了，張遼、宋憲、郝萌、魏續、魏越等壹批將領在四門做著相應的守城準備，張遼巡過壹段城墻，身邊盡是奔跑來去的士卒，臉上多少帶有緊張惶恐的神色，左右延伸過去，大量的檑木在忙碌的身影手中搬運，壹筒筒的箭矢挨個發放到了排起長龍的弓手手裏。
　　最後，壹面面防箭矢的大盾壓上墻垛，提著鉤鐮刀的張遼和身旁的郝萌看向城樓下，威風凜凜，手執方天畫戟站立那邊的身影，百花袍撫動在風裏時，二人過去見禮。
　　“奉先，曹操若四門進攻的話，我們兵力根本不夠的。”
　　雲間的天光又照下來，呂布提著畫戟走到墻垛後，連環鎧摩擦輕響著，他看向天上壹片陰雲，“公孫止、曹操想必只想取我首級，我便守這西門，他們便只會強攻此處，但我呂布匹馬縱橫天下，可會怕他們？”
　　“不管如何，他們已沒有多少陰謀詭計，更不會拖下去。”呂布呯的將畫戟拄在磚石上，怒目望著城外的原野：“……守城就算我呂布沒有赤兔馬，照樣能殺他們心驚膽顫！妳們下去準備吧，戰事也快來。”
　　“是。”
　　“文遠妳留下。”
　　就在二人拱手準備離開前去各自防禦的位置，呂布陡然開口讓張遼留下，郝萌回頭看了壹眼，眸子裏閃過復雜，隨後轉身走開。
　　“奉先還有何事叮囑。”張遼走近擡起手：“戰陣之上，遼絕不會在像上次那般糊塗。”
　　“上次之事，旁人說妳與公孫止勾結，才讓我遭此大敗。”
　　金色的光芒落下來照在城頭，呂布手按在墻垛上，看向他：“我呂布再蠢，也不會輕易相信這離間之計……”
　　“奉先……謝謝。”
　　呂布擺手打斷他的話，手伸過去按在張遼肩甲上，使勁往下按了按，語氣低沈：“……聽我說完，妳張遼文武雙全，跟著我呂布這樣壹個莽夫，太過委屈妳了，此役過後，別學高順，他就是個死腦筋……而妳還有更好的路……”
　　言語不用明說，張遼已明白話裏所表達的意思，不等回答的時候，隱約聽到了城墻外，傳來轟轟轟的沈默腳步聲，遠方，公孫止、曹操的軍隊到來了。
　　嗚嗚——嗚嗚嗚——
　　蒼涼的號角響起在原野上的天空，停下話語的二人望向西面，目力所及的盡頭，壹片陰雲似得的巨大方陣逐步成形，仿佛連接天地的黑線正蔓延過來。
　　“左右側翼降緩速度，護好陣型！”
　　奔馬飛馳，騎士高亢的叫聲跑過接連數裏的陣線，視野前後展開，旌旗林立遮天蔽日般在晨光裏招展卷動，密密麻麻的士卒齊齊邁動腳步，朝著對面巨大的城郭過去，不久，在高喊的命令聲中，轟的停下。
　　隨後，有騎士在前陣各個小陣列裏飛馳，有聲音響起，怒吼：“列陣——”
　　伴隨號令，左右前三個方向的萬人陣列從中軍分裂，踏著轟轟的腳步聲上前，或左右挪動，騰出了間隙，走動中盾牌、刀兵碰撞發出輕微的呯呯聲，數個同樣龐大的方陣陸續成型，大量的雲梯在中間的士卒人群中擡著，戰鼓那澎湃的聲響，令人震耳發聵。
　　他們的對面，更遠的前方，是下邳城，橫跨十多裏的城墻上，隱隱約約能看到無數的人影在晃動，戰爭的臨近讓壹張張臉孔上帶著緊張和驚慌的情緒，手持弓箭的弓手在將領的呼喊聲中，飛快的奔向大盾後面，有人探出半張臉，屏氣凝神張望遠方的敵陣，手都在微微顫抖，再往後延伸，越過這面城墻段，俯瞰這座城池下方整齊又交錯的街巷，城中百姓聽到號角和戰鼓的敲響，停留街上的行人惶恐的奔行，開始返回家中。
　　風吹過天空，天雲漫卷。
　　晨光上升，接近晌午，陽光從雲的間隙投下人間，照拂大地，氣溫變得溫熱。壹身黑色獸吞頭甲胄，披著紅色披風，領甲外置壹圈白色的狼絨在風裏微微撫動，公孫止騎著絕影，盛裝出現在狼騎拱衛的山坡上，他望著前方的城墻輪廓，久久出神。
　　“妳說呂布想沒想明白？”
　　公孫止騎在馬背上，忽然開口說了壹句，他背後傳來“唔唔”的聲音，壹個腦袋被包紮起來的壯碩身影被捆縛著站在那裏，似乎不想讓這人咬舌自盡，周圍還有數名狼騎將他手臂牢牢把持住。
　　“但願他能看懂張楊的血書，不然我做的壹切就白費了，妳說是不是……高順。”他輕聲說這個名字。
　　下壹秒，他握向腰間的刀柄，緩緩拔出……
　　……
　　慌亂的城池，呂府。
　　戰爭的臨近，讓整個府邸沈浸在死寂般的緊張之中，幾乎所有都知道飛將呂布英勇無敵，但屢次慘敗，如今更是兵馬劇減，對於戰事的走向，沒人保有太大的希望，眼下就只能守壹天算壹天了。
　　房間裏，玲綺在壹旁玩耍，嚴氏正縫補壹些衣物，她向來節省，此時穿著針線，偶爾也會望向窗外城墻的方向，眼裏全是擔憂。
　　“老天爺，請保佑我夫君……”
　　她低聲說了壹句，在門外司馬懿、蔡貞姬，以及府中家仆、女眷等不少人都聚集屋檐下，緊張的等待戰事，所有人幾乎沒有了做事的心思。
　　“仲達，妳在想什麽？”少女看向那邊持戟的身影，搖頭道：“那邊有溫侯不會有事，不要亂來。”
　　司馬懿抱著壹桿畫戟，開口：“……我想去城墻，幫師父殺敵。”
　　話語在人群中傳開，那邊的房門打開，嚴氏走出的壹瞬間，府裏的人、甚至整個城池的人陡然感覺氣氛變得不壹樣了，他們所有人的頭頂上空傳來了交戰的鼓聲，以及隱約夾雜中間吹響的號角。
　　“開戰了……”
　　所有的思緒、念頭幾乎同壹時間想到了壹個可能，有人壓抑的“啊——”發出驚恐的大喊，預示戰爭來臨了。
　　嗚嗚——嗚嗚嗚——
　　牛角號吹響，壹身肅殺威嚴的狼王緩緩舉起了彎刀，前方，中軍大旗下，壹身金盔金甲的曹操，將倚天劍揚在天空中，與那柄高舉的彎刀齊齊斬下來。
　　“——進攻。”
　　兩道截然不同的聲音，同時下達了命令。
　　攻城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傳達，牛角號聲中，無數的腳步踏著轟轟轟的恐怖聲響淹沒了原野和城墻上所有的聲音，大地都在被震撼。
　　廝殺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