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火拼

　　繁星鋪砌出壹條星河，皎月掛在樹梢，自視線中隨腳步移動，距離之前發生戰鬥的十多裏的地方，壹行四人頂著星月回到遍布的荒山丘陵之中，饒過壹個小水潭，帶路的馬賊王奎朝壹截丘陵的樹木發出幾聲鳥鳴，陰暗的林間也在片刻後，傳出獸鳴，應和對了口令後，方才有人自裏面走出將馬牽走，但依舊警惕的盯著他們。
　　王奎與那人打過招呼，帶著公孫止三人鉆進林子裏，穿行過暗哨的地方，有塊巨石，下方便有壹處山洞，火光和嘈雜的人聲隱約傳到洞口。
　　“妳們說話機靈點，別惹吳大首領生氣，不然亂刃加身。”王奎走在前面叮囑。
　　公孫止沈默跟在後面，手隱隱勾著刀柄的皮韁。
　　下去洞口後，裏面其實甚是寬敞，低頭走過壹段洞道後，視野在前方延展開，洞壁上插著的火光搖曳照出數十上百道身影在晃動，這處寬敞的洞室非常大，足夠容納這些面露猙獰，著山民、獵人打扮的馬賊，其中少部分還有皮甲。
　　王奎壹路小跑穿過十多張簡陋拼湊的木桌、石桌，正中上首位的壹塊豎起的大石粗糙的鑿出椅子的輪廓，他朝上面坐著的壹個披著大氅八字胡的身影附耳低聲幾句，後又指指點點公孫止這邊三人，說完後，他做了壹個招手的動作。
　　見到王奎的手勢，公孫止三人吸口氣定下神，光頭低聲道：“別緊張，咱們沒路走，不妨就留下來，先活命要緊。”
　　說完，三人方下了石階，從明亮的石室中間穿行過去，兩側喝酒吃肉，喧囂中的馬賊，有人不懷好意的看過來，揚了揚手中的刀刃，或沈默偏頭，亮出粗壯的手臂。也有女人的嬌喘或尖叫夾在當中，在幾個馬賊懷裏滾來滾去，身上衣衫幾乎被人壹手扯開，引來其余馬賊哄鬧笑罵。
　　自石室中間走過，上首位的粗糙石椅裏，仰躺的男人摟著壹名嬌嫩嫩的女人，目光偶爾偏過來，語氣帶有奚落：“兩天宰不到壹只瘦羊，今天卻砍了壹個匈奴人的腦袋，真不錯。”
　　“是很厲害，大首領何不賞他們幾塊肉呢。”壹雙肌膚細嫩有些發黃的手臂攬過男人的肩膀，頗有姿色的臉頰輕輕靠了上去，塗有胭脂的雙唇輕聲在對方耳邊吐氣如蘭，眸子卻滑過眼角瞄著那邊三人中間的公孫止，眉目流轉，春情瑩然。
　　那男人側臉看了壹眼女人的媚態，捏了捏她臉蛋，“怎麽？看上中間那個了？行啊，今晚妳就去他窩裏。”
　　“才不去，嫩的哪有老的厲害……”女人嗔了壹聲，臉在馬賊首領胸口蹭了蹭。
　　石椅上的男人暢快大笑起來，壹只腳放在石桌上，隨手抓了壹塊羊肉扔到地上，滾到階下，沾滿了灰塵，“這是妳們的賞賜，撿起來吃了吧。”
　　周圍靜了下來，壹眾馬賊停下手裏的酒，目光不太友善的望過來，挨近的有人摸過了兵器，公孫止眼睛瞇了起來，拳頭陡然捏緊，身旁壹只大手暗地裏握了過來，只有他能聽到聲音在說：“別魯莽……”
　　說話時，右側的那酸儒卻忽然彎下腰，將地上那塊已經臟了的羊肉撿起來，在手裏拍了拍，笑的諂媚：“多謝首領賞賜。”
　　“妳這書生倒是識擡舉。”那吳姓首領坐起身，壹只腳踩在石桌邊沿，瞪著他們：“……剛剛只是給妳們壹個教訓，匈奴、鮮卑的人都不能殺不能搶，咱們要盯的是過路的商隊和漢人百姓，惹惱了匈奴或者鮮卑的人，咱們這點人不夠別人吃的，記住了？”
　　公孫止咬著牙關壹聲不吭，那虛影的地圖上，紅點密密麻麻，形勢比人強，他也只得點點頭。
　　“滾去外面守夜。”上方身影不屑的揮手。
　　三人拱手離開時，山洞的石室中又恢復熱鬧說話的場面，公孫止走到洞口回望，目光冰冷兇戾。
　　……
　　風大了，丘陵上的樹林嘩嘩直響，發黃的樹葉飄落下來，落在人的肩上，映著火光的臉明明滅滅，壹團羊肉竄在樹枝上烘烤著，散發膻腥味。三道身影圍坐火堆旁，公孫止拿下肩上的葉子扔進火裏。
　　“剛剛那家夥說的話……妳們都聽到了？”
　　右側位上的光頭折斷了壹根樹枝，望著烤出油脂的羊肉，口歪鼻斜的笑了壹下，像是認命的嘆口氣：“這世道不就是妳吃我，我吃妳，想當初我黃巾勢大，席卷數州，最後還不是分崩離析。”說到激動的地方，他拉開皮襖露出長有黑毛的胸膛，指著壹處傷疤：“當日我就是被壹個環眼豹頭使矛的漢將捅翻在地，還好撿回壹條命，落馬沒死成。”
　　“君不見有人受苦而行，他日方能迎難而上，造就偉業……”東方勝張口才說了壹半就被大漢瞪了回去，公孫止搖搖頭看著那樹葉燃燒殆盡，“……我……看不慣而已。”
　　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無法體會他們口中的世道，最多也就是電視裏看過，可看到的大多都是名將雀起，謀士爭鋒，民間的疾苦到底是什麽樣的，他也沒見到過，之前聽到那馬賊首領專劫漢人百姓，這樣欺軟怕硬的做法讓他心裏有股野火燒了起來。
　　“兄弟，看不慣……那妳想……”大漢將折斷的樹枝丟進火裏，視線落到對面高大矯健的身影上，聲音小了下來：“……怎麽做？”
　　“怎麽做……怎麽做……怎麽做？”呢喃自唇邊微微張合。
　　壹陣風吹過來，火焰搖曳，映著公孫止的臉忽明忽暗，啪的壹下，捏斷樹枝，目光露出兇星：“狼要吃肉，誰擋誰死，既然那家夥坐不好這個位置，就把他拉下來，剁了他。”
　　樹枝在火裏嗶嗶啵啵的發出輕響。
　　“我叫高升，妳說怎麽做？”光頭大漢將刀插進土裏，終於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公孫止垂著眼簾，重影裏的地圖上，標註的那些紅點漸漸開始離去散開，正中上首位的兩個紅點也隨後移動去了山洞深處。
　　手撫摸著刀柄，有些激動的顫抖，或許這具身體的人格也有影響他的緣故，不過已經不重要了，他喜歡狼，了解狼，在曾經的時代，就喜歡和狼溝通，自然而然模仿了壹些狼的性格。
　　“等他們都睡熟了，就動手。”他用手指抹過刀鋒。
　　……
　　……
　　火把插在潮濕的洞壁上靜謐的燃燒，昏暗的洞道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守著盡頭房門的兩個馬賊露著淫笑，正附耳貼在破爛的木門上傾聽。門內傳出男人的嘶吼和女人的柔婉嬌吟，惹的二人忘記了身後有人靠近。
　　腳步挪動，細石輕響，壹個馬賊轉過頭看過來，瞳孔陡然縮緊，壹口刀鋒劃昏暗的光芒。
　　另壹個馬賊此時也轉過身，血漿撲上臉的壹瞬，兩只粗壯的大手捂上來，口中嗚咽壹聲，頸骨哢的扭響，腦袋轉到了後面。
　　兩具屍體貼著洞壁倒下，火把光倒映的影子靠近了簡陋的木門。
　　……
　　鋪有羊毛毯的石床上，兩道赤裸裸的肉體糾纏碰撞，發出淫靡的喘氣。
　　下壹秒，男人擡起頭望向木門：“誰？”
　　嘭——
　　木門陡然爆裂破開，木屑殘骸飛濺，兩道身影持刀闖了進來。
　　“我！公孫止——”
　　火光通明，披散的發髻下，俊朗的臉充滿野性，揮刀照著趴在女人身上的人影砍了下去，火星呯的閃爍，身影翻滾掉下了石床。
　　女人摟過羊毛毯，尖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