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狼牙

　　丘陵道路上，陽光照下來，被茂密的樹枝篩成斑駁的光點，無數雙腳步翻起泥屑，人影擁擠著吶喊沖殺過去，前方七八十道高大身形舉起大盾，另壹只手持著細長的鐵刀，傑拉德擠過人群站在最前面，雙手握住了巨劍，擡起——
　　“啊啊——”
　　洶湧而來的鮮卑士卒歇斯底裏的大吼著揮刀逼近距離，壹柄柄刀光瘋狂的朝這邊斬了下來，呯的壹聲，刀鋒敲擊在鐵盾上，隨後更多這樣的聲音……呯呯呯呯的交擊響起，短兵相交的壹瞬。
　　擡起的巨劍照著前面壹名鮮卑人揮砍而下，聲音暴喝：“榮譽——”
　　劍鋒落下，撕裂人體。
　　身旁的隊伍轟的掀起壹面面鐵盾，持長刀的手臂朝前方遞了出去，瞬間十多名鮮卑士卒卷進了刀光，傳來血肉裂開壹連串的噗噗聲，人的頭顱、斷飛的手臂、破開的胸膛，大量的鮮血殘肢傾灑在地面，滲入土壤。
　　陡然交鋒，留下十幾具屍體，那盾刀陣讓鮮卑人畏縮了壹下，此時，後方人頭攢動，壹名鮮卑小帥在叫嚷，壹百多名弓手湧上小路，站在步卒後面挽起弓箭，幾乎是在同時，傑拉德垂下巨劍向後退入盾後，第二排的斯蒂芬妮帶著剩下的數十人上前，又是轟的壹下將盾牌舉起來，與前面的盾甲士重疊組成壹面盾墻。
　　壹瞬，箭雨射過來，釘在鐵盾上劈裏啪啦亂響的彈開，羽箭紛紛落在屍體上、染血的地上。
　　鮮血順著手臂從指尖滴下來。
　　“妳們也去幫忙……”東方勝臉色蒼白，虛弱的望著前方抵擋的外邦人，對身邊僅存不多的馬賊說了壹句。之前鮮卑人從翻越丘陵沖進來，混亂間，左臂被人劈了壹刀，傷口很深，除了疼痛，連手指都沒了知覺。
　　那邊，人群再次撲上來，這次頂在前面的是持盾的鮮卑士卒，或被身後的同伴推擠著，猶如浪潮壹般撲過去，然後轟的撞上礁石，皮盾和鐵盾嘭嘭嘭的撞響，兩邊的力道相互對沖，更多的鮮卑人在後面推搡，夾在中間的鮮卑盾手臉色通紅扭曲的嘶叫，被身後巨大的力道推動朝鐵盾瘋狂的擠壓。
　　還有骨頭碎裂的聲響。
　　……
　　步度根從天空的那只飛鷹收回視線時，匯報戰況的騎兵匆忙回來報告了那邊的狀況，下壹秒，他揮起鞭子抽了過去，在空氣打的脆響，嚇得那兵卒趕緊捂住了圓皮帽，臉色終於氣的紅起來。
　　“……正面攻不上去，從後面、側面攀爬啊——”對於攻堅壹向都是草原人的軟肋，步度根卻想，也不至於淪落到如此蠢笨地步。
　　他轉過頭，揮手：“那個公孫止已經是強弩以末……記住我要抓活的……”
　　“……可是……戰場裏沒有那個人，其他小帥也沒有說碰到過公孫止。”那名匯報戰場情況的騎士如實地說道。
　　“嗯？”
　　步度根楞了楞：“不在？”發出這樣的疑惑，但片刻後，或許想起了去年的某壹天，那個壹直追在後面放箭的身影，想到了可能要發生的事，後背陡然壹股陰寒爬上來，就像是被狼盯上的感覺。
　　幾息過後，他連忙大聲叫道：“立刻從前方抽調壹些人回來護衛……”
　　轟隆隆的巨響，雲層下那頭蒼鷹啼鳴折轉方向，飛去了遠方，步度根手還舉在半空，命令尚未說完，回頭望去後方，瞳孔在壹瞬間收縮到了極致。
　　馬蹄撕裂大地轟鳴巨響，壹道道沖鋒而來的騎兵猶如海浪般拍了過來，長弓挽起向上仰出斜斜的角度，奔馳中，為首的騎士兇戾的暴喝出聲，長刀呼嘯在風裏。
　　“擋住他們啊——”步度根下意識的發出命令，壹直護衛在後面的百余鮮卑騎調轉馬頭，朝那邊沖鋒過去，挺槍挽弓。
　　馬蹄逼近，持刀的身形俯了俯前身，箭矢擦過去的壹瞬，手中虎口長刀帶起冷芒，劈啪的折斷聲響，挺槍的鮮卑騎士連人帶槍被斬飛出去，鮮血灑在半空。另壹側，戰馬從前方沖來，長矛擡起就刺。
　　華雄猛的轉頭，眼神兇戾到了極致，沈重的長刀掄起在風裏，呼嘯劈在人的身上，直接將對方攔腰斬成兩段，血淋淋的內臟嘩的掉在地上。
　　在他身後，箭矢從長弓飛向天空劃出弧形，落在前方同樣挽弓的馬隊中，濺的血花裏，遲壹步挽弓的鮮卑騎兵有部分落馬。公孫止放下弓，在半空打了壹個手勢，對身旁的李恪發出聲音：“……不用遊獵，直接鑿穿，砍倒大纛。”
　　狼的嚎叫吹響。
　　周圍七百余道戰馬上，長弓放到後背，翻出短弓，對著逼近的鮮卑騎兵又是壹陣平射後，直接繞開了對方的沖鋒，朝那邊大纛下的身影直沖過去。
　　草坡上，步度根勒著韁繩來回走著，著急的觀望戰場，他身邊只有千余騎護衛，而對方也有七百多騎，真要打起來也是勢均力敵，在對方繞開前方百余名鮮卑騎兵後，自是知道對方的目的，便是不斷的下達命令，將左右的千騎集合過來組成陣型。
　　然而……鐵蹄的聲響洶湧而來，為首那名提刀的身形帶著數十名狼騎壹頭撞進鮮卑騎兵的陣型當中，虎口長刀與對方長矛、鐵槍交擊在壹起，只聽呯呯呯的聲響，擦起火星，兇戾瘋狂的劈砍，戰馬悲鳴倒下，人影倒下，硬生生在對方陣型裏殺出七八丈遠。
　　轟隆隆，馬蹄急響而來，更多的狼騎撞上來的壹瞬，分流兩股洪流再次繞行。
　　“狼騎！！”
　　大氅掀起來，手臂擡起，彎刀揚起在天空，映著陽光發出銀白的光芒，公孫止的聲音在戰馬的奔騰中，聲音嘶吼。
　　……
　　丘陵之上，刀鋒夾雜著血光，屍體壹路延綿鋪開，有敵人的，也有自己人的，防線也在壹退再退，後方虛弱的東方勝隱約聽到了馬蹄聲，朝丘陵外的草原望去，露出了微笑。
　　半身染血的金發女騎士在揮刀中看到了遠處奔行的騎兵，那馬背上劃過的璀璨光芒，然後那邊聲音隱隱如雷霆般炸開：“殺——”
　　她不知道這個簡單的壹個音調是什麽意思，但是還是學著吶喊：“殺！”
　　“殺——”
　　似乎受到感染，周圍，馬賊、盾甲士跟著怒吼，在這壹刻摒棄了防禦，死死握緊了手中兵器然後以最為兇戾可怖的氣勢，朝鮮卑人轟然沖去，震徹丘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