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規矩

　　這時候洪濤才算是部分了解了這個排號可不光是為了叫著方便，原來它還有實質性的意義，意義還很重大！按照老大的吩咐，這些菜湯是從尾號開始往前分發的，越先得到的人，菜湯越多，菜越少，幾乎壹點兒肉末都沒有，純白菜湯，還沒油！而發著發著桶裏的湯就少了，菜葉也多了，混在其中的小肉末也多了起來，這時得到的全是排號靠前的人，他們的碗裏不光菜多，還有少許肉末，還有少許油水。
　　但是精華都在桶底，這些就是排號前五名的人來享用了，洪濤有幸也在這個範圍內，他們五個單獨圍了壹圈，直接就著這個捅自己下勺子撈，老大還把那壹碗純肉末勻出半碗來，分給其他四個人，每人差不多能有兩勺肉吧。
　　“叔叔大爺們，我今天剛來，肚子裏油水多，這個肉末還是分給大家吃吧，大叔，您看呢？”洪濤哪兒吃得下去啊，本來這個心情就影響食欲，再加上這個夥食的質量實在是不敢恭維，他是壹口都不想吃。
　　不過洪濤明白，不想吃可以，但是人家給的這個面子妳不能撅，這是壹個規矩問題。這裏面的老大，說白了就是牢頭，他們是某種意義上的協助管理者。如果沒有那個警察送自己進屋時說的那句話，恐怕現在自己就是老十七，正端著壹碗清湯寡水泡窩頭吃呢。
　　“懂事！誰剛進來都吃不慣這些，過幾天妳就該嫌不夠吃了，分了吧！”老大對洪濤的表現很滿意，主要是洪濤這個說辭很給面兒。
　　洪濤對於這位老大說的情況很認同，他剛重生過來的時候，肚子裏也素的很，看見什麽都想咬壹口，就連那個腥呼呼的大鯰魚他都吃得挺香，這個人要是餓了啊，什麽口味都是扯淡了，大肥肉最香。什麽？妳說妳從小不喜歡吃肥肉？看見肥肉就吐？這都是從小沒吃過苦的人，把妳丫的扔到山溝子裏吃壹禮拜純玉米面窩頭加鹹菜、米湯，然後再問妳吃不吃肥肉，就知道妳是不是真的看見肥肉就吐了。
　　壹頓中午飯吃得很快，不快也不成，到了時間，鐵門就又打開了，還是那兩個人來收桶和餐具，人家才不管妳吃完沒吃完。什麽，妳說妳打算據理力爭？沒問題，人家保證讓妳把飯吃完，然後妳從此以後的生活就會陷入無邊黑暗當中。這些牢頭幹嘛用的，他們就是協助警察來管理這種愛講理的人用的，他們都不是第壹次進來了，對裏面的各種規則掌握得比警察還熟練。
　　人家也不明著折磨妳，更不會讓妳能抓到把柄的，這種招數就多了去了。比如說睡覺的時候，讓妳睡在最潮濕的水房邊上，為什麽？別的地方都滿了，就該輪到妳睡！白天坐著學習的時候，就盯著妳丫的，妳不是講理嗎？成，妳只要坐姿不直，那妳就犯規了，然後妳就影響了集體的榮譽，因為大家都可能跟著妳受罰。再然後大家就會在牢頭的暗示下，整天對妳隨意打罵，也不往死裏打，沒事兒就踹妳壹腳，罵妳兩句，壹天兩天成，時間長了，正常人會被逼瘋的。
　　什麽？妳還要告發？妳告誰誰也不會承認，只要沒把妳打壞，警察才不會搭理妳，就算妳告到妳的律師那裏，他也沒轍，什麽證據都沒有。監控？醒醒吧，現在是八八年，不是二零零八年，哪兒有監控探頭啊，就算有，隨時也都可以壞嘛，人還有生老病死呢，何況壹個機器乎？
　　這些可不是洪濤自己琢磨出來的，而是飯後那個老頭把他叫到廁所裏去，兩個人壹邊吞雲吐霧，人家壹邊諄諄教導他的。要說這個牢頭為什麽對洪濤這麽好呀？真不是洪濤招人待見，也不是那個警察特意吩咐下來的，人家犯不著這麽為洪濤賣命，更不是牢頭打算讓洪濤撿肥皂，原因就是黑子給洪濤那件衣服，準確的說就是衣服帽子裏的那些煙絲。
　　吃完飯的時候，有壹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洪濤發現老二從壹堆被褥裏掏出壹個小紙包，偷偷的塞給了老大。別看洪濤眼睛小，但是細長啊，細長就有壹個好處，視界寬，余光這麽壹掃，就看清楚了，小紙包裏原來是幾個煙屁！老大正偷偷撒開那些煙屁，把剩余的煙絲摳出來，拿著壹張小紙條卷大炮呢。
　　“大叔！我這兒有好東西……”洪濤壹看，得，黑子哥哥，我真服了，妳是行家，真是幹壹行吆喝壹行啊，蹲號子都尼瑪蹲出經驗來了，這個大馬屁咱也拍壹下吧，當初黑子給他藏這些煙絲估計也不是讓自己抽的，而是幹這個用的！
　　當洪濤湊到牢頭身邊，把衣服帽子裏的好煙絲都倒出來時，牢頭臉上的皺紋立馬都笑開了，連誇洪濤懂事兒！有面兒！然後把煙絲又讓洪濤裝回帽子裏壹大半，再把那些煙屁裏的煙絲都弄出來，和這些新煙絲混在壹起，卷了十多根大炮，鄭重其事的給哥五個每人分了壹根，剩下的讓老二藏好，這才帶著洪濤鉆進廁所裏享受飯後壹根煙，順便給洪濤普及了壹下這裏的壹些規矩。
　　這都是經驗啊，是很多前輩用尊嚴、皮肉之苦換來的寶貴經驗。如果要是沒人和妳說，妳就只能自己琢磨，等妳總結的差不多了，得，審判結果下來了，您該換到正規監獄去了，那裏的規矩和這裏還是不壹樣，您還得慢慢用自己的身體總結去，等妳又總結的差不多了，得，您該出去了！好嘛，合算尼瑪進來這幾年您全在總結經驗呢，這些經驗還得等妳下次進來才能用上，妳要是壹輩子不二進宮，這些經驗就白費了，妳說妳冤不冤啊！
　　當洪濤和牢頭在廁所裏美滋滋抽煙的時候，排名靠後的那幾位就是那些正在總結經驗的人，他們不光沒煙抽，還得站在窗戶外面，幫廁所裏面的人擋著外面的視線，因為按照看守所的規定，監室裏是不能抽煙的。剩下的那些人，除了排名前五的人之外，全都要拿著壹塊抹布，撅著屁股擦地板，這叫做擦板，每天擦三次，早上起來壹次、午飯和晚飯之後壹次，這裏沒尼瑪早餐，壹天就兩頓！
　　午休過後，壹屋子人還像早上壹樣，按照排位在地板上坐好，這是下午的學習時間，學些啥呢？壹般都是讀報紙，有時候是聽廣播。在學習時間，上廁所、喝水都要和牢頭請假，不能隨意走動。如果妳得罪了牢頭，那妳忍著吧，妳還別不服，妳只要敢刺毛，他立刻就拍鐵門喊來警察。哦對，這裏警察不叫警察，叫管教，然後管教就會把違反規定的人叫出去，名正言順、理直氣壯的管教管教，再敢不服氣，還有小號等著妳呢，就是禁閉室！
　　說白了吧，到了這裏，那可真是人倒屋檐下了，是龍妳得盤著、是虎妳得臥著，盤不好、臥姿不對都不成，分分鐘讓妳生不如死，妳還壹點兒毛病都找不出來。不過也僅限如此，像那些電影、電視裏演的什麽在看守所裏還能把人打殘、打死之類的事情，不能說沒有，但是極其少，洪濤的這個牢頭是個老混子，打架鬥毆順手牽羊什麽都幹，多半輩子就在看守所、監獄裏度過，他都沒見過看守所裏有這些事情發生。
　　由於誰都沒有手表，所以大家也不知道時間，只能是看著窗戶裏射進來的陽光判斷大概幾點。在這點上，牢頭顯示出了豐富的經驗，他基本看看太陽光的位置，再根據不同季節在腦子換算壹下，就知道準確時間了，誤差很小。只要他說快吃飯了，那基本話音未落，鐵門外面送餐的推車就來了。
　　每天下午三點多的時候，還有壹次放毛時間，也就是放風時間。這時這條通道裏的所有房間都會單獨獲得十分鐘左右的室外放松時間。別誤會啊，不是帶著去看守所外面，這裏也沒操場，每條通道的北側都沒有房間，而是壹個小院，大家就站在小院裏活動活動腿腳，呼吸呼吸新鮮空氣，然後再望壹望頭頂上那有限的、被鐵柵欄割裂的壹小片藍天。
　　趕上管教高興，他們會拿出兩包香煙，最便宜的那種。每人壹根，當場抽，抽完之後把煙頭扔到壹個水桶裏，這叫放煙毛。這時還有壹個規矩，不管妳抽不抽煙，妳都得去領煙，然後還得假裝抽。抽的時候有個小技巧，妳要趁著管教不註意的時候，先把香煙撅下來壹小截藏好，然後再抽完，把煙頭扔進小水桶。
　　放完毛了，回到房間裏，大家輪流把藏起來那壹小截香煙交給牢頭。趕上手快的，可能會拿回壹根整個的香煙，那恭喜妳，吃晚飯時，妳碗裏可能就會多點肉末和油水，如果多來幾次，牢頭看妳小子機靈，妳的排位就要上升，待遇也就好了。如果妳屁也沒帶回來，那牢頭肯定不待見妳，次數多了，那妳就排最後去吧，吃肉、抽煙、不幹活這些好事妳是別想了。妳家人送來的被褥、洗漱用品也得上交，然後扔給妳壹副別人剩下的破爛，湊合蓋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