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家訪

　　“小……小同學，妳說的話有道理，也值得我們深思啊，但是白主任做的也沒錯，妳的……思維可能比身體更像成年人，但妳畢竟還是個孩子，老師們得為妳的安全負責，妳說是吧。白主任，別在意小孩子的話，童言無忌嘛，我先去上課了，其實我倒真想在這兒和他聊聊……”剛才坐在洪濤對面噴茶水的那位男老師首先開了口，這次他沒用哄小孩的口氣和洪濤說話，又安慰了站在洪濤身後臉上還在變色的白主任兩句，這才抱著自己的課本走出了房門，剩下的幾位老師也都出去了，屋子裏就剩下洪濤和白主任。
　　“確實是童言無忌啊……好吧，白老師向妳道歉，但是妳的問題我還是要和妳父親見面談談的，這不是好奇心，而是責任心，我不會和妳父親告狀，而且妳也沒犯什麽錯誤，這樣不會影響妳對學習的興趣吧？”白主任拉了壹把椅子，坐在洪濤旁邊，想用手去摸摸洪濤的腦袋，但是看到洪濤那個不太情願的眼神之後，又把手收了回來。
　　“這個我理解，我不反對您去找我父親談，只是想請您多站在我的角度考慮壹下。我和您交個底吧，我和其他同齡甚至比我大的小孩都不太壹樣，這點您應該有感覺，我之所以不想上幼兒園，主要是我和他們沒共同語言，但我也不想過早上小學，因為我和這些小學生也同樣沒什麽共同語言，我只是想自己輕輕松松的待兩年。”洪濤特意站起來圍著教研室轉了半圈，看了看屋子裏確實沒有別人之後，才繼續和白主任交流起來。
　　“那妳以後總是要上小學的吧？不上小學妳就不能上初中，不上初中妳就不能上……”白主任聽清了洪濤的話，但是沒全聽明白。
　　“我會上小學的，但不想太早，我覺得正常年齡入學很合適。”洪濤重申了壹下自己的意思。
　　“可是……早上壹兩年不好嗎？妳有這個能力，如果不用，這不也是浪費嗎？”白主任還是不死心。
　　“我的腦子有這個能力，但我的身體恐怕沒這個能力，您說如果在班裏三天兩頭受欺負又無力還手，這個學習的興趣是不是也很受打擊啊！對，我知道您和其他老師都能，也都願意護著我，但您們不可能天天坐我身邊陪著我，我也不想讓別人把我當異類，我也想有自己的朋友、同學，所以我覺得等我身體追上來之後，才是最合適的時間。”洪濤說的基本都是真實想法，只不過說的更客氣、更含蓄壹些。
　　“……妳考慮的倒很全面，也很實際，確實啊，年紀差太多是壹個大問題……洪濤，妳能不能告訴老師壹句實話，妳到底自學到了什麽程度，別再和我說今天是第壹天什麽的，老師可能沒妳聰明，但也不是傻子！妳剛才進屋的時候看報紙了吧？老師都看到了，妳不光看了，而且看懂了，我說的對嗎？”白主任非常不習慣和壹個幾歲的小孩用大人的口吻說話，更不適應壹個小孩用大人的口氣和自己說話，但現實就是這樣，她不習慣也得習慣。
　　“什麽程度我也不清楚，大概小學2年級左右吧……我先聲明啊，別給我做什麽卷子了，我壹個字也不會寫，白老師、白阿姨，放過我吧，我要求真不高，只要別讓我去托兒所，也別讓我這麽早上學，其它的東西您都能和我父親談，自學的事情我肯定不會耽誤，自身安全問題我也會格外留意，其實我自己比誰都怕死，更怕疼，我過馬路的時候保證按照紅綠燈的指示走，而且還得壹慢二看三通過，您看這樣成吧？另外我和您今天的談話，只限我們兩個人知道，出了這個門，這些話我壹個字都不會承認，我信任您的人格，所以才會和您進行交流，這些話我和我父母都沒說過，能被人信任是個很開心的事情，我希望咱們最後別鬧得很不開心，您說呢？”洪濤覺得自己說得已經夠清楚的了，不願意再聊下去，至於這位白主任能不能守口如瓶，那就不是自己能考慮的問題了。
　　其實洪濤並不是很怕白主任出去亂說，只要自己願意拉下臉來裝傻，誰也拿自己沒辦法，這時4歲小孩兒這個身份就是最好的掩護。今天之所以和這位白主任說這麽多，說這麽透徹，壹是由於形勢所迫，二是洪濤記憶裏還有她的印象，她是壹位非常負責任且正直的老師，也當過洪濤1年的班主任，洪濤想提前給自己以後上學時鋪壹鋪路，提前給白主任點驚訝，這樣到時候她就不會太驚訝了，只要她能理解自己，那以後上小學的時候情況就會好處理很多。
　　“老師先得感謝妳信任老師啊……但是妳和老師談話的態度很不端正，妳父親也是老師，他就是這麽教妳的嗎？”白主任聽明白洪濤話裏的意思了，並沒提出什麽疑議，但是有點惱火自己居然被壹個小孩用言語威脅或者警告。
　　“白主任，如果今天您用老師的身份和我談話，我根本就不會和您說這麽多，我只需要掉幾滴眼淚，哇哇大哭壹頓，您就得乖乖把我送回家去，否則明天壹大早我姥爺就會特意請假，然後拉著您去校長室吵壹上午，這我都是保守著說呢。我之所以和您聊這麽多，我是拿您當我的長輩和朋友，我前面說了，我信任您的人格。”洪濤壹點沒示弱，把自己姥爺都擡了出來，這個老頭估計學校裏大部分老師都知道，開家長會要和老師動手的事跡是不容易被老師遺忘的。
　　“……妳自己看報紙吧，其他老師桌上的東西不許亂動！也不許出這個屋，下學之後我們壹起走，妳領我去妳家見妳父母。”白主任的胸脯起伏得非常厲害，憋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如何對付這個小孩，幹脆眼不見心不煩，開門出去了。
　　洪濤倒也不著急出去了，反正教研室裏有的是報紙，自己正好多看看，從正面了解了解現在中國的全貌。在這壹方面，洪濤記憶裏並沒什麽東西，以當時他那個年紀，肯定不會關註什麽政治社會和經濟的，玩還玩不過來呢，誰家小孩去關心這個玩意，現在正好補壹補。
　　於是教導處主任的辦公桌就成了洪濤的書桌，左邊壹摞報紙是沒看過的，看完了的放在桌子右邊，當時的報紙種類也不多，學校裏訂閱的只有兩種，人民日報和光明日報。
　　至於那些出出進進的老師們，洪濤壹概不搭理，問話也不回答，頂多叫聲老師好，然後咧著嘴傻笑，繼續低頭看自己的報紙。剛才有見識過洪濤和白主任說話的老師，這時就成了義務宣傳員，沒過多久，洪濤大概是誰，是個什麽來路老師們就都清楚了，逗了幾次之後看他沒啥反應，也就各自該幹嘛幹嘛去了。
　　當時的學校下午壹般還有2到3節課，下課之後學生可以走，但是老師走不了，必須等到5點半才能下班。白主任在5點半之前壹直沒有再露面，要不就是她還有其它工作要處理，要不就是她不想再在壹大堆老師面前被洪濤教訓了，故意躲著洪濤。
　　“走吧，帶老師去妳們家，這些報紙妳可以帶著，明天給老師拿回來就可以，不許弄丟，也不許弄破。”壹直等到下班的時間，白主任才從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裏，看著桌子上那兩堆報紙，吧嗒了吧嗒嘴，最終還是忍住沒在問什麽問題。
　　“老師再見！”洪濤手腳麻利的把那壹摞自己還沒看過的報紙抱在胸前，從白主任身前走出教研室的門，還沒忘和屋裏沒走的幾位老師打招呼。
　　“怪胎啊！也難怪白主任這麽上心，4歲小孩看中央社論，還看得那麽有滋有味，我教了大半輩子語文，今天算是開眼了啊！怪胎……怪胎啊！”坐在洪濤對面那個噴茶水的孫老師也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提起書包往門外走，路過洪濤坐過的辦公桌時，特意拿起洪濤看過的最上面壹張報紙翻了翻，然後壹邊說壹邊搖著頭走了出去。
　　洪濤帶著白主任回到了自己家裏，父親還沒有回來，他那邊雖然下班早點，但是路途遙遠，壹般要6點多點才能到家。洪濤沒敢帶著白主任去姥姥家，怕讓姥爺看到之後以為白主任是來告黑狀的，姥爺對老師家訪壹直都不太待見。
　　“白主任，這是我爸看書的地方，您請坐，哦，對了，還得麻煩您壹件事兒，您得幫我把水壺提到爐子上去，我這個力氣提不動。”洪濤沒把白主任往裏屋讓，其實裏屋和外屋沒啥區別，這個年頭家裏有沙發的還很少，來客人了要不就坐床上，要不就坐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