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壹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撲通……”劉德裕對於陳應要殺元弘善也非常憤怒，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雖然被陳應落下面子，但是總比元弘善被陳應門下的郭洛像掐小雞子壹樣掐死了要好。
　　劉德裕跪在陳應面前，連連道：“陳大將軍……饒命！”
　　元弘善是劉德裕的外甥，也是劉德裕妹妹元劉氏唯壹的兒子，如果元弘善死了，他的妹妹也活不成了。
　　聽著劉德實的說話聲，陳應朝著郭洛使壹個眼色。不過，為時已經晚了，元弘善的脖頸骨已經被郭洛用巨力捏斷，郭洛松開元弘善的時候，元弘善的身子如同壹團爛泥，緩緩的倒在地上。
　　劉裕德望著沒有了生命特征的元弘善，眼睛赤紅，兇狠的望著陳應。
　　陳應卻抱著胳膊，淡淡的望著李孝常、劉德裕與長孫安業。陳應淡淡的道：“論職，我乃當朝正壹品太子太保，論官，我乃從壹品驃騎大將軍，論爵，我乃從壹品梁國公，元弘善不過是壹介從四品宣威將軍，從三品開國侯，敢拿汙言垢語辱我，該當何罪？”
　　就在這時，對面壹個包間中壹個聲音傳出來：“元弘善對上不尊、言出不敬，當扭送衙司懲治，私刑致傷殘，罰十千錢！”
　　陳應淡淡的道：“元弘善拒不認錯，某家不忿，怒而殺之，該論何罪？”
　　這時，許敬宗走到前列道：“大將軍當眾暴刑，褫奪功爵三等，可出五百千錢贖罪！”
　　陳應裝模作樣的道：“我先算算啊，某家乃上柱國，遞減三等，現在是護軍。”
　　說到這裏，陳應轉身望著郭洛道：“去準備五百千錢，待會送到有司！”
　　說完，陳應轉身返回雅間。
　　劉德裕望著元弘善的屍體，嚎嚎大哭。
　　李孝常壹臉鐵青的望著陳應的背影，指揮著左右扈從，帶走了元弘善的屍體。
　　很快元弘善死了，被陳應門下的郭洛掐小雞子壹樣掐死的消息，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傳遍整個長安。
　　在關中世族門閥中引起巨大的震動。
　　……
　　封德彜的府邸上，封道言喜色盈眉，幫封德彜脫下冠冕。
　　封家子侄也都聚集到封德彜身邊。
　　封道言喜笑顏開的道：“陛下真的要拜父親為左仆射？”
　　封德彜悶悶不樂地點點頭。
　　周圍的子侄們個個喜笑顏開。
　　封德彜的侄子封道茂笑道：“太好了，這下咱們封家，可終於出頭了。除了李家，咱們便是長安城裏，名正言順的第壹世族。”
　　壹名門客匆忙進來道：“啟稟相國，禁中有消息，陛下已經召了中書舍人擬詔，拜相國為尚書左仆射。詔書明日便會發到門下省，只要門下省壹副署，相國便是咱們大唐的首相了。”
　　眾人個個笑逐顏開。
　　封道茂笑道：“這消息只要傳出去，不用等到晚上，咱們府上肯定賓客盈門。道言，咱們趕緊準備準備，免得到時候，連茶水都不夠。”
　　眾人哄然四散開始忙碌起來。
　　封德彜坐在案幾旁，獨自唉聲嘆氣，滿面愁容。
　　就在這時，門客去而復返。
　　封道言上前道：“這麽快就有人前來送拜帖？”
　　門客期期艾艾的道：“啟稟相國，剛剛得到消息，元弘善被陳應殺了！”
　　封德彜沈吟道：“陳大將軍也不是莽撞之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門客道：“據說是元弘善因為出言不遜，頂撞陳大將軍！”
　　封德彜嘆了口氣道：“陳大將軍這是要在長安城中立威啊！”
　　封道言冷笑道：“別人怕他陳應，我不怕……”
　　不等封道言說完，封德彜壹巴掌就抽了過去。
　　“啪”……封道言捂著火辣辣的臉，給他老子兇厲的眼神盯著，腦子裏的邪火才退掉，只是受到的羞辱難消，憤然望著封德彜道：“父親……”
　　封德彜怒其不爭的道：“元弘善剛剛死，妳就想步他的後塵？”
　　封道言不以為然的道：“父親馬上拜首相，身為百官之首，還用怕他？”
　　封德彜嘆了口氣道：“要說簡在帝心，為父不如他！”
　　……
　　司空裴寂的府邸上，裴律師走到裴寂身邊道：“父親，禁中剛傳出消息，陛下要拜封德彜為左仆射，統領朝政。”
　　嚴法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那便要恭喜封相國了。”
　　裴寂笑了起來道：“出家人，豈能口是心非？”
　　裴律師面露妒忌之色道：“倒讓那他們封家，撿了現成的便宜。”
　　裴寂不以為然的道：“便宜？這種便宜他可不想撿。”
　　裴律師詫異的望向裴寂。
　　裴寂笑道：“封德彜這個老狐貍，從武德到開元，圓滑奸詐，八面玲瓏，太上皇、當今皇帝、先秦王，都認為他是自己人，這份功力讓人自嘆不如。”
　　嚴法不動聲色的笑著點頭
　　裴寂笑道：“不過這壹次，這頭千年老狐，算是踢到鐵板了，這個首相位置，對他而言，只怕是烤肉的烙鐵，燙屁股啊！”
　　就在這時，壹名從人帶著壹個信箋遞到裴寂手中，裴寂僅僅掃了壹眼，壹臉鄭重的道：“律師，趕緊吩咐下人，家中子弟，任何不得出府，更不能胡作非為，違者逐出家族！”
　　裴律師躬身道：“遵命！”
　　……
　　事實上不僅僅是裴寂在吩咐家族子弟，就連陳叔達、蕭時文、包括韋挺、王珪等人也全部吩咐下去，千萬不要招惹陳應。
　　壹時間，陳應成了長安城不能招惹的存在。
　　……
　　當天夜裏，李秀寧輾轉反側，她有些疑惑。陳應平時並不是這樣，對待敵人，他是夠狠，可是在長安城，他向來與人無爭，雖然元弘善過份，出言無狀，不過在李秀寧想來，陳應了不起打斷元弘善的雙腿，或者掌嘴就可以了。
　　壹言不和，直接痛下殺手，這讓李秀寧有些不理解。
　　畢竟壹個飛揚跋扈，壹言不和就痛下殺手的名聲對陳應不好。
　　看著李秀寧輾轉反側，陳應噗嗤壹聲笑道：“三娘，妳這是怎麽了？”
　　李秀寧道：“陳郎，妳變了！”
　　陳應道：“妳是說我不該殺元弘善嗎？”
　　李秀寧點點頭。
　　陳應道：“那三娘妳知道這個元弘善是什麽人嗎？”
　　李秀寧道：“元弘善是左武候衛統軍，劉德裕的外甥！”
　　陳應道：“妳知不知道他在汝州有壹座石炭礦？”
　　李秀寧搖搖頭。
　　陳應向李秀寧娓娓道來。
　　其實，陳應想殺元弘善並非是因為他出言不遜，主要是因為這貨太喪盡天良了，隨著陳應推廣煤炭的使用，此時關中以及關外，基本都使用煤炭，代替木炭。在這個情況下，煤炭資源，成了香餑餑。
　　關鍵是元弘善在易開采，儲量大的煤礦竟爭不過其他世族門閥，於是借著劉德裕的關系，他在汝州梁北建設了壹座煤礦。
　　這個煤礦發生了坍塌事故，造成壹百壹十九名礦工遇難。
　　畢竟，任何人都不想出事故，反正事故出了，該賠錢就賠錢給遇難礦工，這是正確的做法，可是元弘善倒好，他不僅不賠錢，反而將前往長安準備告禦狀的四十三名礦工家屬，全部殺害滅滅口，就連他的親隨也隨之滅口。
　　也幸虧壹名被滅口的親隨跳入渭水，逃過壹劫，只是非常可惜，博仁醫院還是沒有來得及將這名元弘善的親隨救活。
　　陳應沒有證人，事後，元弘善又把收尾工作做得非常詳細，陳應根本就沒有辦法利用法律的角度為死難礦工討還公道。
　　壹百壹十九名礦工，四十三名礦工家屬，以及十二名親隨，足足壹百七十四條人命，陳應自然無動於衷。於是，趁著元弘善出言頂撞，直接宣判他的死刑！
　　李秀寧聽到這些，頓時忿忿的道：“妳太便宜他了，應該將他處以極刑！”
　　……
　　群臣上朝，按秩序分列兩班。
　　李建成全套天子冠冕，登上丹墀。
　　李建成剛坐下，便看見魏征身邊的位置空蕩蕩。
　　李建成臉上的笑意頓時不見。
　　黃門內侍捧著敕旨走過來，看見封德彜不在，頓時壹楞。
　　李建成臉色雖然神如常，但是內心裏卻憤怒異常，他壓抑著內心的憤怒道：“封相國怎麽沒來？”
　　群臣面面相覷。
　　封道言從官員班列的最後站出來，尷尬地朝李建成壹稽道：“陛下，家父昨夜高興，多喝了幾杯酒，夜間出汗，感染了風寒，今日無法上朝。
　　李建成面沈似水道：“封道言，跟朕說實話，妳爹是真的病得爬不起來了嗎？”
　　封道言躬身道：“微臣不敢欺君！”
　　人群中的房玄齡與魏征暗暗皺起眉頭。
　　……
　　封德彜頭上裹著頭巾，躺在榻上，長籲短嘆。
　　在壹旁伺候的小妾滿臉不解的道：“相公都做了左仆射，為何還愁眉不展？陛下讓怎麽做，就怎麽做，下面的官員，誰還敢說什麽？”
　　封德彜壹臉陰郁的道：“妳個婦道人家懂得什麽？老夫我壹輩子左右逢源，如今卻被陛下逼到了墻角上。這個尚書左仆射，接下來實在燙手，就算是得罪陛下，也要想辦法辭掉，否則，封氏滿門，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外面傳來壹陣喧嘩聲。
　　封德彜不滿地坐起身來道：“外面出了什麽事？”
　　小妾連忙往門口走。
　　封道言氣喘籲籲地沖進來道：“父親，陛下親臨，已經進大門了，來探視父親的病情！”
　　封德彜驚駭之極，嚇得昏厥過去。
　　封道言和眾人大呼小叫地搶上前救治。
　　……
　　離開封府，李建成面色陰郁地走進寢殿，胡亂解開衣裳，將衣裳摔在地上。
　　鄭觀音壹邊撿拾著地上的衣物，壹邊緩緩走到李建成身邊道：“怎麽了，誰又惹妳生氣了？”
　　李建成道：“還不是封德彜那老貨！昨日說得好好的，朕拜他為尚書左仆射，他幫著朕挺過難關。這老狐貍回去後就反悔，裝病躲起來。居然連這麽點擔當都沒有。”
　　鄭觀音凝眉道：“非他不可嗎？滿朝文武，就找不到壹個合適的尚書左仆射。”
　　李建成長嘆口氣，搖著頭，躺倒在床上：“尚書左仆射，乃是百官之首，沒有足夠的人望資歷，是坐不住這個位置的。武德老臣中，裴寂不會幫朕，蕭瑀出身士族，而且壹貫反對降封和精簡官吏，只有封德彜，對降封宗室和精簡官吏，都很支持……”
　　鄭觀音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建成。
　　李建成無奈的回視著鄭觀音道：“朕本來想升他做尚書左仆射，加以厚待，好讓他能有所擔當。若有他坐鎮尚書省，房玄齡和魏征，做起事情來，就會更加有底。”
　　說到這裏，李建成霍的坐起身，壹臉忿忿的道：“如今倒好，偌大壹個朝堂，居然找不到壹個擔當老臣。咱們大唐的養士之風，倒要好好梳理壹番了。”
　　鄭觀音想了想，道：“陛下，妳曾說過，這降封宗室和精簡官吏，於大唐而言，就像壹場戰爭。”
　　李建成點點頭道：“陳大將軍，最擅長，不就是戰爭麽？”
　　李建成壹怔，旋即低頭沈思起來。
　　良久，李建成起身，披著衣服，走到寢室大殿外側，沖著外面吼道：“中書舍人何在？”
　　中書舍人躬身而入道：“臣在。”
　　李建成道：“擬旨，罷封德彜尚書右仆射，晉為特進。”
　　中書舍人混身壹震。
　　李建成接著遲疑的壹下道：“拜魏征為尚書右仆射，仍兼吏部尚書。”
　　中書舍人提筆快書擬寫起來。
　　李建成深深吸了壹口氣道：“拜陳應為尚書左仆射，仍兼太子太保、左武候衛大將軍上柱國！”
　　……
　　長安，封德彜府邸。封道言面如土色地從中使手中接過詔書。
　　中使拂袖而去。
　　兩名封家子侄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封德彜。
　　封德彜壹臉痛惜的道：“老夫壹生謹小慎微，左右逢源，不想垂暮之年，遭此橫禍，壹生功業，付諸流水。”
　　封德彜吐了口血，再度暈了過去。
　　封家子侄大呼小叫起來。
　　……
　　摘星樓，雖然陳應門下在這裏剛剛弄死了元弘善，可是這裏依舊是車如流水，馬如龍。生意火爆。
　　沒有辦法，長安城中，只有這麽壹座可以彰顯身份和地位的出處。摘星樓共分七層，壹層屬於大眾樓層、最低日消費十貫起。
　　第二層，最低消費是五十貫起。
　　第三層，則是最低消費壹百貫起。
　　第四層更加厲害，最次三百貫起。
　　第五百則五百貫起。
　　第六層則為壹千貫起。
　　第七層則屬於頂級身份的人才能進來，沒有三品門第根本連門都進不了。
　　裴律師剛走進房間，就被壹名世族子弟拉住問道：“封相國吐血昏厥之事，妳可知道詳情？”
　　裴律師有些茫然的道：“封相國昨日不還好好的？
　　世族子弟笑道：“看來裴兄，是不知道今日發生了什麽事。”
　　裴律師疑惑地看著眾人。
　　世族子弟道：“陛下頒旨，免了封德彜的右仆射！相國壹時悲傷，吐血昏厥，還不知情況如何。”
　　裴律師張大嘴，呆呆看著眾人。
　　另外壹名世族子弟搖頭嘆息道：“封相國三朝元老，又有策立之功，竟然被當今陛下逼得吐血，臥病不起，這位新天子的刻薄寡恩，真是……唉！
　　“現在大家都在猜，下壹個倒黴的該是誰？”
　　長孫安業站起身來。
　　長孫安業道：“說起來真是可恥，那陳應助紂為虐，倒行逆施，居然被拜為首相，乃是百官之辱。”
　　壹名坐在酒桌上首華服青年哼了壹聲道：“還是李家好，只是降了爵位，沒有性命之虞。”
　　世族子弟瞥了壹眼道：“好什麽好？今日降爵，明日便要掃地出門。又是罷官，又是降爵，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房玄齡這個廢秦王舊人，惹出來的麻煩，這幫秦王府余孽，賊心不死。”
　　長孫安業假裝不懂的道：“何以見得？”
　　華服青年道：“妳們好好想想，魏征是什麽出身？房玄齡又是什麽出身？還有高士廉還有段誌玄，秦瓊，那些廢秦王的舊臣，壹個個高官顯爵，而且還參與精簡官吏。妳們說說，這算什麽事？”
　　長孫安業道：“他們還敢謀反麽？”
　　眾人齊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