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北老顧南老盧

　　“師兄！”
　　“妳陰神已成了？”
　　張守陽大喜，連忙上前幾步細細打量，果然，對方雖是清晰人身，卻沒有肉身血氣，完完全全的元神出竅形態。
　　盧元清浮在半空，也是頗為感慨，道：“死裏逃生，不破不立，實乃大幸！”
　　他又深鞠壹禮，“這段時日，多虧師兄掌理有度，在此謝過。”
　　倆人正說話間，眾人也感受到氣息，紛紛前來。盧元清見狀，索性回歸原身，破關而出，又是壹番兄弟情深。
　　老實說，他能完好歸來並成功晉升，出乎很多人的預料。畢竟在此之前，生命狀態非常不樂觀，內部已經做好了接班準備。
　　但既然沒事，自然摒棄不提。
　　約莫半日功夫，盧元清出關的消息就傳遍了夏國上下，不僅是道院，連帶著給所有修士都註入了壹針強心劑。
　　三十萬人，就出了壹個神仙，難免路途渺茫，心生絕望。現在有兩個了，瞬間增長壹倍，嗯，沒毛病！
　　尤其是內丹法脈的近十萬弟子，更是精神抖擻，振奮欣喜。
　　因為內丹現在很尷尬，眾所周知，它的天花板較低，排在食氣法、雷法之後。而且修行門檻不高，危險性小，看上去就有那麽壹點low。
　　如今盧元清成就陰神，先甭管戰力如何，起碼境界上等同神仙。
　　所謂北老顧南老盧，向來齊名。
　　而陰神再往上，就是陽神，勉強等同地仙，但其自廢肉身，做不到白日飛升，底蘊不夠厚重，戰力要差壹些。
　　之前的步驟，內丹與食氣還有相似之處，可從陰神起，就徹底分成兩個體系。
　　內丹術語中，在人的頭部有壹個地方，叫泥丸宮。號稱“八冥之內，細微之中，玉精流液，下鎮人身。”
　　簡單講，就是泥丸宮是全身精華的命脈所在，也是陽神本宮。將陰神移至泥丸宮，寂以定之，慧以鎮之，慢慢溫養，直至舍棄皮囊，脫體而出。
　　至於說，陰神與陽神有什麽區別，實際就是虛與實的問題。
　　舉個南宗初祖張伯端的栗子：
　　話說張伯端與壹高僧比鬥，瞑目趺坐，皆出神遊，約好去揚州賞瓊花。到了之後，張伯端說：“今與禪師至此，各折壹花為記。”
　　少頃，倆人回歸。
　　高僧出陰神，折的花消失空空，張伯端卻拿出壹支瓊花，道：“我金丹大道，聚則成形，散則成氣，所至之地，真神見形，超越時空，真幻兩忘，謂之陽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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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虛，第五層。
　　安素素正拿著掃帚清掃積雪。
　　法陣內四季變化，有自己的時間規律，與外界不同。時值冬季，下了場細雪，壹片銀白，真真的瓊樓玉宇。
　　“沙沙！”
　　掃帚有節奏的在地面劃過，將殘雪歸置兩側，很快清出了壹條甬路。她手上不停，又繼續清掃另壹座庭院。
　　無論雨雪落葉，每隔壹段時間，她就要將千丈重樓打掃壹遍。從外表看上去，這個姑娘仍舊孤僻安寧，其實內心已然不同，自有天地。
　　“沙沙……沙沙……”
　　她正掃著，忽地動作壹頓，耳中傳來壹個聲音，“有客來訪，妳去迎壹迎。”
　　“是！”
　　素素放下掃帚，轉瞬就到了陣外，不多時，只見壹點流光飛來，落在玉虛峰下，正是盧元清。
　　“見過盧道長，真人有請！”
　　“謝過。”
　　盧元清觀其光華神蘊，暗自稱贊，隨著素素入境。在陣中走了壹段，顧玙也迎了上來，拱手道：“恭喜丹道有成。”
　　“僥幸而已，慚愧。”
　　二人寒暄，落座，品茶，壹如從前。
　　非要說有什麽不同，就是話語更少了，妳壹句我壹句，好像全然不搭，沒有主題。
　　“我從魂界歸來，博大無邊，嘆為觀止。”
　　盧元清先道了壹句，跟著話音壹轉，又道：“妖族之事，我已知曉。”
　　“……”
　　顧玙更簡約，只是微微點頭。
　　“江居士何日歸來？”
　　“吉兇未蔔，難以預料。”
　　“……”
　　盧元清也點點頭，並未寬慰。
　　三五言中，意已盡，顧玙起身道：“去幻境壹觀？”
　　“好！”
　　話音方落，倆人便消失在昆侖玉虛，下壹秒，已經出現在陰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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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吼！”
　　“噗哧！”
　　隨著壹聲怒吼，壹只長滿尖牙的醜陋陰獸奮力躍起，竟跳了有百丈高，挺著壹對最長最利的獠牙，狠狠捅進了大鳥的腹部。
　　“咻！”
　　六翅四足，頂有烏冠的大鳥淒厲哀鳴，尖尖的喙子向下壹啄，正紮在陰獸兩眼之間的死穴。
　　撲通撲通！兩只兇獸從高空掉落，同歸於盡，紫色和黑色的血液大量噴湧，迅速汪成壹攤泥澤。
　　“撲簌簌！”
　　“嘎嘎！”
　　不多時，十幾只獸類從各方奔來，顧不得爭搶，瞄準壹塊血肉就開始大嚼特嚼。兩座肉山般的屍體，以緩慢的速度在不斷縮小。
　　還沒等它們吃掉壹半，屍身忽然自行幹癟，血液蒸發，又歸原成壹團團陰氣散於空中。
　　這些陰氣無形無狀，與靈氣無異，到處飄散遊蕩，或分或聚。其中又有壹團，慢悠悠不知飄向了何處，只覺壹座山谷內氣息濃郁，充滿吸引，不自覺的靠過去。
　　谷中生著無數青木，矮小古怪，凸顯著陰土中少有的亮色。青木乃天生異種，能緩慢的聚攏壹絲陽氣，每存儲壹定的量，樹幹就往上竄壹截。
　　陰陽相合，本是大道規律。
　　陰氣被青木林吸引，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沈澱積累，於冥冥中孕育著某種生機。又不知過了多久，陰陽蘊化，生機已成，樹枝上結出了壹顆顆黑白相間的果實。
　　陰土無日夜秋冬，光陰無聲無息的輪轉，終於，壹顆果實成熟，掉落在地。
　　“唔……”
　　壹個貌似為人，卻不能稱之為人的新生命，第壹次站在了這片不算廣闊的土地上。
　　它僅有壹尺來高，黑發紅瞳，鼻小口闊，四肢俱全，皮膚灰白，指甲尖且長，顯得詭異可怖。
　　孩童身軀，成人相貌，而且看上去靈智成熟。
　　它站在出生地瞧了半天，紅瞳中才波動著強烈的好奇和新鮮感，嗖地化作壹道殘影跳到樹上，摘下壹只果實，幾口就吞了下去。
　　在吞食的過程中，大量的生命氣息溢散出去，果實中似有痛呼哀嚎。
　　它毫不在意，壹連吃了四五只同類，才堪堪罷手。而它的身體也發生了變化，體積大了壹倍，頭發愈發濃密，指甲也長的可怕。
　　“桀桀！”
　　它發出幾聲怪笑，以極快的速度奔出谷外，結果壹個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
　　砰！
　　壹條宛如遊龍的恐怖巨獸突然出現，大口壹張，整只吞下了肚子。
　　陰土自天荒幻境建立那天起，外界已經過了四年，裏面卻像過了四百年。
　　顧玙和盧元清就在穹頂之上，從這個“人”出生開始，直至死亡，從頭到尾看了個幹凈，像極了兩尊俯瞰眾生的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