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 至邪之物

　　“那究竟是何東西？”
　　那些自明州府城而來，代表著城裏的貴人老爺觀察動靜的，見著了那壹口大鍋，就先給嚇著了。
　　周圍孩童嗚嗚哇哇的哭聲，便已經讓他們感覺邪氣逼來，心神難定，四肢百骸都像是僵住了壹樣，動彈不得，那口大鍋，更仿佛將人的魂兒都吸了進去。
　　但凡沾點門道邊的人心裏都清楚，如今只看得這鍋壹眼，回去了但定會大病壹場。
　　這東西，實在太邪。
　　“我……我怎麽感覺不對？”
　　不僅是心裏驚悚著，更是在看到了這東西時，心裏便慌：“那位在呆在了咱們明州的貴人，真的是看好了這真理教的？可是……可他若真是真在這裏，又怎會真理教做這等事情？”
　　“按理不應該啊……”
　　看出問題來的，自不止他壹個，實在是短短三五天內，這真理教壹環壹環，暴露出來的問題太多了。
　　若是被貴人看上的，怎麽連平了山裏幾個糧匪的本事都沒有？
　　若真是被那位貴人看上的，怎麽紅燈會都如此不給面子？
　　開口時，聲音裏都透著股子狐疑與擔憂：“無論怎麽說，這真理教，若真論起來，也確實屬於這走鬼門道吧？”
　　“而且，而且轎子裏的那位，不也曾經在城裏現過身，也確實便是……”
　　“……姓胡？”
　　“……”
　　但如今疑心已起，說的再多，也只像是在安慰自己壹般。
　　驚慌之間，他們也已經看到，口吐小鬼，入了釜中，那些披孝之人，便已紛紛的跪在了釜前，手裏拿出了刀子，向了自己的臉上，身上割著。
　　每割壹刀，口中便大哭幾聲。
　　而那釜內，滾滾的邪氣煞氣，便也如沸騰了壹般更盛幾分，裏面，無數鬼影混作壹處，既像是壹個又壹個不同的身影，又像是融合成了有著無數條手臂，無數條腿的怪物。
　　鍋裏發出來的哭聲，也像是壹個人的哭聲，又像是幾百上千個哭聲，叠在了壹起，沈重的可怕。
　　“這就是我真理教的法！”
　　望著那口仿佛將四面八方，壹應事物與旁觀之人都鎮住了的百兒釜，紅毛火牛背上的天命將軍，也是森然冷笑：“理無正邪，法無良善，只看哪個更高明，更有效。”
　　“妳們胡家號稱走鬼本家，請陰雷，治百鬼，如今且來看看，此法，可是妳們走鬼壹道，能治得住的？”
　　“……”
　　聽著他已頗為傲慢的話，轎子裏的人呼吸也重了幾分，但居然沒有反駁，只是心間稍沈：
　　確實鎮不住。
　　這等至邪至毒之物，乃是官州大災之地，盜來的壹縷邪氣，真理教不服走鬼本家，煉術也不拘壹門，此釜煉成，既有盜災之巧，又有降頭之邪。
　　胡家的法靠得是規矩，剛剛就是憑了規矩，解了這明州之地的拘鬼之役，喚鬼之人，喚不來鬼，驅鬼之人，也驅不動他們，但這真理教卻立時祭出了這玩意兒，根本不受胡家之法的約束。
　　若在明面上看，竟仿佛真的是破了胡家的法。
　　而她這壹時之間，腦袋裏能想到的走鬼之法，也只是起壇，但這壇怎麽起？這等東西，所在之處，至陰至邪，起壇之人，也會立時遭受反噬，甚至百鬼噬身而已。
　　或許惟壹的辦法，便是用最大的法力來強行鎮壓，但若真是如此，在法這個層面，也就等於是輸了壹著了……
　　“可憐的孩兒們……”
　　見著轎子裏的人不說話，紅毛火牛背上的天命將軍臉上都露出了冷漠的笑，身子微微前傾，半邊身子，扒在了這牛背上，慢悠悠的道：“既出來了，便活動活動！”
　　“將那小小案神拿來，烹入鍋中，再趁勢去南邊山裏，把那保糧將軍的腦袋提來給我！”
　　“……”
　　說著話時，挺起了身來，聲音冷漠霸道：“這明州的糧食，我吃定了。”
　　“這明州的氣運，我也占定了。”
　　而天命將軍微壹擡手，他身邊跟著的幾十騎，便也已縱馬上前，紛紛擲出了壹根帶了鉤子的繩索，壹層壹層，纏到了這口大鍋上，然後並肩而行，緩緩帶了這口大鍋向前逼來。
　　鍋裏的煞氣滾滾，邪氣逼人，孩童哭喊與沸水咕嘟聲容作壹團，幾十騎馬上人聯手提著它，但馬蹄都仿佛要陷入地底，可見沈重。
　　而隨著他們開始向前走出，周圍空氣，都霎那間沈重萬分，森然刮骨的陰風驟然刮了起來，讓人睜不開眼。
　　如今距離還遠，只是稍稍開始向前逼去，那朱門鎮子裏面，紅色的燈籠光芒便像是被人壓住了，開始變得黯淡，仿佛法力都要被這鍋裏的東西給吞了。
　　以這口鍋為中心，層層的陰森之氣蒸騰，就連這夜空都被遮住了，四下裏壹片黑壓壓的。
　　“紅燈娘娘休矣……”
　　不用再看，那些暗中窺伺之人，甚至都做好了這就回去報信的準備，真理教祭出來的這玩意兒，至邪至惡至罪，法術沾著，會失靈，法寶使出來，也會傾刻之間被汙掉。
　　正常人都鬥不了這玩意兒。
　　莫說紅燈娘娘只是小小案神，便是府神，法力弱點的，都壓不住這等邪物。
　　“嘩啦……”
　　但也就在這天地失色，各色人等壹顆心都已經無法放了下來的時候，卻忽然聽到了前方夜空裏面，驟然響起了壹聲冷喝：
　　“誰說走鬼本家，壓不住這等邪門行子？”
　　“……”
　　話聲落時，迎著這口大鍋裏那陰森沈重，腥臭無比的怪風，忽然之間，壹陣狂風吹了過來，壹物穿過層層夜色，挾著無盡兇風，直挺挺的插在了地。
　　赫然便是壹柄厚背薄刃，煞氣滾滾的鬼頭大刀。
　　直挺挺落在了地上，刀柄處有壹顆鬼頭，口中銜著的壹塊黑色骨頭，還在晃動不已。
　　刀上挾著來勢，便有兇神惡煞壹般的氣勢蒸騰，卷起了壹陣狂風，忽地將那些提起了鍋向前逼進的馬上乘客，壹個個吹得眼迷神昏，座下馬匹都受了驚，瞬間亂作了壹團。
　　而那鍋裏散溢出來的兇邪之氣，居然都被這風給吹得倒卷回了鍋裏，鍋裏面的東西壹下子受驚，發出了刺耳的哭鬧之聲。
　　而在後面，那些披孝之人，冷不丁見了這等異變，也是紛紛臉色大變，割在了身上的刀更重了，鮮血流了滿身，鍋裏的東西也更加兇狂了起來。
　　壹瞬之間，濃重的腐臭味蒸騰了起來，內中仿佛可以看到壹只壹只的纖細詭異的小手，向了那刀上抓去。
　　“天地人倫，皆有法度，敢在明州亮出這等邪門東西，妳等皆該死……”
　　可也在這時，前方那目光所不能及的深沈夜裏，壹陣幽幽的風打著旋兒掠過，赫然便見得刀前，竟不知何時出現了壹個瘦削的身影，緩緩的邁著步子走了出來。
　　身上，穿的是青衣布鞋，臉上，卻戴著壹個嘴角勾起來的笑臉面具，雖是笑臉，但在這深夜之中，卻不知使得多少人心間驚顫著。
　　鍋裏那股子邪氣湧了出來，向刀上抓來之時，他也已走到了刀前，忽地向前微傾，壹口氣直接吹在了這柄刀上。
　　“啪啦啦……”
　　那刀柄上的黑色骨頭，被他這壹口氣吹得晃個不停，滾滾煞氣瞬間便從刀上滋生了出來。
　　若說那百兒釜內的邪氣便已經超出了明州這些明道中人的想象，如今這刀身上滋生出來的煞氣，則已更是兇戾強橫到了讓他們無法理解，如惡神欺面。
　　迷迷蒙蒙的陰森狂風，瞬間便將這幾十騎人馬以及他們提著的黑色大鍋給裹在了裏頭，那些身上披孝，以刀割面的人也壹下子被吹得臉色鐵青。
　　“不好……”
　　黑色轎子前，兩位侍女見那壹股子煞氣湧來，見勢極快，忙側身擋在了轎前，卻在下壹刻，連人帶轎，都給吹得飛快向後退去，直到這轎子裏的人伸出手來，擋住了她們，才停下。
　　真理教的六個青幡，早已被這怪風吹爛，不知飛向了哪裏。
　　而紅毛火牛背上的天命將軍，目光大熾，本想強行撐住，卻不料座下火牛便先驚了，踉踉蹌蹌，直退出了四五丈，方才前膝壹軟，跪了下來，倒差點將他摔下。
　　而在這壹霎，那自夜色裏走出來的人，趁著惡風刮起，便已壹步上前，順勢將地上的鬼頭大刀拔了出來，霎那間，刀聲激蕩。
　　無數血肉肢體被切割撕裂的聲音響了起來，迷蒙之中，惡鬼的狂笑聲甚至壓住了嬰孩的啼哭之聲。
　　待到這壹股子無法言明其兇惡程度的陰煞惡風消散，壇前眾人放下了擋著這張臉的袖子，向前看了過去時，才不由得身子壹僵，渾身冰冷。
　　只見到那個臉上帶著笑臉面具的瘦削身影，如今就單手持著鬼頭大刀，立於壇前，身邊卻是剛剛那些騎馬提鍋而上的幾十騎人馬，只是赫然連人馬帶馬，都已經變成了壹塊壹塊。
　　腦袋是腦袋，肩膀上肩膀，大腿是大腿，切口齊整，只是碎得快要拼不起來，直落得滿狼藉，胡亂堆在了壹處。
　　而在血淋淋的屍堆之間，那笑臉人鬼頭大刀平伸，刀上正托著壹口鍋，正是那百兒釜，面具下面的壹雙眼睛，也似乎閃著冷光，喝道：“這等邪物，留著做甚？”
　　說著話時，他手裏的刀壹晃，將這大鍋顛起，然後順勢壹刀，劈成了兩半。
　　(本章完)